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安家,安夕秀早已經睡着了,君無邪解開結界後輕手輕腳的上了榻。
他側躺在安夕秀的外側,注意到她在睡夢中時還緊蹙着眉頭,他立刻伸出右手,用大拇指輕輕的抹了抹。
待眉宇間的褶皺不見了,他一隻手臂在安夕秀的脖頸下伸過,而腦袋則湊近安夕秀的頭,彼此相擁而睡。
第二天,太陽早早的爬起來,它自身散出來的光透過窗戶射進了屋內,讓屋內的溫度再度升高,而蓋在人身上的薄被也被一手扒開。
天啊,太熱了。
安夕秀心裡抱怨了句,隨後她就在半醒半睡的狀態下坐了起來,剛準備轉身下榻,她的腳丫子就踢到了什麼。霎時間,瞌睡蟲從她的身上離開,跑得乾乾淨淨。
竟然又跑到榻上和她一起睡,而且還是……還是袒胸露背的模樣,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氣憤之餘,安夕秀擡起腳就朝着君無邪的小腿狠踹了幾腳,“別睡了,快點起來。”
君無邪伸展了下四肢,“秀兒,昨晚上累壞了,你就讓我多睡會兒。”他翻了個身,眯上眼睛繼續睡。
安夕秀站起來從君無邪的身上邁過去,下了榻的她趿拉着鞋子就走出了臥房,正準備喚來個丫頭準備水洗洗粘乎乎的身子,沒曾想,翠屏從外面走進來,而且還吩咐着幾名奴才將熱水倒進屏風後的木桶中。
等到奴才們都走了,安夕秀披着一件外衫走了出去,“一大早就爲我忙前忙後的,辛苦你了。”
“翠屏也只會幹這些,到了關鍵的時刻卻一點忙都幫不上。”安夕秀一個人嘀嘀咕咕的,她就會聯想到有鬼,嚇得都不敢靠近,而上一次安夕秀被老夫人的人抓走,她不僅沒有幫上忙,反而還受傷讓安夕秀找人照顧她,唉……
安夕秀看得出翠屏心裡不好受,所以就沒有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好了,別瞎尋思了,現在就伺候我沐浴吧,睡覺睡了一身汗,太難受了。”
泡澡泡的差不多了,安夕秀吩咐翠屏去廚房將飯菜端到屋內,而她趁這個時間,擦乾身子套上衣服就衝到了臥房,二話不說就將倒在榻上的君無邪給拽起來,“翠屏一會兒將飯菜端來,若是她瞧見你躺在這兒,那我就是長出一百張嘴巴也說不清楚了。”
對於安夕秀的心急,君無邪挑起了一條眉,不慌不忙的應聲說:“現在除了你沒有人可以見到我。”話是這樣說的,可他爲了讓安夕秀別再耷拉着一張臉,還是乖乖的起來了。
用過了早飯之後,安夕秀找了個理由將翠屏支開,然後開始進行昨晚上未進行的事情。
“就這麼個小珠子能夠對付何玉燕嗎?”安夕秀看着放在黃布上的髒兮兮的鎖魂珠,眼神中寫滿了不相信,“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君無邪並沒有因爲安夕秀的不相信而動怒,倒是呵呵的笑幾聲,解釋說:“天地萬物相生相剋,這顆鎖魂珠就是惡鬼的剋星,一旦惡鬼被吸進鎖魂珠內,怨氣就會從魂體中脫離,那種痛苦就像是被割肉剔骨般的疼,最終的結果便是魂飛魄散。”
聽完這一番解釋,安夕秀覺得鎖魂珠確實是一個罕見的寶貝兒,不過這個東西就鳥蛋大小,人的魂魄是很輕但不是很袖珍的,要怎麼進去呢?還有,君無邪怎麼就知道那塊墓地有罕見的鎖魂珠呢。
這麼尋思着,安夕秀也就將疑問脫口而出,而君無邪也不嫌煩,只要是安夕秀問出來的問題,他都願意回答。
原來君無邪並不是第一次前來都城,之前來的時候他正好撞見一位道士,此道士捉鬼拿妖的本事很厲害,唯一不足的就是一根筋,在他的認知中,鬼與妖沒有好壞之分,最後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被他剷除。
當初,妖術還不高的他從充斥着冷漠毫無溫情可言的宮裡逃出來,走投無路時也受到了這個道士的獵殺,好在他命不該絕,在最危難的時候墨煞救了他。
從此以後,他跟在墨煞的身邊,有了一個全新的身份,也有了一個可以讓他安心修煉,不會被欺負的家。同時,隨着時間的流逝,他從祭司大人收藏的古籍中也查到了一個秘密。
爲了能夠在墨族繼續生活下去,爲了有朝一日墨族能夠成爲他強力的後盾,他守住這個秘密,面對墨煞時並無不同。
在他修煉出第二條尾巴後,他離開了忘川穀谷底去尋找可以幫助他完成心願的異於常人的女子,而這期間,他又一次遇到了那個道士,與之前不同的是,他好似開了竅,對付鬼和妖的時候不會一見面就打。
而他也爲了彌補之前犯下的一個大錯誤,將那具屍體的魂魄封印在鎖魂珠中,並且還留在了那具屍體中,讓它能隔着厚厚的土吸收到日月精華,從而再生。
君無邪忽略掉自己的事情,將鎖魂珠和與道士相識相鬥的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事情就是這樣了,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善良的鬼利用鎖魂珠可以再生,可如果再生的話,那個男屍體的體內怎麼會……怎麼會有蛆蟲,又怎麼會腐爛發
臭呢?”安夕秀想過,但怎麼也捋不出個頭緒來。
“萬物生靈的生與死那都是註定,想要違背自然就要付出代價。”
說完這話,君無邪拿起水壺到了兩杯水,一杯推到了安夕秀的面前,另一杯被他拿在手中輕微的搖晃着並沒有喝。
他看着杯中水,而水中好似讓他瞧見了日後某一天的某一個畫面,使他的目光中透出了幾分的心疼,幾分的愧疚,稍後,他一口將杯中水喝下,一字一句道:“這個代價就是他的皮膚會完好無損,可身體內部卻要腐爛被蛆蟲吃掉,一次又一次,捱過了七七四十九年,那就成功了,若是中途承受不來,魂魄在鎖魂珠內便會破散。”
想到蛆蟲在身體裡翻滾的畫面,安夕秀覺得胃裡一陣翻滾,噁心的要吐,“與其受這麼大的罪,那還不如投胎轉世來的輕鬆。”
的確,承受這種痛苦再生很受罪,可他會努力,絕對不會讓這種痛苦折磨晴紫四十九年的。
心中下定了決心,君無邪將鎖魂珠收起來,而後站起身走到了書桌邊,拿起了一支毛筆又重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而後他又將懷中的一打黃紙,兩個瓷瓶和一個巴掌大的硯臺拿出來,“秀兒,我昨晚上給你的符咒拿出來。”
符咒?
昨晚上她的確將符咒給揣起來,可早上洗澡脫衣服沒發現有符咒啊!
左思右想了一通,安夕秀急忙跑到了榻邊,翻來覆去的將被子調了幾次個,總算是將皺巴巴的幾張符咒給找到了。
她將符咒往桌子上一放,有些不好意思的乾笑幾聲,“呵呵,睡覺是從衣服裡跑了出來,皺巴巴的了,呵呵,應該還可以用吧。”說道最後,安夕秀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連她自己不仔細聽,都聽不到。
“皺了就不能再用。”君無邪拿起來將符咒給扒拉到一邊,稍後就將一張黃紙拍在桌子上,“我現在就教你畫符咒,你可要認真學啊。”
她又不去做道士,學畫符咒幹嘛?再者說,他就是個妖怪,還學道士畫符咒,畫出來的那個能管用麼?
就算是管用,關於昨晚上的上的事情她還沒了解清楚呢,哪裡能將精神集中起來學這個。
“這個東西一會兒在學,我還有問題要問你呢。”安夕秀坐下來,雙手托腮,忽閃着大眼睛看着君無邪,那副和他槓上的樣子多了幾分的調皮。
“學習畫符咒和你問問題不衝突。”君無邪伸出手拽起安夕秀,而後就將毛筆交給她,“我們可以一邊學一邊畫。”
安夕秀將毛筆那好,看一眼完好的符咒,然後就在黃紙上畫一筆,等到她畫到了最後一筆,黃紙上愣是沒有地方讓她畫。
須臾,她將毛筆放在一邊,很嚴肅的看着君無邪,“我沒你那麼厲害,一心二用不了。”
君無邪看了一眼安夕秀畫出來的東西,揉成了一個團就扔在了地上,稍後,他站在安夕秀的身側,把住了她的右手,蘸上狗血,雞血與硃砂調和好的液體便開始在另一張黃紙上畫,“我手把手的教你,眼睛認真的看,嘴巴就快點問問題,問完了就自己好好練習。”
耳邊傳來嚴厲的教訓聲,安夕秀嚇了一跳,幸而君無邪的把着她手的手勁兒大,不然又要浪費掉一張黃紙。
“你自己不拿鎖魂珠是不是因爲他體內腐爛發臭生蟲子,嫌髒才找我去的?”他要是敢承認,安夕秀髮誓,她一定會將那小硯臺裡的紅液體全部潑到君無邪臉上。
君無邪把着安夕秀右手畫符的動作頓了下,“鎖魂珠乃是道家的東西,我是妖怪,不能親自動手去拿,否則會被其反傷。”他轉頭看向安夕秀,見她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想看我等咱夜裡同榻而躺的時候,我給你看個夠,現在看符咒。”
要不是想通過眼神看他是不是在撒謊,她才懶得看呢。
安夕秀翻個白眼,轉移視線看向了還未畫完的符咒,“既然是道家的東西,那你今晚上能控制它對付梅園的鬼嗎?”
“放心吧,教會你畫符咒之後我就去處理鎖魂珠,保證會讓那隻惡鬼魂飛魄散,再也不能迫害安家。”畫好了一張,他問:“秀兒,學會了嗎?”
“沒有”早就說了她的心不能兩用,非不信。
君無邪握住安夕秀的手又畫了一次,邊畫邊說:“秀兒,你身上揹負的擔子,只要你沒有投胎轉世那就會一直存在,爲了你家人也爲了你自己,一定要學會畫符咒,日後就算是沒有我護着你,面對鬼術不高的,你想幫就幫,不想幫就直接滅了它。”
面對爸爸媽媽的疏離與冷漠時,安夕秀想過死,可是每一次鼓足勇氣去自殺時,總會有鬼出現阻止,並且還威脅她說,如果她選擇死亡就永遠囚禁着她的魂魄,永生永世都要承受它們的摧殘與折磨。
當時太害怕,所以才放棄了,可這會兒聽完了君無邪的一番話,安夕秀突然間感覺到心裡有一個小小的自己,她正在歡呼雀躍着,巴不得下一秒就死掉一樣。
她猛然間甩開手中的毛
筆,轉過身便抓住了君無邪的胳膊,盯着他看的一雙眼放着精光,“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死了魂魄去了冥界,這個擔子就放下了,是嗎?”
看着安夕秀強壓制着興奮勁的模樣,君無邪若是猜不出她心裡想的是什麼,那他腦袋裡裝着的就是漿糊了:“秀兒,你很想死嗎?”
想死嗎?
呵呵,這個問題對她來講好似有些多餘誒。
有朝一日,她找到了真正安家大小姐的魂魄,將身子還回去時,她就是不想死也不行啊。
話再說回來,這世間也沒有什麼讓她可留戀的,死了也好。
腦子裡這麼想着,可在君無邪的面前,安夕秀咧嘴嘻嘻的笑了笑,打着馬虎眼:“哎呀,我就這麼一問而已,瞧你擰眉神色凝重的模樣,怎麼,你很擔心我自殺啊?”
君無邪只相信自己的雙眸,他不相信安夕秀口中做出來的迴應。
下一刻,他抓住安夕秀的手臂朝着懷中一拽,緊緊的摟住她,低沉的語調說道:“你說的沒錯,看到你剛纔的興奮樣子,我擔心你會自殺,而且是很擔心。”
和君無邪相處這麼久,安夕秀一直厭惡着他隨時隨地將她抱住,可這一刻,她卻忘記了推搡,忘記了罵他不要臉。
他擔心她?
爲什麼?
想不明白,安夕秀問道:“你我認識的時間有限,我對你的態度還那麼不好,你爲什麼擔心我?”
要問原因,那當是需要她來完成整個計劃,可對安夕秀卻不能直白的說。
君無邪輕輕推開了安夕秀,對上她閃爍着狐疑的目光,迴應說:“只因爲你是秀兒,這世間唯一的秀兒。”
唯一?
呵呵,還真會找詞說。
不過他說的也許是對的,在這個空間,能見到鬼的有可能就她一個。
只是說就說唄,弄的那麼深情幹嘛。
安夕秀扒拉開君無邪的手,“少在我面前貧嘴了,你呀,快去處理鎖魂珠吧。”說完,她轉過身便拿起毛筆繼續練習畫符咒。
君無邪也沒有在說什麼,囑咐她好好練便離開了。
他回到了瓊府,見到院中跪着的奴才渾身是傷,立刻質問:“這是怎麼回事?”
坐在廳內的墨玉聽到聲音,她起身就奔了出去,到了跟前,她拽住君無邪的胳膊就不撒手,“無邪哥哥,我從早上等到現在,你總算是回來了。”
君無邪沒有搭理墨玉,而是下命令讓受傷的奴才回去休息,等傷好了在做事,至於月錢,照拿。
回到了大廳,君無邪冷眼瞪着墨玉,“臨走時我說過讓你別鬧,你怎麼不聽話呢。”
昨晚上君無邪離開去保護安夕秀,墨玉就很氣。所以,在他走後沒多久,她就悄悄的跟了上去。
到了秀園,看着君無邪拖鞋上榻將安夕秀攬進懷中,動作如此嫺熟,一看就不是一次了。
當時她就想衝過去,可想到君無邪消耗了太多的體力和妖術,她也就生着悶氣回到了瓊府。
本以爲君無邪一大早就會回來,沒想到,眼看着就要晌午了,連他的影子都沒有。
一怒之下,墨玉顯現出人形,踏出屋子便在瓊府閒逛,並且還和府中的下人發生爭執,藉此來宣泄出心裡的不爽。
不過這些人實在是廢物,連她一個小女子都抓不住,還落得渾身是傷,呵呵,真不知道養着他們除了浪費米飯還能有什麼用。
收起心裡所想的,墨玉邁步走向了君無邪,到了他身邊,一手拉扯着他的衣袖,嘟噥着小嘴巴撒嬌道:“玉兒錯了,無邪哥哥不要生氣麼。”
對於這麼一句認錯的話,君無邪是一個字都不相信,但念及她並非心腸狠毒,手段毒辣的妖,他也沒有深究。
不過爲了日後別再有今日之事發生,他還是要提醒提醒墨玉,“玉兒,這裡不比忘川穀,這些下人也不能和忘川穀的那些小妖相提並論,你脾氣收斂點,別動不動就去挑他們的刺兒。”
墨玉像個乖寶寶一樣點點頭,趁着君無邪緊繃着的臉露出了淺笑,她緊忙說:“那無聊沒意思的時候,無邪哥哥可不可以陪着玉兒啊?”
“嗯”君無邪迴應着,眼看着墨玉就要開心的跳起來,他繼續說:“秀兒這個人也很好,你以後也可以去找她玩。”
墨玉臉上的笑容有些發僵,抓着君無邪衣袖的雙手也鬆開了,“無邪哥哥,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能不能別提那個廢物女。”
聽到這話,君無邪眉頭一緊,烏亮的雙眸迸發出不悅,稍後,他冷冽的語氣說道:“玉兒,我以後不想在聽到你說她是廢物,不然……不然你就回去吧。”
從認識君無邪開始,他就沒有對她發過脾氣,可現在他卻爲了一個人類與她冷眼相向。
安夕秀這個女人到底哪裡好,爲什麼他就將她看的那麼重要?
想不通,最終墨玉決定去會會安夕秀,看看她有什麼本事將君無邪給迷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