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
智紗一大早就給我打電話:“家裡的事情暫時這樣了……雖然有些突然……但能不能、能不能請天坊我和一起逛逛呢?”
“當然啊!”我太希望如此了啊,“我真是太擔心智紗了!”只要能見她一面也好啊。
“……那麼去哪呢……”
“智紗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嗯……也不是沒有……書店啊、電影院、博物館啊、遊樂園、大峽谷——或是外市的風景區啊、古蹟啊、原始森林、大雪山什麼的都行呢……”
“這樣啊……”
智紗似乎心情很亂,想去那麼多地方嗎?而且有的也太古怪了吧。
我說道:“這樣吧……上次智紗沒能好好玩,我倆今天再去水族館吧?”
“啊!”她輕輕叫了起來。
“智紗……還是不喜歡嗎?”
“……不、不,能和天坊一起,我就很喜歡……”可是聲音聽起來卻是非常勉強,悲哀到極點的樣子。
“哦……那……那走吧……”
“……唔……”智紗答應着,又忽然說道,“還是、還是去遊樂園吧——聽說最近那裡的冬蕊花開放了。”
“哦?冬蕊花?那好——我們在哪集合呢?”
智紗輕輕說着:“如果可以的話,一小時以後就在景池車站行嗎?”
“行!智紗,我絕對會守時的!”
“好的……天坊到時候見……”
“到時候見,智紗!”
智紗……
我腦海裡浮現出智紗可愛的笑臉、羞澀的表情、紅紅的臉蛋、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論哪項我都喜歡。
可是現在,由於突如其來的變故,智紗最親的家人已經不在了,她一定悲痛欲絕。平日裡就很內向的智紗一定有說不出的話,但是卻無法開口。她的表情失落,眼神黯淡,垂頭喪氣。
想到這裡我就很失落,感同身受地爲智紗難過。
所以今天,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讓她再放光彩。
我是真心這樣想的……
……結果和智紗一起乘坐電車時,她看起來卻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
智紗快樂地對着我打招呼,然後說:“天坊放心吧,家裡的事我已經開始看開啦!我今天,只是想和天坊一起玩。”
“——咦!”看着智紗陽光的笑容,我一下子說不出什麼了。
本以爲智紗會很傷心的樣子,沒想到竟然表現得如此平靜——或是說比平時更釋懷——簡直可以說是被智紗給弄了個措手不及。
父母在自己面前被殺,然後獨自一人從二樓跳下逃生,我想換成誰都會如噩夢般地生活吧,而一向柔弱內向的智紗此時卻表現出非常堅強的樣子。看着眼前的智紗,我只能想起可雅的那句話——“智紗的內心是非常強大的,也許比我們倆加起來還要強大。”
溫柔的智紗總是勉強自己,我想,今天也是這樣的吧。
她的笑容背後,藏着一顆破碎的心嗎?
我真的想走近她的內心世界,去安慰她。
我想和她一起分享傷心。
但是,既然她先這樣了,我就不能主動說出那個話題了。
我只能默默關心她,陪着她。
我笑着看她:“那太好了!我也想和智紗開心地約會。”
“約會……”她臉紅了,然後看着我,“嗯!”
車門關上,電車緩緩開動。她在我旁邊坐下,在車廂左右望了望。
那樣子實在太惹人憐愛了。
我說道:“對不起,我好像讓你等我了。”
“沒有啊。”她開心地笑着,臉頰上泛出些許微紅。
雖然在我們和之國還算不上是冬天的程度,但這個季節裡風已經變得很涼了。
我說:“我們到了就去買熱飲吧。”
“咦?”智紗笑得非常開心,“……嗯。”
一如既往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表情。
但是,真的,我能看出她臉上有一種憂愁的感覺……就藏在笑容的背後。
到站,下車……
“天坊有時很狡猾呢。”智紗像孩子一樣說着。
“啊?”突然被人這麼一說,恐怕任何人都會不知所措。
狡猾,這個詞太古怪了吧。
尤其對方是不會說這些話的智紗……
“啊,對不起……我不是別的意思,天坊若無其事地對人家溫柔,人家都沒意識到。”智紗端莊地看着我,紅着臉頰說着。
“……我覺得沒有啊。”
我記得我經常被可雅生氣地說“真不會察言觀色!”纔是真的。
智紗開心地說:“那比如說,剛纔什麼都不說就把錢付了呢?”
“飲料錢?那是我的提議嘛。”
“門票呢?”
“男人的義務。”
“給帶着小孫子的婆婆讓路呢?”
“是禮貌啊。”
智紗很羞澀地笑着:“……所以我才喜歡上天坊的吧。”
“嗯……”
智紗突然又說出了讓人害羞的話了。
“總之,來,門票。”我看着她。
“……謝謝。”
我把兩人份的門票遞給她一張的時候,我們的手指輕輕碰觸了,她毫不避諱的溫柔地看着我。
現在對於我們的手指接觸,智紗已經坦然地接受了。
而我卻感覺到智紗的手指很纖細,很冰涼……
“走吧?”她說着。
從見面開始,智紗的聲音就特別的溫柔。
“天坊給人一種能幹的秘書或管家的感覺呢。”
我們在一個遊樂設施前排隊時,智紗若有所思地說。
“管、管家?”
我們選的不是雲霄飛車那麼恐怖,也不是旋轉木馬和摩天輪那麼緩慢的東西……而是旋轉咖啡杯。
這樣就是管家了??
“啊,嗯,可雅之前也說了,天坊很有用。”智紗說着。
那是誇我嗎?只有我覺得那是在拐彎抹角地損我嗎?
“咦?呃,不是嗎?”看見我鬱悶的表情,智紗好奇地說,“門票的事啦,還是陪同的舉止啦,都做得很好呢。”
“啊呀呀,說陪同什麼的就誇張了。”我擺着手。
假如她指的是我帶着她走很有效率的話,那是拜大場學長所賜——在他手下做事,會養成不管什麼問題都會好好地調查一番,做到盡在掌握的習慣。
……剩下的就都是可雅造成的了——和她一起的時候,如果什麼事情不先考慮到的話,就一定會被攻擊的……
智紗再次害羞地笑着:“我覺得天坊很紳士哦。”
“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不要那麼誇我了。”
我有點不好意思,心裡癢癢的。
“我覺得天坊可以多被表揚一些。”她忽然臉變得通紅通紅的了,低聲說道,“……因爲……是意想之中的人。”
今天從見面開始,智紗就變得非常主動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