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的靠近她,感覺不到任何氣息,將手放在冰涼的棺蓋上,輕聲低吟,“難道連死了也要關在冷宮裡嗎?”
身後跟着的婢女略擡了擡眼睛,緩緩說道,“太子妃沒有資格入王陵。”
穆子君轉身,看到低着頭的蔓兒,她作爲陪嫁的丫頭從東陽國來到這裡。她的命運和主人息息相關,主人過得好她纔好,主人死了她也沒什麼未來可言了。
“爲什麼沒有資格入王陵?”
“理由有很多啊。比如襲軒王不高興。”蔓兒想都不想就能回答,冷冷一笑,“太子不用傷心,裡面的也未必是太子妃。”
穆子君眉宇遽然一寧,“你什麼意思?”
蔓兒擡起頭,眼眸淡淡的看向棺木,似有一種無法寄託的悲傷,“人都燒成焦炭了,還怎麼分得清楚誰是誰?襲軒王命人隨便找個身材相仿的就說是太子妃,草草放入棺材裡,讓我們守着。”
“那其餘的屍體了?”穆子君大聲質問。
“哼!”蔓兒頹靡的擡了擡眼,又投入虛空,“下人們死了,無非是通知家人取點錢。至於屍體,早就扔到亂葬崗去了,難道還提你保管嗎?”
放在棺材上的手止不住的收緊,好像有什麼劇烈的火焰在胸腔裡翻騰着。穆子君深深的吸氣,冰涼的眸子裡涌動着憤怒、憎恨……
襲軒王的書房內,依舊是掩飾不住的豪華,太子一身紫衣,上前請安。
“獄中的生活可好啊。”王者放下筆墨,冷聲道。
太子含笑,“多些父王關心,一切都好。”
襲軒王仔細端詳着兒子,他還是會溫文爾雅的接物待人,可惜那笑容裡再沒有溫暖的氣息,甚至能傳達出一種傷人的銳利。“太子妃見過了嗎?”
“見過了。”太子面色
平靜。
“有什麼想法嗎?”
“沒有。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哦。”襲軒王冷笑,“太子性情中人,若恨父王也不奇怪。”
穆子君擡眼揚起嘴角,神情是不可捉摸的深邃,“兒臣在牢獄裡聽聞太子妃的死訊,卻是痛不欲生。可時間久了,也就淡了。兒臣以爲看到太子妃的棺木會引發相思痛哭流涕,可是兒臣沒有。這時兒臣才明白……”他直視着父王的眼眸,沉聲道,“穆氏一族的血液裡,根本就沒有愛!”
“哈哈哈!”襲軒王突然大聲笑起,聲音渾厚,粗眉瞪目,“沒錯。穆氏一族天生王族,只有血的掙扎沒有愛的羈絆。正如你和大王子,勝者爲王敗者爲寇,沒什麼好說的。”
“父親說得對,只可惜子君頓悟得太晚了。”
“晚,也有晚的做法。”魁梧的王者看着越見成熟的兒子哼笑一聲,“說吧,你之後的計劃。”
穆子君的眼裡閃過一絲提防的光亮,襲軒王有勇無謀,心眼卻不少,噬權如命,又野心勃勃。與虎謀皮,得投其所好才行,“父王,兒臣想要兵權。”
王者斜視着他,“要兵權何用?”
“兒臣要親征!”
“親征?!”襲軒王有些睥睨的看向他,“你處事固然有些手腕,可沒人說你在用兵上面也很出色。”
“也沒有人說兒臣幻術極好啊。”太子擡眼時刻注意着王者的表情變化,“王叔已經上報了吧。”
襲軒王的腦海裡瞬浮現出唯一活下來的兄弟,一貫溫和柔弱作風的兒子用手上的一把金扇接下了他的一斧。沒點功底確實做不到。
“理由了。”
太子緊了緊拳頭,有條不紊的回答道,“東陽來犯並不是一時犯了糊塗,她是有備而來
的。而我們也應該乘此機會一舉拿下東陽。兒臣和太子妃一起多年,對東陽的政治體系多少了解些,甚至是一些情報。況且父親想要的不僅僅是東陽吧,與紅枝國結盟,讓他對抗東陽,不過是想將其拉下水,也被戰爭洗禮一下。等到東陽打敗,紅枝國就是卸磨被殺的那個驢。不是嗎,父王?”
穆子君停頓了一下,見上座的人並不反感,依然保持着剛纔的口氣說了下去,“計劃如此,實行計劃卻是困難的。蒼然夏畢竟是江湖中不,不可深信,王叔已經斷了一臂,其他將軍也都上了年紀,思想頑固。能不能支撐到戰爭結束還是個問題,兒臣以爲父王可以重新栽培人手了。”
襲軒王看着兒子,神色不停的變換着,最終還的點了點頭,“你是要毛推自薦嗎?”
“正是。”穆子君堅定的壓下眉宇,目光炯炯,“太子妃已死,兒臣與東陽再無瓜葛,此生也無牽掛。只希望父王能給兒臣展示的機會,兒臣必然加倍回報,絕不辜負父王的期望。”
英武的帝王鼻息粗獷了吸吐了兩個氣,最終寬大的手拍在了桌子上,“好!我就給你個機會。東陽國派出的人前後兩次大概在一萬五千人左右,由青龍宮的卓舜帶領。紅枝國現在有四千人馬處於支援狀態,屏鋒將軍有五千人馬,蒼然夏四千人馬。現在蒼然夏已經撤回,只有屏鋒將軍守在那裡。我給你六千人馬,但是等你到達後我會撤回屏鋒將軍。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了!”
“謝父王恩准。”穆子君再無他話,行禮領命。
退出書房,外面正是夕陽時刻。他能看到,卻再無心思感嘆,於是他轉過了身自行離去。不在觀察夕陽,也不觀察日出,不觀察花開花落,錯過每一個可以錯過的。
換上一身戎裝,牽過戰馬,踏上漫長的爭戰之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