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悲涼上前將石屋裡的門一推開,只聽這屋子裡就傳來了一陣鐵鏈稀里嘩啦的沉重聲音。東方茱萸還未進屋,但只聽這聲音,心中便狠狠一墜!她困惑地看着軒轅悲涼,難道對待一個被俘的將領,一定要手鐐腳銬不可麼?軒轅悲涼並不看他,只是領着她進了屋內。她不看則已,一看便大驚失色!只見,這個石屋之內,放着一個碩大的鐵絲籠子!籠子裡關的不是動物,而是一個衣衫襤褸披頭散髮的人!
軒轅悲涼道:“此人便是那個將領!你好生看看,可是認得他?”說這話時,那雙墨黑的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乎此刻她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值得他好好思索玩味。籠中之人,這眼兒原是閉着的,聽到門開時,他自以爲是這黑龍國王,自是不打算再睜開眼睛。可是耳中卻聽到這身邊,彷彿有不止一人在說話,不由便睜開了眼睛瞧着!此時,石屋的窗戶爲了透氣,已是被看守的士兵們開着了,透着些許新鮮的空氣,早春的日頭已經升上了空中,將柔和的光線透過鐵窗,灑進了這間屋子裡。
獨孤夷青終於看清了跟着軒轅悲涼的來人。來人目光憔悴,神情悽楚,也在怔怔地細細瞧着他!似乎是不能看清楚,東方茱萸便又情不自禁地朝着鐵籠子走了幾步。這下終於看清了,籠子裡的人雖蓬頭垢面,長髮遮着面容,但是隻是看了看他藏藍的眼眸,東方茱萸還是一眼瞧出,這籠中之人是獨孤夷青!他雖戰敗,但是沒死!東方茱萸的揪着的心先是緩和了下來,可是看着夷青困在籠中,這心兒也是如戳在刀尖上難受!她上前握着籠條,顫聲道:“夷青……夷青……是你麼?”
籠中之人早就看清了她,眼眸中固然流過欣喜欲狂的暗涌激動,又帶了濃濃的感傷和沉沉的疑惑,他用藏藍的眸子看了看東方茱萸,只這一瞥,她便捕捉到了這淺淺目光的深刻含義,眼前之人,自是獨孤夷青無疑。她的眼中也有許多話要問他,他也如是,兩個就這樣沉沉對視,忘了一切。軒轅悲涼走上前來,看着東方茱萸道:“你認識他?可你是酈國人,而他是虢國的將軍?”
獨孤夷青的眼眸變的哀傷,茱萸能夠出現在這裡,居然是和黑龍國的皇帝一起出現在這裡,他不知道她在他走後,在虢國皇宮中,她究竟發生了怎樣的變故?但是有一點他肯定:就他所瞭解的獨孤儀龍,哪怕就是她死了,也是不會放了她的!是以她一定是逃了出來的!逃到了這裡……又認識了黑龍國的皇帝……獨孤夷青拿眼徵詢地看着她……心中一時如滾滾的波濤涌過,感慨萬分……他無視軒轅悲涼在場,剛想開口……
只見東方茱萸早已控制不住情緒,眼中滴下淚來,對着他哽咽道:“夷青……夷青……”她心中更多涌過的是對他親人般的思念,她看着他如一頭困獸,心兒卻又沉起來。想要說什麼,卻一時又說不出來。獨孤夷青深深地瞧着她,目光中自是流過許多複雜的情緒,有悔恨,有不捨,有欣喜,有眷戀……軒轅悲涼聽了,在旁一言不發,就在獨孤夷青喃喃欲開口之際,對着東方茱萸忽地說道:“走,好像有些事情,你得好好和我說說兒了!不然也枉費了我待你的一番苦心……”
獨孤夷青聽
了此言,眉頭不由皺了一皺,似乎這黑龍國皇帝,和東方茱萸之間,有一些曖昧不清的繾綣……他身在籠中,自是無法出去,只得呆呆地看着東方茱萸被他拉着走出的石屋,木門又咚地給沉沉關上去了,再也看不到東方朱的身影,東方茱萸還沒有回過神兒來,就被軒轅悲涼的大手給拽到外間去了。
獨孤夷青將手握着籠條,眼中還是流出欣喜無比的淚花:茱萸,不管怎樣,我還是又見到你了……本來我是一心想要求死的,但是老天爺竟然再次讓我見到了你!你既已在,我就不會再尋死了,若是能夠出去,我這一生一世都發誓要保護你……
石屋之外,軒轅悲涼已是拉着東方茱萸的手,和着這早春乍暖還寒的風,徐徐走出了這長長的俘虜營。東方茱萸不由對着軒轅悲涼道:“悲涼,你弄痛我的手了!”說完,便叫他放手。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座俘虜營,那個小小的石屋,悲憤地說道:“悲涼,你爲何要將我拉了出來?你可知……”軒轅悲涼聽她此說,便放了手,默默說道:“茱萸,看到你見他的神情,我心裡……吃醋!”
東方茱萸聽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她心中頭一個念頭便是:夷青沒有戰死,夷青只是做了俘虜,可是不管怎樣,她知道他的下落了!他們同在黑龍國,他就在他不遠處!繼而心中又是難過無比:想不到,軒轅悲涼給他的竟是這樣的待遇,比那些普通的是被俘士兵,不知要差了多少去!她想着他這樣一個清俊的人兒,居然被關在這籠子裡,長達數月之久!這肉體和精神的折磨該有多痛苦!
她和着淚水,對着軒轅悲涼沉沉道:“爲何要這樣虐待他?既然他已經投降?爲何不像對待那些士兵那樣,給他點尊嚴?”軒轅悲涼默了半響,遂問道:“茱萸!我還是那句話,你該講出你究竟是誰了罷!其實我第一次見你,就好奇你的身份,雖然你衣衫襤褸,可是你穿的衣料和式樣,似乎都來自宮廷!你的一舉一動,都暗暗提醒我,你絕不是你口中所的那個酈國民女!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東方茱萸聽了這話,終於長長嘆息了一聲,自言自語道:“看來我竟是瞞不住的了!我曾以爲我逃到了這裡,可以不必再告訴別人,我是誰的了!可是,今天我見到了獨孤夷青……”當下她便對着軒轅悲涼道:“我告訴你,你就只管靜靜地聽!”當下,她便將自己的經歷大致敘說了一遍。只是在其中,她隱去了和獨孤夷青的一段過往,也沒有說出自己究竟是如何出宮的,只是說大火燒了宮殿,她趁亂就走了出來,因不是虢國人,既然出來了,就不想再回去!
軒轅悲涼聽了,彷彿就在聽一個故事一般,見她講完,心中自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己,眼前的這個女子,竟有這樣的一段過去?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兒不斷髮疼,爲她心疼。他沉吟了許久,方道:“這麼說,籠裡關着的虢國將軍,原來真的竟是北安王!而你,是酈國皇帝的女兒,虢國皇帝獨孤儀龍的湘貴妃!”東方茱萸聽了,立刻冷冷說道:“悲涼,你錯了!那湘貴妃已經燒死了在那鳳吟宮中!如今的我,只是一個無處爲家的亡國公主!她是她,我是我!總之,苟且偷生的湘貴妃已死,堅強勇敢的東方茱萸
重生了!”
軒轅悲涼聽了,不由擊掌道:“好!很好!你現在方是做回了你自己罷!再也不要藏着掖着的了!你說你無處爲家,我不是多久前就說過了,只要你願意,這黑龍國就是你的新家……”東方茱萸聽了,苦澀搖頭道:“悲涼,你的深情厚意,我自是知道!可是,這一生,我都不想再重新進入皇宮這樣一個新的牢籠!”軒轅悲涼聽了,不由苦笑道:“茱萸,這不是牢籠!在虢國是,可在黑龍國不是!你能否忘掉從前的陰霾,在我的黑龍國,重新開始你的人生……”
軒轅悲涼言辭既是懇切,此話他也已經說過許多次,東方茱萸不是聖人,見着這些深情的表白,心中又怎能不泛起漣漪?可是她還是蒙着淚眼,朝着軒轅悲涼說道:“悲涼!你待我一番情意!我自是無以爲報!只是……悲涼你能否將這被俘的北安王給放了?”
東方茱萸想着獨孤夷青還在那困籠裡日復一日地煎熬,心中便如刀絞。“放了?”軒轅悲涼沉沉問道,看着她的眼眸,似乎揣測出了更多的東西。東方茱萸訴求道:“不錯,你能不能將他給放了?只因我昔日在那虢國宮中時,他待我……極好,算是我一個很好的……朋友!”東方茱萸心中又想起了和獨孤夷青的初見,只覺得那場棗樹下的偶然相遇,竟是如前世般恍惚!
這廂軒轅悲涼聽了,便問道:“只是如此?”東方茱萸勉強笑道:“自是……如此。是以我今日不願意見他受苦!”軒轅悲涼聽了,脫口而出道:“你可知……”他本想說出,自己已和獨孤儀龍訂了私約,也接受了他的銀子,如果真的放了他,不是言而無信地毀約麼?當下他的心中便沉吟起來。東方茱萸悲慼道:“悲涼,你不願意?就當看在我的的面子上,算我求求你了!”
軒轅悲涼便道:“茱萸!這虢國的北安王果真就只和你是……朋友?你不曾瞞了我?我可見你瞧着他的眸子裡,是濃的化不開的……情意!”軒轅悲涼是豪爽之人,這些事兒自是在他心中藏不住,是以還是就對着東方茱萸,直白地說了出來。東方茱萸聽了,自是吃了一驚!
當下便直直看着軒轅悲涼,心中不知該怎麼向他解釋。想想,只得低了頭說道:“悲涼!我該怎麼和你說呢!我和北安王,確實有一段……過往,但這份情意,隨我出宮之後,便就在我心中漸漸化爲一股子親情了!我見到他,就像見到了我的老朋友!見到了我純真的少年時候!這番感覺,原諒我無法向你一一表述!總之,這今生今世,我都當他當作是我的親人!我這番解釋,不知悲涼可懂!”
軒轅悲涼聽了,便默默說道:“茱萸!這自是你的私事!我自是口中大意問了出來,今見你這樣說,方覺得唐突之極!我想你一定會妥善解決你的私事!可是,那北安王是獨孤儀龍的堂弟,依舊是虢國獨孤家族之人!你若是想將之前的生活都遠遠兒地拋開了去,就自是不要在和他有牽絆了!獨孤儀龍既是你的滅國仇人,可這獨孤夷青既是他堂弟,又怎能置身事外?是以……你都將他丟開了如何?”東方茱萸聽了,搖頭嘆息道:“悲涼!我並不想牽扯無辜!我心中的仇人,自不是他!是以看着他受苦,我不能不幫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