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淡,清風送爽。一輪明日遙於九天,普照人間大地。
鳳凰樓中,滿室譁然,衆人均是目露驚懼的看着那一襲白衣,纖塵不染,卻一身冷冽輕狂,於雲淡風輕之間殺人無聲的女子。
一聲斷喝自鳳凰樓外傳來,震的滿桌杯盞都嘩嘩作響。
衆人齊齊擡頭看向門外,但見一羣身着御史臺官兵服裝的人簇擁着幾個王孫公子與千金小姐已然來到鳳凰樓外,此刻正欲朝裡面走。
御史臺,隸屬燕京府尹管轄,主要負責維持帝都的治安,是以,燕京的長街之上,經常有他們的身影出沒。名爲巡視,實際上不知道幹了多少橫行鄉里,媚上欺下,傷天害理的勾當。
那聲暴喝,就是那羣官兵中的頭頭,一個皮膚黝黑,膀大腰圓,虎背熊腰的男人發出的。
此人,正是御史衙門第一捕頭,熊大。
一雙牛眼朝身後跟着的御史臺官兵們一瞪,那些人立刻像打了雞血似的衝出去,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將鳳凰樓中的慕雲希等人團團圍住,水泄不通。
“公子,您裡面請?”與之前的那聲暴喝完全判若兩人,那熊大微微哈着腦袋對着一個錦衣華服的貴公子滿目堆笑的開口,雖然也是粗聲粗氣,可是,那語氣卻是極其恭敬諂媚的。
“黑熊,你下次狼嚎時就不能提前和本少爺招呼一聲?要是哪天本少爺一不小心聾了,我就剁了你的一雙熊掌去下酒!”那錦衣華服的公子,相貌還算俊朗,只是,那一臉流裡流氣的紈絝之色,讓人一見之下便覺討厭。
此人,正是御史臺劉御史的獨子,燕京出了名的紈絝惡少,欺男霸女,橫行鄉里,坑蒙拐騙,可謂是壞事做盡!
只是,這燕京的治安本就是他老爹管轄,他也就是算準了這一點更加的肆無忌憚,飛揚跋扈!百姓們也只能有苦往肚裡咽,背地裡不知把這紈絝惡少詛咒了幾萬次。
“就是!你說你那麼大嗓門幹嘛?要是嚇壞了少爺你賠的起麼?怎麼就是隻長肉不長記性呢?”劉惡少話音剛落,自他身後便走出一人來,對着熊大就是一通數落。
那人,生的極是瘦小,個子不高,身板也小,尖嘴猴腮,一雙眼睛鬼精鬼精的,一看就知是一肚子的壞水。
此人,便是那劉惡少的跟班小廝,名喚狗二。
“你丫的說什麼呢?本少爺是被嚇大的麼?哪那麼容易就嚇壞了?”狗二的話音還沒有落地,腦袋便狠狠的捱了劉惡少一巴掌,緊接着,一道咆哮聲自頭頂傳來,震的他腦袋嗡嗡作響。
“是是是!小的失言,少爺天不怕地不怕,少爺最大。”莫名其妙的捱了一巴掌,狗二卻彷彿已經習以爲常了一般,用手揉了揉生疼的腦袋,立刻點頭哈腰,一臉狗腿的奉承道。
“劉兄,何必如此動怒,還有佳人在此,嚇到了佳人本少可是會心疼的。”劉惡少身邊一人開口,亦是錦衣華服的貴公子穿着,一看便知是燕京城達官顯貴的王孫公子。
“李兄所言極是,本少爺今日照樣請客做東,與各位才子佳人共敘觀景閣。”聞言,劉惡少刷的一聲打開玉扇,自命風流的扇着,只是,那一臉流裡流氣的紈絝之色配上這輕搖玉扇的動作,只會讓人覺得,東施效顰,不倫不類。
“只是眼下,好像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與柳兄搶那觀景閣!不知是何方妖孽如此大膽,竟敢蹙劉兄的眉頭?”來時的路上,他們已經接到掌櫃的派人傳來的消息,沒想到,竟敢有人揚言強定觀景閣!
“哼!管他何方妖孽,在本少爺面前保準讓他現出原形來!走,去看看。”被人這樣一擡舉,劉惡少瞬間有些找不着北,頓時昂首挺胸闊步朝鳳凰樓中走去,一幅氣勢昂揚的姿態。
那幾位千金小姐亦是掩面輕笑,百媚千嬌的邁着蓮步跟在劉惡少的身後朝裡走去。
鳳凰樓中,一羣凶神惡煞的御史臺官兵將慕雲希等人團團圍住,那些人,平日裡均是作威作福慣了的,是以,此刻也是一樣的趾高氣揚。
“大膽刁民!你們竟敢在此行兇!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竟敢在天子腳下做出這等傷天害理草菅人命之事?簡直就是罪無可赦!乖乖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若敢反抗,哼哼!罪加一等。”熊大的一雙牛眼在廳中一掃,對着被圍在中央的慕雲希等人怒聲暴喝。
“你們這羣目無法紀的刁民,仗着自己會幾招三腳貓的功夫就爲禍世間,草菅人命,簡直就是罪大惡極,十惡不赦!如今更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的敢搶我家少爺看中的觀景閣?你們是想死?還是不想活了?”熊大話音剛剛落地,身邊那尖嘴猴腮的狗二便接口過來,大聲嚷嚷着。
“幾位官爺,你們可得爲小的做主啊!這個嬌縱蠻橫刁鑽無禮的女子,她無理取鬧在先,威脅恐嚇在後,更是心狠手辣的將小二殺害,官爺,您可一定要爲小的主持公道哇!”一直癱軟在角落裡的掌櫃的,此時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連滾帶爬的爬到了熊大與狗二兩人的腳下,一把抱住不知是誰的腳,哭天搶地的大喊冤屈。
“一邊去,一邊去,此事我家少爺自會定奪。”狗二原本就是又瘦又矮小,如今被掌櫃的這樣一個猛撲抱住了腿,身形瞬間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當即板着一張猴臉,不耐煩的將腳從掌櫃的雙手中抽了出來,抱怨道。
“姐姐——他們是壞人嗎?他們要做什麼?”站在慕雲希身邊的軒轅澈,一雙黑白分明恍若月下寶石般的眸子帶着幾分困惑的看向那些凶神惡煞的官兵,純真懵懂恍若孩童的臉上漫過幾分緊張與戒備之色,微微移動了下身子,卻是擋在了慕雲希的身前。
雖然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什麼人,想要幹嘛,可是,他卻明顯的可以感受到自他們身上散發出的不善與惡意。
也許,純粹通透如孩童的心思,對於惡意與危險的氣息也最是敏感。
察覺到軒轅澈明顯的將她護在身後的動作,琉璃色的眸中不自覺的漫過一絲清淺的笑意,就連那櫻花色的脣也止不住的微微上揚,彎起一絲空靈的笑意,絲絲輕柔瀰漫。
“不過是一羣人模狗樣的廢物罷了,澈兒不用緊張。”不過,她用怎會需要他來保護?清淺一笑,慕雲希微微擡手將軒轅澈拉到了身邊,如今的他,纔是真正需要保護的人!
“你說什麼?說誰人模狗樣呢?說誰是廢物呢?”慕雲希的聲音不算大,可是,在一片寂靜的大廳之中卻是異常清晰。她的話瞬間引起熊大與狗二的憤怒,難得的,二人異口同聲的開口,非常有默契的對着慕雲希大喝出聲,聲震四方。
“除了你們,還有別人麼?”琉璃色的眸中劃過一絲厭惡之色,慕雲希微微蹙眉,似乎對於那聒噪的嗓音極是反感,清冷空靈的嗓音帶着淡漠輕狂的氣息彌散在空氣之中。
“你!刁鑽惡女!簡直是活的不耐煩了!黑熊,還不讓你的人把他們統統抓起來丟進大牢好好調教調教!哦,當然,那個小美人就不用抓了,我家少爺最是憐香惜玉了。”慕雲希一語落,狗二頓時氣得跳腳,對着熊大氣急敗壞的嚷嚷着,目光在看到慕雲希身邊的綠綺之時,陡然一亮,又補充了句。
“癩皮狗,你他孃的也就這麼點出息了,見到美嬌娘就雙腿發軟,順眼發直,瞧你那慫樣,離老子遠點。”聞言,熊大牛眼一瞪,對着狗二粗聲粗氣的開口,一臉的鄙夷之色。
“哦——原來你們兩個一個是黑熊,一個是癩皮狗啊!那你們兩個在一起,不就是狗熊了?哈哈——好奇怪的名字啊!”驀然,一道清越稚嫩略帶綿軟的嗓音響起,在寂靜的大廳中,清晰的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噗——”大廳之中響起噴水聲一片。
“咳咳——”緊接着,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劇烈的咳嗽聲。
衆人艱難的擡頭,嘴角抽搐,額前掛着三道黑線的看向那個始作俑者語出驚人的人兒。
彼時的軒轅澈,正眨着一雙清澈純粹恍若天池靜水般的黑色眸子,無辜的看着那面色全黑的兩人,美如夭邪的臉上神情純潔無邪的不染半絲凡塵雜質,帶着一絲恍然大悟的瞭然之色。
“殿下真是聰明!的確是狗熊二人組呢!”綠綺在一旁輕笑出聲,清麗秀雅的臉上滿是柔柔的笑意,看向軒轅澈開口讚道。
而那滿座的食客也是將目光不停的在熊大與狗二之間來回巡視着,臉上的神情俱是怪異還有一絲認同之色。
原先倒是沒有細想過,如今被人一說,倒的確很有道理。
“你說什麼?他孃的!你個臭小子活膩歪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子一隻手捏死你?”四周響起的低低的鬨笑聲,令原本已經瀕臨暴走邊緣的熊大徹底暴走,熊腿一邁,朝着軒轅澈的方向走去,一張黝黑的臉幾乎張誠了豬肝色,瞪着一雙牛眼怒聲暴喝。
一聲地動山搖的暴喝震的滿座碗碟都在顫動。
慕雲希冷冷的看着那個虎背熊腰,走起路來恍若一座移動的小山一般的熊大,琉璃色的眸中驟然劃過一絲凜冽的殺氣。
然,未等慕雲希出手,始終沉默的站在一旁的子夜卻驀然動了,一雙幽若千年寒潭般的冰眸之中驟然乍現一抹寒光,垂在身側的手驟然擡起,一掌揮出,剛勁迅猛,力發千鈞,勢不可擋。
凌厲強勁的掌風震落了滿桌杯盞菜餚,乒乒乓乓的散落了一地,而那雷霆一掌不偏不倚正中邁着熊腿殺氣騰騰的衝過來的熊大的胸膛。
“嗖——嘭——”熊大小山一樣的身子彷彿一塊破布般飛了出去,在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拋物線弧度,然後,重重的落地,不其然的,他龐大笨重的身體微微嵌入了地板之中,生生的將地板砸出一個坑來。
重物落地帶來的劇烈的聲響與晃動,驚得衆人紛紛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們甚至都沒有看清楚那個黑衣男子是怎樣出手的,就看到熊大小山一樣的身體飛了出去,然後,在他們震驚驚悚的視線中狠狠的砸向地面。
“呀——黑熊——你還有氣嗎?怎麼這麼不經打?才一下就飛起來了?沒想到你是這麼的弱不禁風啊!”狗二呆愣了幾秒之後,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連忙奔到熊大落地之處,伸手推了推他的身子,自言自語般的泛着嘀咕。
熊大,是臉朝地面呈大字形狀摔倒的,狗二原本是想要把他翻過來查看的,奈何,體力身形懸殊過大,費了半天的勁也沒能將人翻過來。
“一羣蠢貨!還愣着幹嘛?還不快點過來幫忙!沒看到大笨熊都快氣絕身亡了嗎?”瞥了一眼那呆愣愣的圍着慕雲希等人的官兵,狗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扯着嗓子鬼叫道。
一通鬼吼,那些官兵們立刻一窩蜂似的涌了過去,七手八腳的將熊大從地板中解救了出來。
獲救脫離地板桎梏的熊大,此刻是眼冒金星,頭頂祥雲,一幅三魂少了七魄的樣子,眼皮微微翻着,只有進氣沒有出氣的份了。
“子夜好厲害!那麼大的一隻大笨熊都能打飛了!姐姐,澈兒也想學!”氣氛正自緊張時,大廳之中又響起了軒轅澈清越稚嫩的嗓音,帶着滿滿的嚮往與期待。
慕雲希聞言,幾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凝眸看向軒轅澈,不其然的對上他清澈純粹的不染一絲凡塵雜質的眸子,黑色寶石般的瞳眸中閃爍着點點期待的光芒,晶亮耀眼,讓人不忍拂了他的意。
“澈兒學那個做什麼?”琉璃色的眸中劃過一絲極淡的黯然,心中沒來由的漫過些許憐惜與不忍。曾經的他,何曾需要羨慕崇拜這些?從來,他就是令衆生矚目的天之驕子,站在世間的頂峰,俯瞰天地,睥睨蒼生!
如今,僅是一招普通的招式,平常的內力,就讓他心生崇拜,嚮往不已……
“姐姐不是說,澈兒是男子漢嗎?所以,澈兒將來要像子夜一樣厲害,那樣,澈兒就可以保護姐姐不受任何人的欺負了!”心思單純的軒轅澈,自然不知道慕雲希在想什麼,聽到她的問話,沒有絲毫遲疑之色的開口,意氣風發的話語,理所當然的語氣,清越稚嫩的嗓音,純真懵懂的神情,卻讓人不自覺的去相信他,真的是擁有着一顆想要護她無憂的心!
“等澈兒長大之後自然就會和子夜一樣厲害了!所以,澈兒不用心急,知道嗎?”第一次,慕雲希看着軒轅澈,清冷空靈的眼眸之中染上了些許淡淡的哀傷,伸手理了理他胸前的衣襟,輕聲開口,清冷空靈的嗓音也是從未有過的輕柔。
對於慕雲希突來的溫柔,軒轅澈微微愣了幾秒,似乎有些受寵若驚,微微張大了一雙黑白分明恍若月下寶石般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隨即,毫無預兆的咧開嘴,綻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純粹明淨的不染一絲雜質,明燁炫目如九天明日。
乍然對上他臉上純粹無暇的笑靨,慕雲希清冷空靈的眸中微微劃過一絲恍惚。
該死的!又是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搶佔本少爺的觀景閣?活的不耐煩了麼?”驀然,一道倨傲無禮的嗓音傳來,聲音不是太大,但那語氣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衆人聞言,紛紛側目看向門口,一身錦衣華服,手搖玉扇的劉惡少正大步而來,身邊跟着幾個紈絝子弟和千金小姐。
“就是他們!劉少爺,就是這幾個不開眼的傢伙想要強行霸佔觀景閣,小的非但阻止不了,反而遭其毒手,劉少爺,您可要爲小的做主啊!小二他死的好冤啊——”幾乎在劉惡少的身影剛剛出現在鳳凰樓內,那掌櫃的便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的滾到了他的腳邊,聲淚俱下的呼冤喊屈。
“咳咳——本少爺身爲御史大人的公子,感念皇恩浩蕩,自然是要盡職盡責維持這燕京城的秩序,有人聚衆生事,草菅人命,本少爺自然要代表正義消滅他!”聞言,劉惡少輕咳了兩聲,一手自命風流的搖着玉扇,一幅義正言辭的口吻說道,瞬間變身爲爲國爲民,鞠躬盡瘁的正義之士。
“劉少爺英明啊!您就是燕京百姓的青天大老爺啊——您就是小的再生父母啊——”劉惡少話音剛落,掌櫃的便對着地面重重的一頭磕了下去,口中大呼。
“喂!你們幾個,轉過身來!敢在天子腳下蓄意行兇,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嗎?”掌櫃的一頂高帽卡下,劉惡少瞬間有些飄飄然,整了整衣服,對着慕雲希等人高聲喝道。
“你哪隻狗眼看到本姑娘行兇了?”清冷空靈的眸中劃過一絲凌厲鋒芒,慕雲希緩緩轉身看向那個一臉紈絝之色的劉惡少,淡淡挑眉,冷聲開口,淡漠清涼的嗓音帶着漫不經心的隨意輕狂。
“兩隻眼睛都看到……你!你這個刁鑽無禮的醜女竟敢罵少爺是狗?”聞言,柳惡少習慣性的開口,話說到一半才忽然意識到不對,頓時,紈絝的臉上狠狠一變,伸手指着慕雲希暴跳如雷的怒吼。
“你纔是醜女!你全家都是醜女!”驀然,軒轅澈騰地一下轉過身來,一張美到人神共憤的臉上滿是翻涌的怒氣,那黑白分明恍若月下寶石般的眼眸中彷彿燃燒着兩簇小火苗晶亮耀眼,一瞬不瞬的瞪視着劉惡少,憤憤開口,清越稚嫩的嗓音滿是激動。
真是太可惡了!竟然有那麼多討厭的傢伙罵他的仙女姐姐是醜女!不行,他一定要早點變成像子夜一樣厲害的人!到時,誰再敢罵他的仙女姐姐,他就一掌把他拍飛了!就像那隻大笨熊一樣的下場。
“殿下,他好像是男的,他父親應該也是男的。”聞言,綠綺不自覺的抿嘴輕笑,嗓音柔柔的開口解釋道,柔若清水的眸中劃過幾分促狹的笑意。
“啊?那就是醜男!你全家都是醜男!”軒轅澈的臉上,表情微微一愣,隨即,腦中靈光一閃,改口又重新罵了一句。
也對哦!男的不可以罵醜女的!他剛剛是太生氣了,所以,忘記了,還好綠綺提醒。
“你說什麼?你個死小子敢再說一遍?信不信本少爺把你抽筋剝皮,五馬分屍了?咦?嘖嘖——看你生的一幅迷死萬千少女的好皮相,若是把你賣去了清風閣,一定可以大賺一筆!哈哈——來呀!把他給我抓起來,只要別傷到了臉,怎麼着都行。”劉惡少原本怒極的表情,在乍然看清軒轅澈的面容之後,微微頓了一下,隨即,流裡流氣的臉上劃過一抹邪惡與奸笑,上下打量了軒轅澈一會,對着那些御史臺的官兵高聲命令道。
“清風閣是什麼地方?”軒轅澈微微歪着腦袋,滿臉狐疑的看了那人一會,似乎有些不明白,爲何剛剛還一幅恨不得殺人的他,此刻卻是一臉詭異的笑容,雖,那笑容直覺的讓人覺得討厭,可還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開口問道。
“什麼?清風閣你都不知道?不會吧?你該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吧?”聽到軒轅澈那清越稚嫩又困惑無比的問題,劉惡少的臉色狠狠一變,那表情相當古怪,用一種近乎看怪物的眼神看了軒轅澈一會,然後,一拍大腿,驚呼道。
燕京的男女老少,幾乎就沒有人不知道清風閣的!看那人的言行舉止,怎麼看都有些不對,先前他還沒有注意,如今一語道破,真的是越看越不正常。
“你才腦子有問題!你全家腦子都有問題!”雖然軒轅澈沒有完全明白腦子有問題是什麼意思,但是,看那人一幅討人厭的樣子,從他嘴裡說出的話絕對沒有一句是好的,因此,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出口回敬道。
“放肆!臭小子你是找死還是不想活了?敢和我家少爺這樣說話?你有幾條命?”狗二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面竄了出來,站在劉惡少的身後,狐假虎威的對着軒轅澈一通吼。
“癩皮狗,那說的話他可能根本就聽不懂,難道你沒有看出來,他根本就是腦子有問題嗎?搞了半天原來是個傻子,哎!真是浪費表情。”與劉惡少一起的一位紈絝子弟搖了搖頭,一幅意興闌珊的樣子開口道。
“啊?什麼?傻子?不會吧?看他生的一幅神仙面容,怎麼竟會是個傻子啊?”狗二聞言,驀然張大了一雙本就很小的眼睛,滿臉震驚的打量着軒轅澈,口中唸唸有詞。
“一定是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缺德事,所以,遭報應了,纔會變成傻子的!哈哈哈哈——”衆多紈絝之中,又一人開口,笑的一臉歹毒之色。
……
子夜垂在身側的手狠狠的握緊,似乎,正壓抑着滔天的怒火,那周身瀰漫的寒氣,彷彿來自寒冰地獄的極寒冰雪一般,蝕骨冰寒,三尺以內,皆如墜寒冰!
那雙幽若千年寒潭般的冰眸之中冰寒之光乍盛,一股冷冽懾人的殺氣彌散其中。
就連向來纖柔似水,彷彿沒有一絲脾氣的綠綺,此刻也斂了那柔柔的笑意,柔若清水的眸中翻卷着層層波瀾,恍若江南三月的湖水驟然變爲秋天冷冽清寒的湖水,絲絲涼意瀰漫。
倒是慕雲希,淡雅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變幻,始終淡漠無波的看着那些口若懸河的人,根本看不出息怒,只是,那雙清冷空靈的琉璃色眼眸中,卻沒有一絲溫度,清冷的彷彿冰雪之境覆蓋的漫天風雪,沒有一絲情緒與波瀾,卻更像是一場風暴來臨前的平靜。
“哇!說了這麼多他們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不會是嚇傻了吧?”一紈絝,看着始終一言不發的慕雲希幾人,故作一臉吃驚的開口,表情誇張。
“那是!也不打聽打聽我家少爺是誰?敢在我家少爺面前囂張,那不是嫌命太長了麼?”狗二那一臉自豪的狗腿像,彷彿他口中那個了不起的人是他自己一般。
“呀——劉兄,之前一直顧着生氣了,居然沒有發現那個小美人!嘖嘖——這麼美的人,看的人心癢難耐,比起那燕京第一美人也絲毫不遜色啊!哈哈——今天真是好運不斷啊!”驀然,一紈絝此時才發現慕雲希身邊的綠綺,頓時滿眼放光,一幅垂涎欲滴的模樣,看的人瞬間道盡胃口。
“看你那副癩蛤蟆見到白天鵝的慫樣,也就這麼點追求了!不過,這美人的確是生的國色天香,閉月羞花,喂!你們可都不準與本少爺搶!這個小美人是本少爺的。”劉惡少聞言,一幅自命清高的語氣把那人數落了一番,不過,隨即話鋒一轉,這般說道。
“就你有追求!我說劉兄,你不是纔剛剛給怡紅院的花魁如玉姑娘贖了身麼?這才兩天,就膩了?”又一紈絝開口,話是和劉惡少說的,可是,一雙充滿淫邪的眼睛就彷彿黏在了綠綺身上一般,怎麼也收不回來。
“切!那個花魁,美則美矣,但是,和眼前的小美人比,簡直就是胭脂水粉,雲泥之別!只有眼前這樣絕色的美人才配的起本少爺的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嘛!”提起那個花魁,劉惡少的臉上劃過一抹喜新厭舊的神色,滿臉不屑的開口,一幅自命不凡的樣子。
“你們這些男子,也就這麼副德行了!見到漂亮的女子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說話之人,是那羣人中的一位千金小姐,一張甚是嫵媚的臉上臉色微微有些難看,似乎很是不滿身邊的男子們將視線與注意力全部放到了綠綺身上一般。
“就是!我也沒發現她有多美呀?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鄉下丫頭,難登大雅之堂,虧得你們還爲了他掙得面紅耳赤。”那女子,口中說着極力貶低綠綺的話,然,看向綠綺的眼中卻閃爍着明顯的嫉妒與豔羨。
“怎麼?小姐莫不是吃醋了?哎呀!那個小美人再怎麼美,當然也是不能和小姐相提並論的!你可是金尊玉貴的太傅千金,出身尊貴!劉兄的心中你可是最重要的啊!”見自己的話引得身邊一衆小姐的不滿,幾位紈絝惡少頓時換上一臉曖昧的笑意,花言巧語,甜言蜜語本就是他們所擅長。說起來,簡直就是信手拈來。
“就是,把她帶回去,最多也就是個小妾,你可不一樣啊!本少爺的正妻之位可是非你莫屬!你可是本少爺最重要的人。”好吧!那些千金小姐之中還有劉惡少相好,也真是佩服他的紈絝本性,當着相好的面就做起了強搶民女的勾當,此刻,又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大秀恩愛,實在是讓人再難看下去。
“你們,都說夠了麼?”驀然,一道清冷淡漠的沒有一絲情緒,亦沒有一絲溫度的嗓音傳來,彷彿自珈藍冰河吹來的極寒之風,話鋒所過,漫天寒意浸染,讓人忍不住的打了個寒戰。
衆人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轉頭看向說話之人——一直未曾開口的慕雲希。
“說夠了怎樣?沒說夠又怎樣?”壓下心中那不受控制蔓延開來的恐懼感,劉惡少揚了揚頭,一幅趾高氣揚的看着慕雲希,語氣不善的開口。
“說夠了,就去觀景閣喝杯水,歇一會。”琉璃色的眸子不帶任何情緒的緩緩掃過大廳之中的所有人,那些一直沒有離去的食客,那些凶神惡煞的御史臺官兵,那些看着綠綺一臉垂涎欲滴之色的紈絝子弟和那些一臉嫉妒豔羨的世家小姐們,很好!
聞言,衆人均是微微一愣,似乎沒有想到慕雲希竟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就連子夜與綠綺都微微擡頭看了她一眼,一絲疑惑劃過眼底。
“哈哈哈哈——醜女,你這是害怕了麼?怎麼?現在知道害怕了?哼哼!晚了!告訴你,今日的事沒完!除非,你乖乖把那個臭小子和小美人交出來,然後再乖乖給本少爺磕三個響頭,本少爺倒是可以考慮考慮饒你一命。”劉惡少微微一愣之下,驀然爆發出一陣猖狂無比的大笑聲。
在他看來,慕雲希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想要服軟,因此,他此刻的態度與語氣均是惡劣囂張到了極致。
“不行啊少爺,他們殺了小二還把大笨熊打成了重傷,少爺不能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他們。”未等慕雲希開口,一旁的狗二便一臉激動之色的對着劉惡少急聲說道。
“你丫的癩皮狗!是你說了算還是本少爺說了算?本少爺說行那就行!小二算什麼東西?大笨熊算什麼東西?死了就死了,能和本少爺的小美人相提並論麼?”毫無意外的,劉惡少對着狗二的腦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拍下來,口中語氣不善的大聲罵道。
“……小的……錯了……”許是,一關係到美人,劉惡少就有些失常,下手的力道也比平時重了些,狗二被他一巴掌給拍到了地上去,頂着滿頭的小星星,結結巴巴的開口道。
“怎麼樣?你答應還是不答應?不過,你好像沒得選擇。”沒有理會暈到地上的狗二,劉惡少一臉流裡流氣的紈絝嘴裡,看向慕雲希,飛揚跋扈的開口,神情倨傲。
“小姐——”綠綺有些不明所以的喚了一聲,柔若清水的眸中劃過幾分不解,她自然不是擔心小姐將她送給了別人,她當然相信小姐!只是,她實在有些想不明白小姐意欲何爲。
子夜微微皺了皺眉,看了慕雲希一語,然後,繼續低頭沉默不語。只覺得,王妃她不可能丟下主子與綠綺的,而且,王妃那樣輕狂不可一世的人,也斷然是不容任何人猖狂的。
唯獨軒轅澈,心思單純如明鏡,乍然聽到劉惡少的話,黑白分明恍若月下寶石般的眼眸中漫過幾分不安之色。
“姐姐——你會拋棄澈兒嗎?澈兒不要與姐姐分開——”軒轅澈伸手緊緊拽住慕雲希的衣袖,美若夭邪,純真如天使的臉上滿是擔憂與緊張之色,小心翼翼的看着慕雲希開口,清越稚嫩的嗓音似乎隱着幾分強烈的不安,絲絲綿軟,絲絲委屈。
“哈哈哈——果然是個傻子!”不其然的,人羣之中又響起了一陣鬨笑聲。
慕雲希沒有說話,緩緩擡手掰開軒轅澈拽着她衣袖的手,他的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曾經擁有着翻手風雲,覆手天下之力,此刻,卻充滿緊張與不安的死死拽着她的衣袖,像是緊緊握住生命中唯一的一絲希望般,不願放手。
慕雲希用了很大的力氣纔將他的手指一一掰開。
“姐姐……”軒轅澈低聲輕喚,清越稚嫩的嗓音帶着幾分綿軟與滿滿的委屈,一雙黑白分明恍若月下寶石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慕雲希,眸中彷彿蒙了一層水霧,恍若霧靄煙嵐之中的月下清泉,看得人,沒來由的心酸。
他,微微咬着嘴脣,純真無邪的臉色微微泛白,那般委屈與哀傷的神色,彷彿一個被至親之人狠心拋棄的孩子……
慕雲希看着眼前的他,心中沒來由的一緊,劃過一絲隱隱作痛。
她忽而擡手,抓起他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握在手心。
手心傳來的溫度,他的指尖微微泛着涼意,彷彿一個被人丟棄在寒風中的孩童,自心底蔓延出的無助與冰冷,向來淡若秋水的心,微微痛了一下,不自覺的將他冰涼的手指握的更緊了。
而軒轅澈,因着慕雲希突如其來的動作身子微微一顫,豁然擡起頭來看向她,清澈純粹的眼眸中一瞬間綻放的光亮光華萬丈,璀璨如漫天星河,炫目如煙華飛墜。
緩緩的咧開嘴,綻放出一抹明燁絢爛如九天明日的純粹無暇笑容,同時反握住慕雲希的手指,臉上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滿足。
“這裡地方太小,景緻太差,不如就去觀景閣。”在軒轅澈還沉浸在漫天喜悅之中時,慕雲希已經轉身,看向劉惡少等人,淡淡凝眉,清冷空靈的嗓音不帶一絲情緒的開口,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本少爺知道你們這些市井小民做夢都想要見識見識觀景閣的風采,也罷,今日本少爺心情甚好,就成全了你這要求又何妨?走吧。”許是,想着不僅可以抱得美人歸,還可以將軒轅澈賣到清風閣大賺一筆,劉惡少的心情的確是很好,當即便爽快的答應下來,一雙眼睛不時地流連在綠綺的身上。
“想看熱鬧,不怕死的就跟着來。”琉璃色的眸子緩緩掃過滿座食客,那些人大都一臉的興奮與看好戲的神色,淡漠清涼的嗓音緩緩響起,帶着一絲難以言喻的冷冽之氣。
慕雲希說完之後便不再看那些人,拉起軒轅澈便率先朝樓上走去,步伐在經過子夜身邊之時,微微頓了一下,依稀之間,看到她櫻花色的脣微微動了一下,隨即便若無其事的朝前走去,淡雅清新的面容之上一派雲淡風輕。
只是,子夜的神情卻是驀然一變,微微倒抽了一口涼氣,一雙幽若千年寒潭般的眸子滿是驚疑的看着慕雲希的背影,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剛剛所聽到的。
而,走在前方的慕雲希忽然回過頭來看了子夜一眼,那一眼的神情,淡漠清涼,遺世輕狂,隱約之間有種金戈鐵馬的冷冽肅殺和風雨欲來的時的波瀾萬丈。
子夜的神情驀然一震,確定他剛剛的確是沒有聽錯,王妃經過他身邊時說的那句話,的確是,封鎖門窗,火燒鳳凰樓!
綠綺緊隨在慕雲希的身後,朝三樓的觀景閣走去,而劉惡少自然是不甘落後,與那幾名紈絝子弟和千金小姐們大搖大擺的朝樓上走去。
而那些御史臺的官兵們,可能是爲了看好戲,也可能是爲了盡職盡責的保護御史公子,總之,一個個亦是爭先恐後的跟了過去。
而那滿座的食客,因爲慕雲希意味不明的一句話,有幾個人猶豫了片刻之後起身離開座位朝門外走去,心中明瞭,熱鬧固然吸引人,可不是什麼熱鬧都能看的。之前看那白衣女子出手果決,狠辣無情,絕不是什麼讓人拿捏的軟柿子,只覺得,這個熱鬧,還是不看的好。
但,自古以來,好奇心害死貓,總會有一些不怕死的。
那些食客中的一大部分都選擇了留下觀看。
僅是片刻之間,原本座無虛席的鳳凰樓大廳,已經是人去樓空。偌大的大廳,只餘子夜和那個行動不便的掌櫃的。
幽若千年寒潭般古井無波的冰眸,冷冷的掃視了一眼大廳,驟然出掌,強勁的掌風所過之處,桌椅傾倒,門窗緊閉,瞬間,鳳凰樓一樓大廳的所有門窗均已緊閉。
“你……你想……想幹什麼?”似乎察覺到空氣之中瀰漫的不同尋常的氣息,那掌櫃的心中忽而涌起劇烈的不安情緒,看着子夜,嘚嘚瑟瑟的開口問道。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的。”子夜甚至連眼皮都沒有太一下,蝕骨冰寒的嗓音落地的瞬間,一掌揮出,正對那趴在地上的掌櫃的。
掌櫃的身子被凜冽強勁的掌風震飛了出去,撞翻滿室桌椅之後,狠狠的落地,那掌櫃的連慘叫都沒有發出,便就這樣一命嗚呼見了上帝。
再次掃了一眼大廳,子夜緩緩擡步,朝後廚所在的方位走去,步伐沉穩,不急不緩,似乎有意在估算着時間一般。
室內無風,他那一襲如夜的黑衣卻獵獵作響,衣袂輕揚,背影,冰冷如魅,透着攝人心魄的蝕骨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