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不敢欺瞞大人,博陽侯隨皇上出行時,遭遇刺客突襲,黑暗中打鬥時流風以爲是刺客,事後才發現是博陽侯救駕。”
“那與皇上比起來呢?”
流雲嚇得身體一抖,臉色頓時僵硬下來,滿面爲難的看着蘇漫,他不過是小小的侍衛,怎麼可能有機會跟皇上交手,何況皇上出手的幾乎少之又少,根本無從猜測。
“大人恕罪,屬下從不曾見過皇上的武功。”
你沒見着,我可見着了,蘇漫在心底補了一句,脣邊又勾起了冷笑,博陽侯救駕麼?似乎有這麼一回事吧,那時自己忙着部署顧大人的事情忙得是焦頭爛額。
回到府裡月已上中天,流雲跟輪值的侍衛說了一些什麼便離去了,反正這裡裡外外都是君默然的人,她暫時倒也不但心有人會禍害到這裡來。
只是想起君默然身上所中之毒,心底彷彿紮了一根刺,朝廷之上若再不見他身影,早晚會引起懷疑,不知這次是否在劫難逃。
才推開書房的門,蘇漫便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嚇住了。
少年的臉已經逐漸蛻變得凌厲,帶着幾分陌生。
“姐姐……”昏黃的燭光明滅不定的映着他的側臉,眼裡溢着盈盈笑意。
反手將門帶上,蘇漫驚愕過後衝上前去。
“小宣,你是怎麼進來的?”外面侍衛的防守比起皇宮還要嚴密,稍有不慎連命都可能丟掉。
祈宣端着茶盞,優雅從容站起身來,緩步踱到蘇漫跟前,指了指緊閉的兩扇門。
“姐姐儘管放心,外面那些侍衛還奈何不了我。”
見他胸有成竹的模樣,蘇漫纔想起之前在別院的那夜。
“小宣,你的武功是怎麼回事?”
從一個智障的少年,短短時間之內武功突飛猛進,甚至朝過了大內侍衛,這其中必定經歷了非常人能夠忍受的過程。
蘇祈宣彎起眼角,走過去像平時一樣抱着蘇漫,將頭擱在肩膀之上,雙手環着她的腰,撒嬌的語氣一如既往。
“姐姐不必知道,也不必擔心,往後我會照顧你,會爲父皇和母后報仇,還會奪回屬於我們的一切。”
“是不是元瑾他……”
“姐姐……”突然冷厲下來的聲調讓蘇漫止住了往下說的話。
他蹭了蹭蘇漫的頸脖,又放柔了語調:“對不起姐姐,我只是等得太久了,這麼多年過去,終於不用渾渾噩噩的過日子,依靠姐姐一個人,姐姐本該過得很好,嫁給元瑾哥哥過着幸福美滿的生活,若不是因爲國仇家恨,若不是因爲我這麼多年都神志不清,如今你也不必被他威脅,進退不得。”
“小宣,你……”
“姐姐不要打斷,聽小宣說。”他沒有鬆開蘇漫,反而抱得更緊了。
“如今我們已經沒有辦法後退了,外面那些人都是那個狗皇帝派來監視姐姐的吧?”
微一抿脣,他伸手推開了蘇祈宣。
“姐姐不說話是否有別的打算?”蘇祈宣後退了幾步,走到書案前拿起一本寫好的奏摺揚了揚:“寫得不錯,原來姐姐不僅僅是個琴棋書畫精通的美人,竟然還是當官的好料,若非那個狗皇帝利用身份的事情牽制着你,以你的能
力,在百姓中……”
“小宣,你打算接下來怎麼做?”蘇漫不着痕跡的轉移了話題,刻意壓低了聲音,以免驚動到外面的侍衛。
“姐姐以爲呢?”
蘇祈宣道:“暫時還不急,端王跟國舅爺私自招兵買馬,讓他們自己在窩裡鬥咱們坐收漁利便可,何必要大費周章去攪這趟渾水?”
說完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瓶子,放到桌子上。
“姐姐,這是上好的藥膏,對付傷疤十分有效。”
蘇漫渾身一顫,猛的上前按住蘇祈宣的肩膀:“你知道?”
她不敢細想下去,那種狠辣的手段不該是祈宣啊,或者說她還不願意相信這一切。
“姐姐莫非想要讓你的身份泄露嗎?既然星魂星月已經進宮找那狗皇帝了,依照他如今對你迷戀的程度,我料他不捨得姐姐受太多罪,當時你不也賭贏了麼,那羣人也沒佔到便宜,況且最後都死了。”
感覺自己的心一寸一寸的涼了下去,此刻倒有一種悔不當初的感覺,或許蘇祈宣還是那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該多好,等他嚐到了權利的滋味,同樣會變得跟那些人一般不擇手段。
“那薛如玉是你殺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蘇漫看着面前的人,不覺有了一絲恍惚。終於,她緩緩垂下眼簾,慢慢轉過身去。
蘇祈宣聞言上前,抱住了蘇漫。他的力道並不小,甚至勒得蘇漫有些疼。
他道:“抱歉,讓姐姐受驚了,不過這次不是我。”
誠然,他爲了達到目的的同時沒有少用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來爭取,但跟君默然所做的比起來,,他自認爲不過是九牛一毛,況且他從來沒有想過傷害自己唯一的親人,甚至沒有想過要做任何會讓蘇漫痛苦難過的事情,她是唯一的姐姐,他不忍看着她難受。
所以他道歉,可卻沒有提前發現蘇漫此時的臉色不對。
“小宣。”沉默半晌,蘇漫深吸一口氣,手上稍微用力,準備推開蘇祈宣。
蘇祈宣沒有放手。迥異於平常的自持,這一次,他要做的事情絕對不能放手,姐姐是個心軟的人,他不希望結果出乎自己的意料。
他的手還按在蘇漫的肩上,但她卻沒有多餘的勇氣伸手將他推開,或許這麼多年來她在官場上游刃有餘,終究是讓他獨自一人在府中孤獨的度過。
“姐姐,時間不早了,這段時間我都會在落霞山莊,若是有任何事情,可以飛鴿傳書過去,還有……其實瑾哥哥很想你。”
他不知道爲何自己會下意識的說出這些話,只是感覺元瑾才更適合姐姐多一些吧。
蘇漫的眼神瞬間變得悠遠,盯着祈宣熟悉的臉,過往的記憶又一點一點的在眼前浮現。
“姐姐儘管放心,我一定會早日光復芸朝,替父皇母后報仇,讓姐姐你擺脫孌臣這個恥辱,讓君家所有的人跪在我們面前。”
他一再強調和重複,眼底閃動着勢在必得的光芒,燕朝根基已穩,或許不久的將來,在她的手中,又會重新上演一場腥風血雨。
“差點忘記,找姐姐來是爲了給你這個。”蘇祈宣又掏出另外一個小瓶子,此物內服,對身體好,姐姐最近勞累過度,每日一顆,記得不要落下。
交代完最後的事情,祈宣對着緊閉的窗戶發出了幾聲哀怨。
“不知何時才能光明正大的進出這裡,爲了避免姐姐讓人威脅,往後我應該都不會出現在丞相府了。”
蘇漫指了指密道:“爲何不從這裡走?”
蘇祈宣挑眉一笑:“姐姐儘管放心,即便那是皇宮內最好的高手,也奈何不得我半分。”
黑影一閃,轉眼間已溶入了茫茫的黑暗中。
侍衛依舊正常的巡邏,凝望片刻,沒有任何異動,蘇漫這才真正放下了心。
藉着燭光,拿起了桌上兩個小瓶子,心底的涼意越發明顯。
君默然連續三日不曾上朝,奏摺都被搬到了朝陽殿批閱,羣臣中議論紛紛,都在猜測皇上突然感染風寒的事情,後宮之中妃嬪也頻頻來探望,最後都被擋在了門外。
唯一例外的是隻有蘇漫一人自由進出朝陽殿,此舉更是引來了妃嬪的妒忌,風言風語一時之間流傳得更爲難聽。
蘇漫掀開帷幔,看到牀上的君默然臉色較之前更爲蒼白,緊抿的脣已經看不到原來的顏色,氣息也低沉下去。
從宮女手中端過藥,她舀起放到脣邊吹了吹,再小心喂到他嘴邊。
君默然靠坐在牀頭,深邃的眼眸早失去了往日光彩,此刻靜靜的看着她,薄脣微張,也許的察覺到苦澀的味道,整個人皺起了眉頭。
“苦口良藥,忍耐一下吧。”
彷彿看穿了他的想法,蘇漫收起碗將蜜餞遞到他脣邊。
君默然又喝了幾口水,臉上總算有了表情。
“朕這個樣子,朝中之事都要辛苦你了。”他將身子向後仰去,舒展了腰肢,試圖讓自己更加舒服。
蘇漫淡淡一笑。
“御醫可曾說過此毒何物?”
“若是無藥可解呢?”他突然咧脣笑了笑,繼而認真盯着她的眼。
蘇漫被他看得無處可閃,索性大方迎上他的目光。
“俗話說,禍害遺千年,皇上怎麼會那麼容易死呢。”
君默然眼睛一閉,又道:“朕怎麼覺得這話很耳熟呢,哦,記起來了,你受傷的時候彷彿這麼說過,呵呵。”
“皇上記得就好,這江山,這天下,你若是死了可就都是別人的了,你的妃子,你的皇位,你絕對不甘心的吧。”
蘇漫突然的刺激倒還是有效果的,君默然一下子就將她扯入了懷中:“朕死了你也不能是別人的。”
這樣深沉偏執的情緒真讓人頭痛,更何況這人還不時對自己流露出寵溺和迷戀,呵呵。
“日前所說的事情,很快就有結果了,皇上擔心麼?”蘇漫掙脫他已經無力的雙手,端坐在牀邊。
君默然扯出一抹笑:“朕何必擔心,阿漫絕對不會失敗的不是麼?”
“可我當初還是敗給你了啊。”蘇漫笑。
“非也,無論如何,朕相信這一次你都能完勝,朕在此等你好消息。”他又纏上她的腰,蘇漫不習慣那雙冰涼的手,像是被毒蛇纏上的感覺,扯了扯他及腰的被子。
“皇上鬆手吧,那堆奏摺臣可沒把握能在今天批完。”
察覺她的疲憊,他嘆息一聲將手鬆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