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喘息透露着分明的憤怒，憤怒之餘還吐了一口氣，像在壓抑着什麼。
“昨天半夜寧昭玉給我打電話了，要我趕緊同意離婚。今天凌晨，有人通知我，如果我朋友不撤銷對孫小梅的指控，成豐就會把我另一半股權全部吞掉。所有人都不要我了，而你，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顧生媚冷笑道：“我說過了，藍鬱東，地球離了你照樣轉。別以爲我不知道是你給你那朋友打電話誣陷孫小梅！藍鬱東，你簡直壞透了，你可以整我，甚至可以整藍小聰，但你幹嘛要連累孫小梅！”
說完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她聲音中已經帶出了哭腔。
那邊一陣沉默，電話兩端，只有兩個人壓抑的呼吸聲。
良久，才又傳來一陣蒼涼的聲音。
“你過來，離婚之前，我想再見你一面。”
顧生媚的心臟猛跳了一下，此刻，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襲遍了她的全身。她從沒想到，藍鬱東終於說出了這句話，卻是在這樣的情景下。
她想象不出藍鬱東還有什麼招數，也不知道此行是否會有潛在的風險，但她還是去了。
就爲他“離婚之前再見一面”這句話。這幾個字的意義，只有顧生媚自己才懂。
兩人約到了車水馬龍的街邊，同時兩人的眼睛裡，都彷彿忽略了行人般，直勾勾地看着對方。是恨是怨？誰都說不清楚。
見面第一句話，藍鬱東喃喃道：“小媚，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顧生媚看向他沮喪壓抑又有些憤怒的表情，翛然低頭，低低吃笑，那笑聲中掩飾不住的諷刺，至於是諷刺他還是諷刺自己，她已分不清了。
人生竟然可以狗血到如此地步？
之前，丈夫指責她水性揚花，要離婚了，卻說她不是那種人。
角色的轉變，竟還能帶來這種變幻，她顧生媚是該喜還是悲？
看向不可抑制冷笑的她，藍鬱東眸光清寒。
街上人來人往，兩人就這樣頂着行人的眸光，蕭索地對立。
良久，顧生媚止住笑，仰頭，眸光冰冷銳利逼向他。
“藍鬱東，你啥時候變的這麼瞭解我？”
藍鬱東一怔，眸光凝着冷若冰霜的顧生媚，幾秒微怔。
“小媚，龍浩只不過是在玩弄你，他這樣的人我見多了，怎麼可能會看上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
“被玩也是我的事，藍鬱東，我已經跟你沒關係。”
尖銳的措詞引起藍鬱東蹙眉，語氣也更冷幾分。
“是你聯合外人對付我，才讓我、讓藍氏到了今天這種地步的。”
“我聯合外人對付你？是誰要拿孩子威脅我，這究竟是誰對付誰？”
如果藍家那一夥人不逼她，她也不至於到現在這個地步，她當然知道龍浩炎的幫助一定另有目的，但她能有什麼辦法？她必須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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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鬱東仰頭深吐一口氣，眸光沉冷。
“好，小媚，我會跟爸說不再跟你搶孩子，但是你也別跟龍浩炎攪一起。”
顧生媚又是低笑，然後擡起頭來，眼裡是七月大雨後的一翻清亮。
他不過是顧忌龍浩炎，如果沒有龍浩炎夾在中間，他肯定會無所顧忌的打擊她。
這即是叢林法則，弱肉強食。
張着眼眸看向眼前的男人，顧生媚嘴角噙着淡笑。
“我的事不勞您操心。”頓了頓，又說：“既然要離了，以後我們即是陌生人，以後撞見不必再打招呼。”
那邊一陣死寂，接着，便傳來了一道氣極敗壞的怒吼。
“你知道龍浩炎是什麼樣的人麼？他是在利用你，你玩不過他的！”
話音未落，他竟然拽着她的手就要走，顧生媚一時沒有防備，被他拉着趔趄了幾步。
兩人動作引起行人的側目，顧生媚卻不顧這是公共場所，再也忍不住，大聲吼道。
“藍鬱東，你放手！”
拉着她的藍鬱東充耳不聞，腳步愈發快了起來，顧生媚這下着急了，藍鬱東這人什麼事都敢做。
就在兩人的拉扯中，顧生媚的眼角卻不經意地掃到前方一身影，正眼看去，卻是一身光鮮的顧小柔立在前頭，一臉幽怨地看向他們。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嬌滴滴的聲音。
“鬱東。”
藍鬱東拉扯的動作也隨之停下，隨後轉看顧小柔，但是，也只不過一眼，極其淡漠的一眼。
顧小柔走上來，臉上已沒有方纔的幽怨，笑眼如花。
“鬱東，姐姐。”
對於顧小柔，顧生媚已經連最基本的應付也不願作出了，所以只像看陌生人一樣看着這個女人。
“我們已經是陌生人了，這聲‘姐姐’，我受不起。”
話落，她還不忘掙扎着被鉗制的手，想從藍鬱東手裡逃離，卻不想藍鬱東早做了防備，徒勞無功而已。
“今天我是不會放你走的。”藍鬱東看向掙扎的顧生媚宣誓。
站在一旁的顧小柔再聽到藍鬱東這翻話，渾身都疼了一下，她極力緩了臉色，不甘心地說：“姐，你把小聰帶走，藍伯負現在已經氣地起不了牀，只要把孩子交出，鬱東自然放你走。”
這一席話惹來顧生媚的一瞥，就這一瞥，她覺地好笑極了，明明在乎地要命，卻非要充大度，甚至還要站在藍鬱東立場說話，不覺得難受麼？
她側側頭，面無表情地說。
“顧小柔，你不是一直想要取我而代之麼？現在我們倆要離婚了，你應該高興還來不及啊！”
顧小柔臉上一怔，隨後轉看藍鬱東，藍鬱東卻是一眼也不曾瞅。她掩住心思，似乎是爲了證明什麼，而故作篤定地說：“鬱東自有他想法，如果他真地想留住你，也就不會同意離婚了！”
“藍鬱東她說的對麼？我如果把孩子交給你，你就同意永遠放我離開，從此以後不再騷擾我？”顧生媚斜起眼睛打量着藍鬱東，那長長的睫毛根根翹立，翹首以待他的答覆。
藍鬱東看向那美麗的臉，只覺地此刻的她萬分妖嬈。
這是他從沒見到過的一面。
難道因爲龍浩炎的緣故，她整個人都變了？
想到這裡，一股悶氣滯在他的心窩處，於是，乾脆地吐出了兩個字。
“門都沒有。”
顧生媚的目的達到，笑的貝齒露出，看着顧小柔，眸光挑釁。
“你聽，顧小柔，當年縱使你代替我跟他入洞房，可最後他還是沒能喜歡上你，真是可悲。”
說完，竟嗤嗤笑起來，這笑聲，在顧小柔耳朵裡，即是勝利之笑。
縱使她再會表演，此刻也該露出破綻了。
顧小柔憤然地奔到兩人跟前，伸手扯住藍鬱東的手。
“鬱東，你真的愛的是她？”
藍鬱東冷冷盯着顧小柔。
“你給我滾吧，老子沒空回答你這種愚蠢的問題！”
顧生媚搶在說話間隙甩開了藍鬱東的手，趁機往後退兩步，冷峻眸光在兩人身上打量了一眼，說了一句。
“明天下午，民政局門口兩點見。”
然後，瀟灑轉身。
良久，只聽背後傳來一陣怒吼。
“顧生媚，龍浩炎真沒那麼簡單，我就等着看你後悔！”
顧生媚頓住步伐，卻沒有轉身，眸光微眯看向前方，硬聲回道。
“其實我最後悔的，就是嫁給了藍鬱東。”
藍鬱東額頭上閃起血筋，顧生媚是恨他入骨，既然恨，那就兩人一起恨吧！他藍鬱東一向的原則就是，只要他不好過，別人也別想好過。想到這兒，更狠的話便脫口而出。
“你以爲龍浩炎能護的了你一輩子嗎？別忘了，你跟藍氏還有十五年合同，縱使你能離開藍家，也別想離開藍氏，別想離開我的視線！”
顧生媚略略回頭，那道譏諷的笑容中帶着無盡的悽然。
“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呢？說不定，我還能找到比龍浩炎更大的金主，你就是籤我一輩子的契約，說毀也就毀了。”
“你不要臉！”
顧生媚長長地冷笑一聲，彷彿要把五年裡所有的憤懣都傾吐而出。
面對藍鬱東這個男人，不要臉就不要臉吧。
……
第二天，下午兩點，民政局旁。
顧生媚到時，藍鬱東還沒來，在門口等了五分鐘，纔看到藍鬱東那輛攬勝緩緩駛進民政局。
從車上下來的藍鬱東，一身西裝光鮮，與以往沒什麼區別。
相較藍鬱東，顧生媚卻與以往有很大區別。
一身亮麗粉裙裝，頭髮隨意挽成蓬鬆髮髻，類似丸子頭，卻比丸子頭更高雅。
這樣裝扮讓她看起來清貴又不失活潑，完全不似一個要離婚的女人。
雖然臉上表情依然淡寡，但那清素的臉蛋，已不用任何化妝品修飾，即能勾人心魄。藍鬱東很少見她如此打扮，一時間竟失了神，以往的顧生媚，總穿素色衣服或職業裝，竟沒有過一次這樣嬌美過。
說到底，顧生媚也不過才二十三歲，這五年，全是爲了孩子而奔波於生計，才完全忘記了自身年齡。
今天的她，不過是想給自己一個完美的告別，因此特意做了改變。
而恰恰是這份改變，才讓藍鬱東眼前一亮。
“進去吧！”她瞅着跟前的男人，淡淡道。
看向走進去的倩影，藍鬱東有些邁不開步。
他似乎又回到了當年。
當年的顧生媚，也是這般嬌美啊，美的讓人不敢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