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和轉過來的眼神很平靜,臉色也從剛剛的嚴肅變回了之前的笑模樣,可是秦風看到了這次事件的全程,這個似乎無害甚至有點軟弱的笑顏,讓秦風心底一陣冰寒。
“你究竟有多少事是瞞着我的?”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問,可以等我收拾好了這堆爛攤子咱們再說麼?”夏之和笑道:“我今夜有很多事要做,還請風先生移步問水繡閣。待我有了空閒,必然去給先生一個答覆。”
這裡是雲夢國,夏之和的突然行動確實地斬首成功,但是李子安的黨羽遍佈城中,又有閬國虎視眈眈,若閬國得知他幹掉了李子安,必然會對夏之和興兵,恐怕到時候夏之和也一命難保。秦風只好點點頭,但是對於夏之和明明安排妥當卻讓自己冒險和李子安對立,心中始終過不去這個坎。
秦風回到了問水繡閣,正看到雙兒和依香在門口迎接他,兩個人都一臉的慌張。
見到秦風回來,雙兒急忙上前問道:“風先生!剛剛舞榭歌臺那面叮叮噹噹的,現在又慘叫連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啊?”
“是啊!”依香附和道:“先生從那面過來,可出了什麼事?哎呀!先生您身上怎麼有血!”
“你不必知道。”秦風隨便回了一句:“我累了,要休息,如果大王來了就叫醒我。”他直接走進臥室。依香和雙兒滿腦子的疑問,但是卻又不得不幫秦風拉上幔帳。
過了一會兒,依香拿着藥膏進來,好說歹說幫秦風的傷口上了藥,然後才離去。
“整個宮裡,也就這個依香還像個正常人。”秦風無力地心想。
秦風躺在牀上,回想着過去的種種經歷,孩時與父母四處搬遷,九歲便遭遇閬軍父母盡喪,而自己在軍營中長了這麼大,本來以爲自己已經是涉世深刻了,再加上一身武藝,走到哪裡都有一份自保之力。但今天卻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的恐懼,對未來的恐懼。
夏之和的這次行動自己全然不知情,卻被夏之和利用,成了他的棋子,引起亂子,暴露給李子安機會,逼得李子安臨時發難,而李子安首先發難,夏之和佔盡了理,擒之殺之,哪怕是閬國也在道理上沒有辦法說他什麼。
但是秦風不喜歡自己當做別人的棋子,即便是幫助,他也想知道真相,而不是被蒙在鼓中。
更有夏之和之後的屠殺,竟然用什麼“君辱臣死”做藉口,下令殺人時眼皮也不眨一下,而爲了他向李子安怒斥的老丞相,夏之和之後也沒有再去看一眼。
大概在他的心中,所有人皆爲棋子,時候一到儘可拋棄,而廢棋便不再入眼了吧。
不久,外面的亂聲已經漸進,四處都有哭喊的聲音,吵嚷得秦風難以集中思緒,他煩躁的翻身起牀,向外面問道:“外面怎麼回事?”
“好像......好像有很多人在抓人,抓了很多宦官和宮女!”雙兒的聲音哆哆嗦嗦傳了過來:“先生!有人朝着面過來了!是......是大王!”
“嗯?”聽到夏之和來了,秦風站起身來走出臥室,正看到門外夏之和帶着兩名侍衛。但是夏之和進屋第一件事並不是和秦風打招呼,他直接大手一揮:“拿下!”兩名侍衛便向依香走了過去,將驚愕的依香手腕一背,然後不顧她的叫嚷拖了出去。
“大王饒命啊!大王我沒做錯什麼事啊!”看着依香大喊冤枉得被拖了出去,雙兒嚇得臉色慘白,一下子跪在地上,不停向夏之和叩頭。夏之和嫌棄的看了她一眼:“關你什麼事?你們都出去,把門關上。”
很快,雙兒連滾帶爬得逃出去將門關上,室內只剩下了秦風與夏之和兩個人互視着,就這樣靜靜地看了半刻,秦風首先開口了。
“爲什麼要抓走依香?她是個很順心的女孩。”
“因爲她是李子安安排的人,爲了監視你。”
“爲什麼什麼都不告訴我這場行動?”
“沒必要告訴你,因爲這件事我籌劃很久了,你不過是突然加進來的角色。”
“哼!如果不是我當時氣不過,把你的丞相給......”
“放心,這幾次接觸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夏之和笑着說道:“吃不了虧,脾氣還不太好,心裡還有點良知,不至於先殺人,所以我一定能佔盡理。”
“你簡直就是再胡鬧!”
“可是我胡鬧,成功了。”夏之和笑道:“風先生,您來是幫助我幹掉閬國人的,我們國家的私事,還請您別那麼在意。”
“你的意思是說我多事了?”
“稍微有點。還請記住,我們可以私下做朋友,但是首先我是雲夢國國主,國主要在自己國家中做什麼,你無權干涉。”
秦風被這句話噎住,從來都是拿刀說理,心裡明白和夏之和這種王公子弟做口舌之爭純粹找打擊,氣的哼了一聲,坐在了椅子上:“好,你的事情我不管了,但是今後如果需要用到我還請和我說一聲,我不喜歡沒頭沒腦的做人家的棋子,有種被耍的感覺。”
“那我可做不到呢。”夏之和笑道:“你是來幫我的,但是你們閃古族我又只和大長老比較熟,你我還信不着。”夏之和回過身去,將背影對着秦風:“只要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就好了,與我合作不需要你動腦子。”說罷便自己開了門,大步走了出去。
夏之和的態度簡直讓秦風快要氣瘋了,油鹽不進軟硬不吃,他簡直就像一個無懈可擊的演員,不停地轉換着角色,誰也摸不透他下一步要做什麼,而當你明白的時候,他要做的已經做完了,並且用着一臉的笑容鄙視着你的白癡。
原來並不是廢棋不再入眼,而是夏之和根本就看不起所有棋子,他的眼中也許只能容得下棋手。
雙兒在門外恭送夏之和離開,然後迅速回到了房中,看見秦風正在椅子上端坐着,微微有些顫抖,兜帽下的嘴咬着脣,本就白皙的皮膚竟然在室內不足的燈光下更顯蒼白。
“先......先生,您怎麼了?”雙兒輕聲問道。剛剛在門外,他看到很多早上還在一起嬉笑八卦的姐妹被侍衛拖走,一批又一批,看得多了,雙兒的恐懼反而有所平復,她明白,就在依香被帶走之後,自己就已經安全了。
秦風慢慢深呼吸,身體的抖動也慢慢平復了,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誰讓自己的任務的確是協助夏之和呢,只要計劃成功,這對雲夢有利,對武國有利,對閃古族有利,這便夠了,既然不用自己來設計,索性自己也就不費那腦子。夏之和雖然行爲讓自己不喜,但是的確精於算計,自己纔來,就用比武和最初的接觸算好了自己的性子,再利用自己對他的怨氣成功讓自己成爲了他的槍桿子。但願夏之和能一直算的這麼準。
“沒關係了。”秦風看向雙兒,這個女孩雖然有點勢利,但是心思單純,依香很討人喜,卻竟然是身邊的奸細,只在宮中呆了一天不到,秦風就覺得自己看人的能力實在是差了些。
“雙兒,你睡去吧,我這不需要那麼講規矩。”秦風溫和的說道,然後就坐在椅子上閉上雙眼,左手握着長槍,將長槍搭在自己的肩上,右手摸上刀柄,就那樣端坐在椅子上,之後就像入了定,一點響動都沒有了。
雙兒奇怪地看着面前的秦風,這個風先生真是奇怪,有軟榻錦被不用,竟然就這樣坐在椅子上睡覺。反正秦風允許了,她也慢慢走向一旁的臥榻,睡去了。
可是雙兒不懂的是,秦風已經不敢在那個軟牀上舒舒服服的睡覺了,這個王宮,已經讓鏖戰邊疆枕屍而眠的秦風,心中竟有了一股寒氣。
而後的幾天,夏之和都沒有召見秦風,而秦風也只能在門口練練武,宮中的宦官宮女似乎一夜之間沒了一半,而舞榭歌臺發生的事情竟然一點也沒有傳出來,宮中的人們只知道,一夜之間很多人被抓走了,至於去了哪裡誰也不曉得。
“一點都沒傳出來,看來在宴會上的侍者舞女也都統統被抓起來了吧。”秦風如是想。而秦風不知道的事,在宮外,大將軍李子安發動政變,屠殺宮中大臣,甚至殺了丞相,幸得王室教習風先生奮力作戰,與宮中侍衛合力斬殺李忽李然爲首的李子安叛黨,擒獲李子安。而後李子安等叛黨的府邸均被禁衛軍攻入,擒獲親眷一律當場誅殺。一夜之間,無數在夢龍城中的輝煌府邸血腥熏天,一隊隊城衛軍將屍體拖出夢龍城,城中血腥味數日不散。
三日後,夏之和攜閬國來使一同觀看叛臣李子安斬首,在夏之和親自一聲令下,雲夢國不可一世的三朝重臣李子安人頭落地。之後夏之和宮中擺宴,並承認依然願與閬國交好,並恭祝閬國大軍對武國,此戰必勝,若有需求願鼎力相助,相談甚好,賓主盡歡。
直到宮變的第七天,秦風在接到了夏之和的旨意,要他第二天早上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