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呀,再快一點,馬上就要到了。”無暇回頭的唐城不停的低聲喊叫着,身後踉蹌的腳步聲提醒他那兩個川軍的傢伙就緊緊跟着自己,眼看着就要穿過這片廢墟了,唐城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後背上的刺疼似乎也感覺不到了。“轟”“轟”兩聲爆響,疾步奔跑的唐城瞬間就感覺自己好像飛了起來,沒錯,的確是飛了起來,唐城被爆炸的氣lang頂的高高拋了起來,然後重重的砸落在廢墟上。
奇怪,這裡怎麼就那麼靜悄悄的呢?兩耳失聰的唐城聽不到任何聲音,鼻子裡傳來的硝煙味道卻提醒他這裡是戰場,但他的耳朵裡卻是靜悄悄的聽不到任何聲音。“噗”仰面從空中落下的唐城噴出一口血,密集的槍聲和爆炸聲立時涌入他的耳朵裡,渾身的骨節像是斷開了一樣的唐城這才確定自己的的確確還是在戰場上,只不過自己好像是受傷了。
咬牙翻身趴伏在滿是碎磚石的廢墟上,唐城的眼前滿是嗆人的揚塵,他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馬守田,趙大山,你們在哪裡?都還活着嗎?”唐城不敢大聲的召喚,只能低聲的喊着那兩個川軍士兵的名字,可惜無人應答,唐城的心裡頓感不妙。廢墟上的揚塵稍稍散去一些,趴伏在地上的唐城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大個子的馬守田臉朝下趴着,瘦麻桿一樣的趙大山卻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側身躺在距離唐城幾米外。
兩人身下的磚石已經被血漿染成了紅色,馬守田頭上的鋼盔更是拋飛出去十幾米遠,唐城想爬過去看個究竟,可他又停了下來。唐城先是解下揹包大力的朝着九斤他們的方向拋扔過去,然後才手腳並用的貼着身下隔人的磚石向兩人爬去。趙大山已經沒氣了,唐城把耳朵都貼到他的胸口了,卻連一點心跳的動靜都感覺不到,顧不上擦去臉上的血跡,唐城又向馬守田爬去。
“媽的,蠢貨,那兩貨已經沒救了,還爬回來做什麼。”從望遠鏡裡看到唐城又爬了回來,遠處的劉山羊氣的破口大罵,這個唐城什麼都好,就是心太軟了,這樣的傢伙在戰場上是最吃虧的。確定馬守田也死了之後,唐城的心裡不禁一陣失落,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會這樣死於日軍的炮襲之中。解下自己的綁腿綁在馬守田和趙大山的揹包上,唐城牽着綁腿的繩頭向九斤那邊爬去,只要他能安全到達再拉動綁腿,三箱子彈便能如期送達。
“別以爲是天黑了,那裡也沒火光就可以過去;鬼子的機槍手會利用陣地上的一些物體反光作爲參照,可能是一把刺刀或是一塊玻璃。他們的眼睛會死死地盯着發出響動的地方;只要那些反光忽然被遮斷就會開槍掃射,就算你了無聲息地爬過去也會暴露位置。”唐城的腦海裡一直迴響着劉山羊的忠告,這是經驗也是戰場保命的竅門。
一邊是槍炮轟鳴的血火地獄,一邊是連唐城自己可以營造出來的寂靜絕地,唐城的兩隻耳朵就這樣收取着這兩個方向兩種極端的信息。他已經到了距離九斤他們很近的地方,可他不敢大意,他還記得出發時劉山羊告誡給自己的那些話,在戰場上隨便一個微小的失誤都有可能會害自己丟了性命,所以唐城一直在心裡提醒自己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噠噠噠噠噠噠”日軍的機槍手突然調轉槍口對着這片廢墟打了一串子彈,掠過空氣發出嗖嗖聲的子彈幾乎是擦着唐城的身體飛過的,可唐城不敢慌張,雖然此時的唐城早已經滿臉冷汗手腳無措,可他記得自己要活下去。三個裝滿了子彈的揹包即便是放在平時,唐城也是搬不動的,可九斤他們在等着這些子彈,若是他們的機槍不能繼續封鎖日軍的進攻路線,陣地上的所有人就有可能陷於日軍的進攻殺戮中,唐城就是拼了命也要把這三個揹包拖過這片廢墟。
牙關緊咬的唐城並不知道自己的下嘴脣已經被咬破,拖着沉重的揹包,唐城一點點的在廢墟上挪動着,在劉山羊看來,唐城現在的速度簡直比那烏龜快不了多少。夜色中的唐城擡頭看着前方,前面不遠就是一堵斷牆,唐城知道斷牆的後面便是九斤他們安置傷員的地方,到了那裡就等於是子彈順利到位了。馬上就要到了,唐城在心裡給自己鼓着勁,還有最後10米了。
“噠噠噠噠噠噠”劉山羊適時的開槍射擊,沒有明確目標的他只能憑着自己記憶裡的方位開火射擊,能否殺傷日軍不要緊,最主要是要能夠吸引對方的機槍火力。“手榴彈”標準的川音響起,30多米外響起了幾聲爆炸,火團瞬間映亮了交戰雙方密集交火的地域,兩個身影在爆炸之後竄出斷牆奔向趴伏在地上的唐城。
“走”兩人中的一人伸手拉着唐城轉身就走,剩下那人拉着唐城手中的綁腿繩頭把串在一起的揹包使勁往懷裡拉。糊里糊塗的唐城被**力的拉着翻過斷牆,隨後過來的還有那三個滿是血跡的揹包,斷牆後面黑漆漆的,唐城什麼都看不清,不過不需要他看清楚什麼,因爲他又被人拉着貓腰鑽進了一個略顯封閉的空間,也就是九斤他們那個被日軍恨之入骨的藏身之地,那挺重之又重的輕機槍就在裡面。
各陣地戰鬥的情況相差很大,有的陣地已經被打成了遍地殘瓦碎磚,有的陣地卻很閒,甚至沒有遭到過鬼子的攻擊,九斤他們這裡便是如此。不是日軍不想攻擊他們,而是這個塌陷的掩體實在是太奇妙了,不僅日軍的炮火無法擊中這裡,就連日軍的步兵也無法通過機槍的封鎖對這裡形成有效的攻擊,唐城進入這裡的時候,九斤正貓在掩體的一角在呼呼大睡。
“太好了,有了這些子彈,再多的小鬼子也不可能從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過去。”身形敦厚的機槍手老胡兩手不停的爲打空的彈匣填壓着子彈,整整三個揹包的子彈足夠他揮霍到天亮。九斤他們這裡還活着的只剩下7個人,把唐城安置在九斤身邊坐下,大家便不再出聲,只是留意着對方日軍的動靜和填壓子彈,除此之外,掩體裡便沒有其他聲音。
唐城安全到達,劉山羊那邊的機槍也停了下來,戰場重新恢復了寂靜,不過交戰的雙方都在暗中積攢着力量,一旦機會來臨,激戰便會瞬間開始。日軍一直沒有動靜,聽着城裡不時響起的爆炸聲,掩體裡的幾個人開始輪流睡覺休息,唐城自然是被排在了第一個。唐城的腦子裡一片昏沉,可真正閉上眼睛了卻又睡不着,輾轉反側了好一會,唐城乾脆起身接替了警戒哨的位置代替值守。
漆黑的夜讓唐城想起了羅伯特去世的那個夜晚,在同樣漆黑的那個晚上,唐城獨自守在教堂後院的靈堂裡爲魯伯特守靈,那會的唐城就發誓要殺日本人爲羅伯特報仇,現在他做到了,他正在殺那些該死的日本人。唐城趴伏在機槍射擊位上,把槍托頂着自己的肩窩假意的對着前方掃射,嘴裡還模擬出噠噠噠的槍聲,如果是劉山羊在這裡,一定會笑唐城還是個孩子,哪裡有一點**上士的樣子。
噹啷,槍口所指的黑夜中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像是金屬相互間碰擊發出的聲響,唐城的耳朵清晰的聽到了那個聲音立馬緊張起來。這裡往日軍那邊去都是碎磚石和瓦礫,很少會有金屬製品存在,而且唐城不信夜色中的微風能吹着地面上的鐵皮四處亂跑,所以剛纔的那個聲音就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有活物不小心弄出了那個聲響。
也許是劉山羊他們那邊也同樣聽到剛纔的聲響,就在唐城屏氣凝神側耳傾聽的時候,從劉山羊他們那邊突然飛出了一個煤油瓶,“呼”交戰雙方之間的空地上冒起了火頭,十幾個端着槍的日本兵出現在唐城的視線裡,這些日本兵是準備趁夜偷襲的。鬼子上來了,忽然發現了日本兵的出現,唐城急忙把睡在旁邊的老胡叫醒,與此同時,劉山羊那邊的機槍已經打響。
出現在火光下但那十幾個鬼子兵動起來了,突然加速衝前的他們分成幾個三人戰鬥小組撲向不同的位置,日軍的機槍在後邊開火支援。伴隨着“轟轟”的爆炸聲,日軍的擲彈筒也隨即加入到戰鬥之中,灰色的煙霧瞬間籠罩這片正在密集交火的戰場。
“再近一些,近一些。”老胡板着機槍瞄準了突進過來的日本兵,在火光的映襯下,這些日本兵在老胡的視線裡還算清晰。爲了打這些日本兵一個措手不及,老胡很小心地一邊瞄準,一邊很輕地幾乎以無聲的方式緩緩地把子彈頂上膛,最後很輕的“咔”的一聲讓唐城他們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