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芯洗好澡，渾身紅撲撲出浴室，毛巾搭在肩膀上，承受髮尾的水汽。
遲柏回來撞見她，視線觸及她腳下那雙明顯尺碼過大的拖鞋。
玄清芯一臉抱歉道：“我去樓下的櫃子裡找的，看着表面有些灰塵，你應該沒怎麼穿，就拿來用用了。”
遲柏點頭，“穿吧。”
片刻過後，玄清芯猶豫問：“你沒有灰指甲吧？”
遲柏：“？？！”有本事別穿，光腳。
遲柏情緒很少被人影響，但玄清芯破了記錄，半天時間，已經好幾次讓他感到無語，腦回路真清奇。
他把買來的東西搬到她房間，東西很多，包括女性生活用品。
遲柏用冷冰冰嗓音說出更冰冷的數字，“一共一千三百貝朗。”
玄清芯：“求問，這裡人均工資多少？”
“人均月薪一千八。”
“那，那這個房子租金呢？”
“整棟月租一千二百。”
玄清芯感覺呼吸困難，要一命嗚呼了。
養不起，根本養不起，199貝朗的車前草真是好東西，好寶貝。
玄清芯對兩盆植物的眼神過於直白，遲柏提醒她，“這東西，大多養不活，而且只能往黑市賣，價格頂多值五十，棠王壟斷了植物販賣途徑，你私下跟別人買賣，不賣黑市，會得罪他。”
“棠王是誰？”玄清芯捧起盆栽，心存希望，“如果讓它繁殖開來呢，爆盆呢？”
既然尋常人無法養活它，那讓它爆盆，也算稀奇貨吧。
事實恰恰相反，爆盆雜草並不稀有。
是玄清芯想法太理所當然，能大量買賣，就是有人懂種植方法，懂種植，又怎麼可能連雜草都無法爆盆。
“棠王是五號城的主宰者，你以後會有機會了解他的。就算爆盆，也要分盆。別幹出頭的事情，棠王這人表面仁慈而已，你瞭解城中的體制，就會明白了。”遲柏狠狠切斷她不切實際的想法。
玄清芯不死心追問：“沒有賺錢多一點的方法嗎？”
遲柏想了想，“也不是沒有，不過很困難。”
他停頓一會，“你太弱了，暫時不能告訴你，你若能養活這兩個盆栽並且進行分株培育，我們再談。”
“一言爲定，”玄清芯對養活雜草信心滿滿。
不就是一千三百貝朗，她可以的。
玄清芯話鋒一轉：“你願意留下我，有咱倆是同鄉的原因嗎？”
遲柏沉默沒解釋，再次成爲謎語人。
不回答，代表“同鄉”不是原因。
玄清芯雙手有點癢，感覺他身上缺兩個巴掌印。
但自己有求於他，不能強迫他回答，於是她轉移話題：“這小方格怎麼用？我翻來覆去，按住按鈕也打不開。”
她有兩個小方格，一個屬於原主，一個是戴貝爾的，內裡應該有東西，希望能值些錢。
遲柏：“貝斯存放器，不要說錯，很容易被誤會成傻子。”
傻子和認識這個東西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
玄清芯心裡暗暗猜，他不會是在這方面吃過虧吧。
遲柏：“開啓需要精神力。”
“精神力？玩那麼高端。”穿來第一天，玄清芯感到無盡疲憊，有太多太多常識需要掌握。
“是每個人的精神力都能用，還是要匹配？死了人怎麼辦？”
“不用匹配，但要正確使用才能打開。先握住它，再用精神力，就能打開了，你的手不能放進去，要保持一點距離，不然也會被吞噬。”
光這麼說很難理解，遲柏跟她說起有關精神力的知識，“這個世界有一套理論，人體有魂，魂依附身體裡，身體因它而強大，身體強大，也能反饋回魂內，所以強者能愈強。精神力來自魂，你可以冥想試試，然後命令它，很少的精神力就能驅動它……”
玄清芯痛苦面具，懂了，又好像沒懂，約等於當年考的閱讀理解，說好一千個讀者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考卷答案偏偏固定的。
遲柏拍拍她肩膀，“明天帶你去學校，教你如何坐空軌回學校。”
“好的，謝謝。”玄清芯腦容量不夠，先放棄思考。
有一件人生大事，要先解決的，“老公～我餓了，有吃嗎？”
“你可以叫我遲柏。”遲柏帶她去一樓，從冷藏櫃內，拿出一個大碗，碗內盛着紅白混合的糊糊。
“這是啥？”
“骸蟲肉加麪包漿。”
玄清芯如同遲柏當初所想的那樣，一聽要吃骸蟲肉，臉色劇變。
骸蟲可是吃人的，玄清芯胃口全無。
但一天不吃東西可以，長久不吃東西不行。
“沒有其他選擇？”
“有，合成營養劑。”遲柏拿出冷藏櫃內另外一小瓶功能飲料似的東西，“這個便宜，2貝朗一瓶，一瓶管飽，你愛吃，可以全給你了。”
玄清芯狐疑拿起來，上面沒有配料表，保質期卻長達五年，添加劑肯定驚人，相當於慢性毒藥。
“這個世界最高壽命和平均壽命分別是多少？”
問對人了，遲柏查過，“最高壽命兩百歲，人均六十。”
很好，人均壽命連最高壽命的三分之一都沒有。
玄清芯指着那碗麪包漿，“我能吃兩口試試嗎？真吃不下，再吃營養劑。”
遲柏爽快答應她要求，“你隨意。”
沒察覺不對的玄清芯拿着乾淨湯匙，舀起一點。
出生在什麼都能吃的省份，玄清芯對吃各種奇怪食物沒有陰影。
但骸蟲肉……
鼓起勇氣吃一口，骸蟲肉的味道不奇怪，像蝦肉，有蛋白質的香氣，如果不知道它是骸蟲肉，玄清芯可以吃上半斤。
麪包漿則是甜的，甜味劑那種甜，不好吃。
玄清芯使勁嚼，表情格外猙獰。
想吞下去，喉嚨有股抗拒的力量在拒絕它。
“這是我今天帶回來的四級特選骸蟲肉部位，兩百一斤，麪包漿五十貝朗一斤。”遲柏這麼一說，玄清芯捂住嘴，眼中含淚，硬生生吞下食物。
“要來一瓶營養劑嗎？”還沒答應，遲柏已經擰開蓋子給她。
玄清芯抱着來都來了的心態，仰頭一口喝光。
至此，這個世界上，營養劑的受害者又多了一位。
玄清芯突然覺得吃骸蟲肉也挺好，心理負擔少了。
要死，原來世界上真有那麼難吃的東西，營養劑剛進嘴巴，便有強烈酸意充斥口腔，後續猛的竄上來一股苦鹹味道。
那飲料還特別容易滑下喉嚨，根本不給她反悔的機會。
玄清芯頭暈腦脹，想坐下休息，剛邁出去，左腳跟右腳打架，直接跪倒在地，兩眼發直。
遲柏心有餘悸看了眼垃圾桶內的瓶子，看來不忌口的同居人也消耗不掉如此非人類的食物。
太挑戰人類味蕾極限了。
他在末世都沒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
玄清芯難受了一整晚，睡覺還做了生吞蛆蟲的噩夢，那蛆蟲前一秒還在某種動物屍體上蠕動，下一秒被遲柏遞到她面前。
第二天一早，玄清芯黑着眼圈，再次看到遲柏那張俊臉，覺得哪哪都不對勁，心動的感覺完全煙消雲散。
第一次直面心理陰影的威力，太可怕了，連審美都能改變。
她如同殭屍般又吃了兩口加熱過的骸蟲肉麪包漿，依然難吃，但有昨晚的鋪墊，勉強吃幾口還是可以的。
遲柏見她沒嬌情，努力進食，有些佩服她的適應力。
他來這的第一天，沒她那麼淡定，知道自己只能吃這種東西，他餓了兩天才強迫自己吃的。
遲柏有所不知的是，玄清芯之所以能吃下去，是因爲她想通了，給自己立目標。
以後多種東西，過上自給自足的生活，她就能擺脫現下的困境。
人有希望，什麼困難都難不倒。
玄清芯狠狠又咬了口骸蟲肉，反胃感並沒有消除，但她明白，沒錢，她無法提出更多要求。
昨晚太累了，遲柏說感應精神力，用精神力去打開貝斯存放器。
她便試着冥想，結果太累了，碰到牀秒睡。
“我們什麼時候去學校。”
“現在。帶你來回一趟後，我們會去蟲捕組織那邊看能不能再接到任務。”
“那我呢？去完學校後，能做什麼？我不想整天呆在屋內，我想學些保護自己的手段，能去哪裡學？”
“如果你想學初級體賦和初級魂力使用方法，可以去測試中心，那裡有一百小時免費學習課程。繼續學下去，便要鉅額收費。”
鉅額一詞，讓玄清芯心肝顫顫，“多……多少錢？學校不能學？”
“學校不能學，保命技能和賺錢的技能，都要找私教，兩千五小時課程，每次課程不少於一小時。
“有沒有便宜點的？”
“有，五十貝朗一個小時。”
“在哪？”
“我教。”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目前的財力，玄清芯道：“我覺得便宜了。”
遲柏眼睛亮起來，是表示可以加價嗎？
“太便宜你了。”玄清芯說完，看着遲柏又變得木木的，她低笑，怎麼感覺他有點蠢萌。
“我連初級的都沒學，你想收錢，我也沒錢。”玄清芯順便道：“告訴我你的聯絡號，我電腦內，只有你的網聯號。”
遲柏攸然偏頭看她：“你的網機沒有設置密碼？”
“咦？你分體網機要密碼？”玄清芯自行猜測：“然後你不知道，想從我的網機看能否找到線索？”
猜的一字不差。
遲柏原身的網機，設了七位數密碼，逐個試不現實，每天只能試五次，他已經試了上百個密碼，沒成功。
遲柏直覺網機內有原身的一些秘密，想打開看看。
玄清芯道：“你今天帶我去測試中心看看吧，回來後，我查一查咱們聊過什麼，有線索我告訴你，要不，你把網機給我，我看看能不能進入網機的命令提示符界面，重置密碼。”
“你懂這個？”
“穿越前的懂，只懂修改密碼這點。至少是個辦法，對吧。”
兩人約定，如果重置不了密碼，再想其他方法，若她成功解開了，抵扣昨日的一千三百貝朗債務。
他們起得早，出門時，天空纔剛矇矇亮。昨晚下過一場小雨，凹凸不平的路面多了小水灘。
趕去上班的打工人步行在巷子內，褲腿後沾了許多泥點子。
玄清芯坐在摩托上，不禁慶幸遲柏有出行工具，不然她的鞋子褲子會遭遇同種慘況。
摩托勻速穿行，路人紛紛露出羨慕的目光，卻沒多少人會產生想買的念頭。
不是飛行駕駛工具買不起，而是公共交通更有性價比。
飛行摩托十萬起步，城內公共交通從南到北最高七貝朗，買輛自行車也只要幾百貝朗，遠比“私家車”省錢。
也是遲柏工作性質特殊，蟲捕者接受任務後，容不得耽擱，沒有飛行交通工具，根本進不來蟲捕組織。
駛出巷道走上大街，摩托速度和飛行高度逐漸攀升，玄清芯緊緊抱住遲柏的腰。
偏頭觀察這座城市，她看見了高處運行的空軌，空軌像列車一樣有軌道，只不過軌是單軌，列車也並不碰觸它，像是在做引導而已。
帶着她走出半截列車廂的人說過，要找到列車軌，列車軌上，大概有什麼力量，可以作爲指引。
事實也是如此，後面玄清芯瞭解到，列車軌不僅能穩定列車，也能屏蔽骸蟲感知。
除非像上回那樣，突然出現濃霧，又剛好籠罩住列車前進軌道上，那麼骸蟲能憑藉濃霧的增益，感應到列車，並進行攻擊。
不久後，摩托穿過一條五十米隧道，隧道盡頭，便是內城。
內城呈現眼前的時候，玄清芯輕輕驚歎出聲。
五十米，是第二道牆的寬度，牆後的世界，纔是真正的城市核心。
內牆世界滿是綠色，不是真綠植，只是一些虛幻景色，但足夠玄清芯驚奇了。
身後一點點綠色都見不着，只相隔一面牆，完完全全另一個世界。
差距太大了，怪不得昨日隆天棋說出張原平在城內，會露出吃檸檬的酸樣。
有綠色覆蓋的城市就是要比灰撲撲的地方更有生機感。
這裡綠色不僅多，大白天的，霓虹燈依然亮着，來回穿梭的飛行器數量也多不勝數。
入目全是相隔一段距離的高樓，有些相聯着，中間有停機坪，一排排樣式各異的飛行交通工具放在那裡，像在向世人炫耀它們有多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