彭秋燕一直在臥室裡坐到暮色四合,樓下傳來陳龍的聲音:“秋燕,我回來了。”
她慌忙收起U盤和那封信,對着梳妝鏡照了一下自己的臉。
鏡子裡的臉好像老了十歲,膚色黃黃的,頭髮也散亂難看。
她對着鏡子攏了兩把頭髮,用一個髮夾把頭髮紮了起來。
她換上了一件家居裝,一步一步地往樓下走去。
她的腿沉重得有幾十斤重,她勉強提着勁,纔沒有一骨碌從樓梯上滾下去。
陳龍正在客廳裡跟豆豆玩,見她下樓來了,嗔怪道:“叫你怎麼不答應啊?咦,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嗎?”
彭秋燕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嗯,有點頭昏。”
陳龍趕緊上前來扶住了她:“那你慢點,過來,到沙發上來坐下。你是餓的吧?
我跟你說,千萬別再瞎減肥了。飯馬上就好了,你得好好吃飯。”
保姆端上了紅燒魚,香氣撲面而來,彭秋燕卻沒有一點食慾。
她坐在桌前,看着豆豆吃魚,叮囑他小心刺。她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小蠻呢?她怎麼沒回來?”
陳龍往嘴裡大口地扒着飯,吃得特別香:“哦,她今天有別的約會。
年輕人,你管她呢。我還愁她沒有男孩子追呢,要天天有人約她,我才高興。你不也是盼着她早點找到如意郎君嗎?”
彭秋燕勉強笑着。她推開碗筷道:“我吃飽了。”
陳龍瞪大了眼睛:“你才吃了多少啊,小貓也比你吃得多呢。再吃點,”
他像哄小孩子似地,搛起一塊魚肉放到她碗裡:“再吃點,啊?!”
彭秋燕突然把筷子把桌上重重一摔,瓷質的筷子脆生生地斷成兩截。魚盤裡的汁水也濺出來,灑了一桌子都是。
陳龍驚訝地看着她,豆豆嚇得擡頭張着嘴,嘴裡全是沒有嚼完的飯粒。
保姆見狀,躲在廚房裡大氣也不敢出。
彭秋燕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拔腿就往樓上跑去。
進了臥室,她把自己狠狠地扔在大牀上,把被子的一角咬在嘴裡,輕輕地哭出了聲。
陳龍的腳步聲輕輕響起,彭秋燕收拾着自己的情緒。她腦海裡有無數個問題,但她一個都問不出來。
她需要時間,慢慢地來籌劃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陳龍進來了,他輕輕地搬起彭秋燕的肩膀:“怎麼了?你這是跟誰呀?”
彭秋燕擦了一把眼淚,破啼爲笑:“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怕是更年期到了吧?”
陳龍擦着她臉上的淚,道:“瞎說什麼呀,你更年期還早着呢。你今天是不是又跟太太們去美容購物了?又受了什麼刺激了吧?”
彭秋燕坐直身來:“對呀,那個馬太太,簡直就是我的剋星。你看我這眉毛,前幾天剛紋的吧,挺好看的吧?”
陳龍趕緊點頭:“當然好看了。”
彭秋燕怒道:“馬太太竟然說我的眉頭一邊高一邊低,我不服氣,懟了她兩句,你猜她說啥,
她說,哦,那我們拿着尺來量一下唄?她還有更過分的話呢……”
陳龍輕輕拍着她的背:“乖,你跟這些人一般見識幹嘛呀……”
彭秋燕道:“她說,我這五千紋的就是不如她一萬五紋的好看。真是氣的我呀!”
陳龍笑了:“這有啥呀,回頭你也紋一萬五的唄。真是女人哪,這屁大點的事,也值得你們吵一架。”
彭秋燕已經整頓好了情緒,她站起來,順手把歪在牀上的陳龍也拉了起來:“走吧,我們下樓去,豆豆別是被我嚇壞了,我去哄哄他。”
陳龍哭笑不得:“喲,你還記得你是個媽呀。”
夫妻倆下樓來,豆豆已經吃完了飯,聽話地偎在保姆身邊看繪本。見母親下樓來了,趕緊飛奔上前抱住她的大腿:“媽媽!”
彭秋燕拿起繪本:“走,到你房裡去,我給你讀。”臨走前,她又對保姆道:“小蠻回來了讓她來找我,我有話跟她說。”
陳龍在她身後嘟囔着:“又是哪個八婆給小蠻介紹男朋友了?”
小蠻回來得很晚,快11點了纔到家。保姆一直等着她,見她進門,趕緊對她說:“太太在等你呢。”
小蠻驚訝道:“這麼晚了,有啥急事嗎?”
保姆指了指樓上,縮了縮脖子:“不知道,不過太太今天可是發了脾氣的。”
小蠻躡手躡腳地上樓。她的房間在走廊的盡頭,彭秋燕的房間在走廊的左側,是一套有衛生間的套房。
平時裡如果彭秋燕不舒服,或是陳龍晚歸,他們就各自睡。
小蠻在門口輕輕地敲了敲門,裡面很快傳來彭秋燕的聲音:“是小蠻嗎?快進來。”
小蠻推門進去,見彭秋燕已經卸了妝,臉黃黃的,頭髮也散着。她穿着一件絲質睡裙,露出半抹雪白的胸脯。
小蠻有點驚異:“彭姨,你臉色不好啊!”
彭秋燕不以爲意地道:“嗯,來例假了,有點不舒服。”
小蠻道:“那就早點休息吧,這麼晚了還找我幹嘛?”
彭秋燕神秘地一笑:“就是有點事想問問你。”
小蠻坐在牀邊,笑看着她。彭秋燕欲言又止,最後好像下了決心似的說:“小蠻,你聽說過田歡這個名字嗎?”
小蠻歪着頭想了想:“沒有,怎麼了?”
“那,”彭秋燕斟酌着措詞:“你能不能幫我個忙?去找鄭警官,問問這個田歡?”
小蠻的臉上出現了爲難的神色:“彭姨,我跟無謂哥哥從來不談案子。”
彭秋燕趕緊搖頭:“不是不是,這個田歡跟案子沒有關係,真沒有!我就是想打聽一下。
你也別問原因了,要是能打聽到最好,要是你不願意,或者是打聽不到,就當我什麼也沒說。”
小蠻低頭想了想:“彭姨,我幫你問吧。不過我無謂哥哥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要是不告訴我,我也就沒辦法了。”
兩天後,小蠻告訴彭秋燕,確實有田歡這個人。
她是一家酒吧的老闆娘,在公安局的一次調查中,她爲陳龍做了證。
小蠻同情地看着彭秋燕:“彭姨,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那個田歡說,在2月7日那天晚上,她跟陳叔在一起,一直呆到第二天凌晨。”
彭秋燕仔細地回想了一下,2月7日那天晚上,陳龍確實是凌晨之後纔回家的。
她雪白的牙齒緊緊地咬住了塗着玫瑰色脣膏的嘴脣,眼裡的寒光像冰刀一樣可以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