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曉站在一邊無聲的哭泣,微微咬了咬脣,倔強的讓自己不要發出聲音。雖然她只是和丫丫相處了短短的幾天,可是她真的已經當那個單純可愛的丫頭當成是親妹妹了呀!她們同樣是下人,同樣是孤苦無依,同樣的命運……
“小姐,丫丫還能活嗎?”秋曉終於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悲涼,痛哭的問出來。
於歡歡的脊背一僵,就像是僞裝被人看破一般的無助。
秋曉剛纔就已經知道丫丫沒有氣了,她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於歡歡其實也知道……她只是不願意面對而已。
恍惚間,於歡歡在晦暗的天空下看到丫丫胸口凌亂的衣衫,她眼色一冷,伸手就去摸她懷裡藏着的針包。沒有?!真的沒有?!於歡歡似乎已經明白丫丫的死因了!要不是因爲她,要不是因爲救驚濤,丫丫是不會死的!於歡歡自責到了極點。
“秋曉,你親自帶幾個王府信得過的下人將丫丫葬在於家祖墳邊,記得一定要厚葬!刻上,於丫丫之墓,嫡姐於歡歡敬上。”於歡歡對秋曉極其認真的吩咐道,“舉行法事的那天我會陪你一起去。”
“嗚嗚嗚,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小姐!”秋曉痛哭着點點頭,抱起丫丫的屍體帶着身後的幾個下人朝着小徑的深處走去。
於歡歡一個人望着這灰暗的天空,望着這恐怖而深邃的東齊國,一時間恐懼的不能自拔。她真的好想容長蘇,真的好想!於歡歡猶豫着想要退開,卻撞上了雪兒那一雙冷冷的冰藍色眼眸。她和於歡歡四目相對,笑的冷冽。
“我知道是誰殺了你那個小丫頭!”雪兒摸了摸自己袖口中的小銀,很是得意的繼續說道,“我也可以告訴你,條件是,把你那天脖子上帶着的那條項鍊交給我。( )”
於歡歡蹙眉,冷聲道:“項鍊不在我這裡,我叫人替我‘保管’了。你可以先告訴我殺丫丫的兇手,我到時候再將東西給你!”
雪兒冷漠的一笑,轉身離去。雪族雖有窺察過去一切事情的能力,卻有一個弊端:告訴別人的事情越多,她們死的越快!這就是爲什麼現在整個雪族,就只有她一個人還活着。當年爲了幫助皇上一統霸業,他們雪族窺探了太多東西,招了隱士家族的追殺,也招了天譴。
望着雪兒離去,於歡歡並沒有出手阻攔。她瞭解雪兒,知道阻攔也沒有用,還不如想想別的辦法呢!
她現在能肯定的是殺丫丫的人是爲了游龍針才動手的,只要找到了游龍針的去向就能找到殺丫丫兇手的線索。於歡歡捏緊拳頭,對着自己暗暗發誓:丫丫,你放心,歡歡姐姐一定會讓殺你的人血債血嘗。
容長蘇乘着馬車離開五王府以後一路往長安十里莊而去,他臉上的表情從未有過的凝重。妃奴坊現在白日的生意也漸漸好了起來,裡面的男子以作風大膽,長相出衆而吸引着長安城的公子貴婦。容長蘇今日的目的地,就是那裡。
此時,他身邊沒有一個暗衛!
單槍匹馬,走入這個所謂的龍潭虎穴,容長蘇的腦子裡閃過的畫面讓他的步伐尤其堅定,很慢,很穩健。
“紅杏在哪裡?”容長蘇進門就衝着老鴇淡漠的問道,似乎對周圍的香豔畫面一點也沒有興趣。他的眼神很平靜,他的心也應該很平靜吧。
老鴇被容長蘇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嚇了一跳,尤其是聽到他口中的那個問題,整個人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容長蘇並沒有對這個老鴇發脾氣,而是很有耐心的站在那裡,等待着老鴇的回答。他嘴角的笑容是淡淡的,臉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讓人看不出喜怒,就像永遠俯視蒼生的天神。
就在老鴇猶豫不決的時候,樓上忽然走下來一個小童,對着容長蘇禮貌的作揖,表情嚴肅的說道:“五王爺,我們家公子有請!”
老鴇這才鬆了一口氣,如獲大赦。他可不敢惹那個傢伙……
小童責怪的看了老鴇一眼,轉身領着容長蘇朝着樓上走去。周圍正在調戲小倌的嫖客看到容長蘇的背影,一個個開始小聲議論起來,漸漸推翻了前幾日關於於歡歡不好的輿論。統統羨慕極了容長蘇。東齊國,輿論對於男人,似乎尤其寬容。
小童領着容長蘇到了紅杏的門前,他禮貌的對容長蘇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我家公子就在裡面,請!”
說完小童就自行離去了,並沒有帶容長蘇進去。
容長蘇站在這扇門前,心情亂七八糟的,理不出來頭緒。當年紅杏在江湖上幾次救他於水深火熱之中,還讓他認識了李家家主,爲什麼現在又要對他下毒?紅杏若是想要致自己於死地,最開始又何必應了雞毛令箭,從某個隱沒的角落挺身而出,不惜耗費功力給自己解毒呢?容長蘇弄不明白紅杏到底是個什麼人了,他現在才發現和他這麼多年的生死之交,忽然變得讓他讀不懂了。
“吱嘎”一聲,雕花鏤空木門被容長蘇輕輕推開。鋪面而來的是一股十分好聞的女兒香粉味道,帷幔搖曳,紅綢飛舞,屋子裡的紅杏卻像是飄在夜空中的狐狸精,讓人一不小心就會被迷惑。
容長蘇一片一片撥開帷幔,想象着當時於歡歡一片一片撥開帷幔的場景,心裡該死的吃醋。他心裡明明知道於歡歡不喜歡紅杏這樣的男子,卻還是會一陣發酸,理智和感性有時候就是會衝突。
“你終於來了,呵呵,還是不慢嘛!不愧是奴家看上的男人!”嘴裡雖然說着妖媚的話,紅杏的氣質卻是一點都不鬼魅,更像是一個優雅的,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周圍的一切都彷彿是紅杏的陪襯,不管是那好看的躺椅,還是身上那散發着狂野氣質的黑色長袍,亦或是周圍的紅色帷幔。
唯有,站立的筆直的容長蘇,眼中一片安然,能與此時的紅杏一爭高下。兩人就像是兩個時空的王者,不經意的交錯,毫不相讓。如同成吉思汗忽然和秦始皇站在一起一般,惺惺相惜,又想和對手比一比高下。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容長蘇心中纏過一絲痛惜,畢竟紅杏是他認定的這麼多年的朋友,他不願意失去這個朋友,“我只想知道原因!”
“因爲好玩!”紅杏優雅的坐起身子,對着容長蘇邪魅一笑,彷彿世間的一切都是他手中的一枚玩具,只有他感不感興趣,沒有他玩不玩得起。
容長蘇微微勾起嘴角,一個略帶淡漠的涼薄笑容盪漾開去,易碎的就像還沒有雕琢的水晶:“你多年前就接近我,一直到現在才用這種方式暴露你自己,就是爲了好玩?”
“也不能全這麼說!畢竟和你演兄弟情長,和你出生入死的時候,我自己感覺還是不錯的,至於下毒嘛,我不過就是想看看你那副溫文爾雅的淡漠面具下到底能不能有別的表情。呵呵,當初就是覺得你太像木頭臉,讓我有興趣探究下去。”紅杏說的語氣極其平靜,似乎還爲自己的發現而感到驕傲呢,“其實當年我有事離開以後,就已經忘記這件事了。若不是你以雞毛令箭相召喚,我都不記得你了……”
紅杏無所謂的話聽在容長蘇的耳朵裡,簡直就是對他莫大的諷刺。枉他自以爲聰明無雙,卻連這樣的把戲都沒有逃過。
“再見你的時候發現你居然有了一絲人氣兒!呵呵,我就對那個叫於歡歡的草包二小姐有了好奇……”紅杏的話沒有說完,他眼中的玩味已經完全說明了一切。
容長蘇望着這樣的紅杏,心中說不出來的感覺,不知道是難受多年的情誼毀於一旦,還是難受自己以爲的兄弟居然對自己的媳婦兒感興趣。
紅杏就這樣壞笑着,望着容長蘇,那樣的不在乎,那樣的無所謂。他就像是一個掌握生死的魔鬼,明明在笑,卻讓人覺得很寒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容長蘇心中的難受才漸漸平靜,“你以後還是想要和我對立?”
容長蘇不希望和紅杏爲敵!無論怎麼說,紅杏無數次的救過他。
紅杏看着容長蘇,微微點點頭,又緩緩搖搖頭,態度有些微妙。看不出來他是要和容長蘇站在一起,還是想要和容長蘇敵對。
“我現在感興趣的是於歡歡!”紅杏的一句話就擺明了他的態度。他不會和誰站在一起,也不會和誰不站在一起,他只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隨心所欲。
容長蘇眼裡閃過一絲暴虐的怒氣,最後隱沒在那雙漆黑的眸子裡。他看着紅杏,眯了眯眼,殺氣四濺。他容長蘇今生唯一的逆鱗就是於歡歡!他朝着紅杏進了兩步,目光帶着些許濃厚的糾纏。
“紅杏,你對我容長蘇的情誼我都記着!但若你敢將歡歡牽扯進來,我不管你究竟是什麼身份,後果都是你承受不起的!”容長蘇用一種近乎毀天滅地的火焰灼燒着面前的紅杏,傲然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