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糊塗塗就被人用槍頂着趕出避風窩的蔡水生到現在都還沒有回過神,這樣的快槍在他們的山寨裡就只有大頭領和他那些近身的手下才有,像自己這樣的小嘍囉最多就是一把鏽跡斑斑的砍刀。被人用槍指着後背的滋味可不好受,總是覺得那槍隨時會打響,蔡水生雖說沒有擺弄過這種快槍,但總也見過大頭領他們打槍,一槍下去可是連棺材板都能打出個窟窿眼。
直到他們上了大道才被喝令停下來,蔡水生一直低着頭裝出一副順眉搭眼的摸樣,在土匪堆裡混的時間長了,蔡水生知道怎麼才能抱住自己的小命。“叫什麼名字?”從馬車上下來的唐城看着猶自瑟瑟發抖的蔡水生,在一衆漢子中間,身形最是瘦小的蔡水生無疑是最顯眼的那一個。
“報告官長,我叫吳二牛,是前面吳家村的人。”蔡水生不敢直接擡頭去看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人,但憑着唐城腳上的那雙軍鞋,蔡水生已經認定了唐城的**身份。唐城可能不知道吳家村在什麼地方,可去過走馬山的宋鐵山卻知道吳家村就在走馬山的東北邊,離着金龜山不過兩三裡地遠。沒有理會宋鐵山跟自己的點頭,唐城一伸手就把腰間槍套裡的駁殼槍抽出一支,當着蔡水生的面扳開了駁殼槍的擊錘。
蔡水生自以爲自己裝成吳家村的村民就很聰明,可他不知道自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像他這樣一個衣着破爛的老百姓又怎麼會稱呼唐城爲官長?何況唐城只是穿了軍鞋,身上卻沒有穿着**的軍裝,光是憑唐城腳上的軍鞋就認出了唐城的身份,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是個不敢正眼看人渾身抖個不停的膽小鬼。
“別裝了,我從5歲開始就不會假裝害怕去欺騙大人了,因爲這樣很傻,會被大人們一眼就識破的。”唐城上前幾步,把駁殼槍的槍管慢慢的伸了過去頂在蔡水生的前胸上。“我只要手指一扣,從槍管裡射出去的子彈就能在你的心臟上鑽出個窟窿,如果你的運氣好,子彈能把你的心臟整個打爛,然後在你的後背上再開出一個窟窿,說不定我能透過這個窟窿看到站在你身後的那個人。”
槍管頂在自己前胸的時候,蔡水生就已經被嚇的渾身僵直了,在聽到唐城的這些話,蔡水生嚇的甚至連呼吸都快要忘記了,嗓子裡更是像個瀕死之人那樣一個勁的發出赫赫聲。見這個被自己用槍頂着的傢伙是真的怕了,唐城這才環視着被斥候們抓回來的這幾個人,“我要知道你們是誰?是幹什麼的?都叫什麼名字?你們有7個人,我只需要3個人回答我的問題,是死是活,你們自己選擇吧。”
端着步槍的游擊隊員已經把蔡水生一夥給圍在了一起,就是給他們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反抗,唐城的話纔剛說完,被他用槍口指着的蔡水生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我第一個說,我第一個說。”有了第一個便會有第二個,在蔡水生的帶領下,其他的幾個土匪爭先恐後的跪下來衝着唐城連連磕頭,只有那光頭的趙寶坤直挺挺的站在唐城對面,既不說話也不下跪磕頭。
“連長,這個光頭小子交給我,我估摸着這小子也是個吃槍飯的,看那體格就知道是個擺弄機槍的好手,這樣的人當了土匪實在有些可惜了。”鶴立雞羣一般站着不動的趙寶坤如此的顯眼,老東北如果看不到。他也是個和劉山羊一樣的積年老兵,北山黑水的也見識過不少老林子裡的那些土匪,只一眼就看出這夥人都是些山匪,只是對趙寶坤這樣一條漢子也落了草有些不忍,便上前跟唐城咬着耳朵索要趙寶坤。
“你倒是打的好主意,不過咱們要先說好了,要是這人不服指揮,軍閥無情你可是知道的。”唐城沒有老東北那份眼光,不過他相信自己手中的駁殼槍。見唐城答應了自己,老東北賊眉鼠眼的笑的很是開心,上前拉了趙寶坤就走,後者還沒有弄明白是個什麼意思,就已經被老東北從人堆里拉了出去。
從蔡水生開始,這幾個土匪爭先恐後的回答着唐城的發問,坐在車轅上的宋鐵山暗自幫着唐城梳理這些傢伙的交代。“看來咱們去走馬山的計劃要做改動了,這幾個傢伙都是分開問的,可他們回答的內容幾乎一樣,這就說明他們說的不是假話。那走馬山現在已經被這夥流匪給佔了,差不多200多號人,咱們這點人可對付不了他們,要不,咱們換個地方算了。”
分開問完了這幾個土匪,唐城的臉色看着有些陰沉,宋鐵山只好上前開解了幾句,可唐城卻一直低着頭不知道在琢磨什麼,對宋鐵山的話完全是置若罔聞不加理會。“我說,唐連長,你倒是給個話呀,別不搭理我啊。”唐城沉得住氣,可宋鐵山卻耐不住了,去走馬山可是他的主意,現在出了這檔子事情,宋鐵山的心裡多少有些自責,唐城越是一副低頭不語的樣子,宋鐵山心中的自責就越發的強烈起來。
“什麼話?”被宋鐵山伸手推了一把,一直低着頭在心裡盤算的唐城這才醒過神來,見宋鐵山正瞪眼看着自己,唐城這才笑着說道,“不過是些土匪,並不是多大的事情,直接去走馬山剿了就是。咱們雖說人手不夠用,但咱們有足夠的火力,我就不信只有二十幾條長短槍的土匪能頂得住輕機槍和擲彈筒的強火力。”
和唐城告訴給宋鐵山的一樣,他並沒有對蔡水生交代的這夥流匪有多大的擔心,他剛纔的沉默不語只是在琢磨剿匪之後弄到的那些物資該如何處理。游擊隊手裡有繳獲自日軍的大批步槍,土匪手裡那些老掉牙的步槍就用不着了,可這裡是長江南邊,這邊和蒙城那邊可不一樣,唐城不知道即將到手的這批東西是否能順利出手。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唐城打小在北平城天橋那些說書人口中最常聽到的一句話,謝波和劉山羊都不在身邊,唐城就只能靠自己。把自己的那本護照和謝波的戰地筆記交給黃夫人帶走之後,唐城無數次在閉眼睡覺之前回想着筆記裡的那些內容,嚴格來說,唐城不止算不上是個合格的軍官,就連合格的士兵都算不得。可他忘不了羅伯特和劉山羊都是死在日本人手裡的,所以他需要保住二連的番號,只有這樣才能痛快的殺日本兵報仇。
保住番號容易,可軍餉卻是個大麻煩,從離開蒙城之後,唐城空有二連的番號和上尉連長的職務,卻沒有從88師拿過一分錢的軍餉和一粒糧食。想讓招募來的士兵奮勇殺敵,便不能虧了他們,如果和其他部隊那樣喝兵血吃空餉,用不着被日軍擊潰,只自己人的潰散就能要了唐城的命。
在蒙城剿匪弄來的前都用在了守備團身上,在麻城偷着倒賣軍火的錢也都花在了二連的士兵身上,聽的走馬山裡有流匪,唐城這就已經在開動腦漿想着處理戰利品之後的事情,只要二連的人還沒有死絕了,他就還要操心軍餉的事情。聽唐城話中的意思是要去走馬山和這夥流匪交手,宋鐵山雖然知道唐城的本事和手段,可也是有些擔心,生怕唐城把自己手下這幾個還能作戰的隊員給弄丟了小命。
已經打定主意的唐城把蔡水生他們幾個聚在了一起,拿出紙筆按照蔡水生他們的供述,簡單手繪出了走馬山的地形圖。一連畫了好幾張,唐城叫過那三個斥候小聲點叮囑了一番,並把其中的三張手繪圖遞給他們每個人一份。“記住了,你們三個就是我們大家的眼睛和耳朵,你們偵查的越是詳細,攻打土匪老窩的時候就越是順利,我們傷亡的多少直接取決於你們的偵查結果,越詳細越好。”
目送三個斥候離開,唐城讓劉石頭和一個游擊隊員把蔡水生他們幾個看住,自己徑自去了老東北那邊。也不知道老東北都和趙寶坤說了什麼,唐城湊過去的時候,趙寶坤正和老東北聊的火熱。“連長,這小子叫趙寶坤,是82師張國勳團的一個機槍手。張國勳團在韋源口迎擊日軍幾乎全軍覆沒,這小子就跟着一路潰兵離了黃石,正巧被這夥流匪裹挾,這才落草當了幾天土匪,我看這小子不錯,不如咱就把他留下,直接給我當個副射手算了。”
老東北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唐城一清二楚,當着趙寶坤的面,唐城故意爲難了一會,這纔在老東北“極力的苦求”之下,勉強答應了收留趙寶坤。趙寶坤此時並不知道被老東北反覆提起的二連在此地實際只有唐城他們三個人,被唐城答應留下的趙寶坤這會只顧着擺弄老東北扔給他的那挺日式輕機槍,那裡還會去留意唐城和老東北之間的擠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