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義二字自古就很難被演繹,那些魚龍混雜之輩多半是爲了眼前的蠅頭小利而冒充所謂的大義之士,有些人甚至爲了搶些彩頭而把自己打扮成千年難得一見的忠勇伯。這些都是無用的,真正把情義二字執行到底的,就是瑜兒這種人。沒有讀過什麼書,沒有學過什麼字,更沒有聽什麼說書人講過什麼忠烈的故事,就是在骨子裡流淌着對情義二字的忠誠。
還有,父親這兩個字讓瑜兒自始自終都沒有放棄對大周及北齊的復仇,然而卑微的她卻發現自己的力量只不過是螢火之光,難的見皓月,於是加入了聖武堂。
難得有情義啊!
古雨濛在心裡想我是辦她好呢,還是不辦她好呢?不辦她,好不容易抓着了個線索,總不能就因爲心軟而把人家給放了,辦她,拿什麼來辦,用什麼理由,就算有道具有理由,下得了手嗎?
曾幾何時那位身單力薄的小姑娘愛求他的時候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大周皇宮.內水深火熱的環境其實也是古雨濛所討厭的,嚮往自由的每一個人都值得讚美,只是,立場不同,大家各盡其主,你玩混你的聖武堂,我混我的美團。想到這裡古雨濛的心裡就有了一絲安慰,心想總算是有了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她就是聖武堂的人,是她給餘音和繞樑下毒。
突然的,在想到餘音和繞樑二人的時候,古雨濛忽然覺得這件事情不用自己來處理了。
她等一會就把瑜兒交給餘音和繞樑,讓她們兩人頭疼去吧。
但在把人腳出去之前一定要把話說清楚了,瑜兒恨大周和北齊的人,那麼她恨不恨自己?就是因爲有了他這樣的人才讓人有了可趁之機。想想看若不是瑜兒心中有恨,聖武堂的人怎麼會抓.住機會趁虛而入?
“你恨我我是知道的,這天下有多少人恨我數都數不過來,若是我把每一個恨我的人都交到面前來道歉,那我每天什麼事情都不用做了,就在別人的面前道歉好了,對不起,抱歉,對不住,I‘m so sorry……我有太多道歉的詞語,然而我並沒有說我每天所做的事情是正確的,但我每天所想的都沒有錯誤,我是一個女人,你也是一個女人,當初我能救你,我就還能再救你一次,除非你當初來求我的樣子是裝出來的,那麼我就太傷心了,至少你從出發點,就欺騙了我,我別的不介意,就是介意人家騙我。”
瑜兒的表情發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看來她憤怒的背後也有則無奈和辛酸,誰沒有呢?是不是,誰沒有無奈,白天太樣好好的把被褥抱出來曬一曬,出門溜達一圈就下雨了,這就是無奈。往往一開口提到辛酸和無奈的,都是一洗不敢和命運抗爭的人。
憤怒嗎?都憤怒!
古雨濛也不是來捕捉瑜兒的表情包的,其實她很想知道瑜兒到底是怎麼想的,當然如果能問出更有價值的信息那是最好了。其實古雨濛也沒打算從瑜兒的身上問出些什麼來,若是從瑜兒的身上問出很有價值的線索,那麼存在了兩千多年的聖武堂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都泄密了,還留着幹什麼?
你是不是聖武堂的人,這句話古雨濛對花正香問過,對餘音和繞樑也問過,現在她在瑜兒說出“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的”話時,忽然變得不想問了,問來問去無非就是那幾句話。
“公主殿下,您高高在上,而我卻活得卑微……”
瑜兒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要撞牆自殺,她已經跑了很遠,古雨濛就那麼看着她撞牆。何必呢,何苦呢?人生在世幾十年,數十寒冬說過就過完了,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就是對生命的不尊重。
那道牆的背後忽然站出來了一個人,正好把瑜兒抱在懷裡。她沒撞着,倒是把那個人撞得一個踉蹌。
“你也不擔心她撞死?”
“早就知道娘站在那裡。”
古雨濛把瑜兒拉回到了自己的身邊,讓她在自己的身邊坐下來,隨後命人端來了一杯茶水。
“鬧也鬧完了,罵也罵過了,你要死,總得知道自己爲誰而死,總得明白自己究竟死得值得不值得吧?這年月裡女人忒不值錢,是個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好不公平,若是死了,將來化成厲鬼見了男人都得哆嗦,你覺得大周和北齊的人都壞,那你不覺得大周和北齊的女人都很可憐嗎?”
古雨濛努力地把煽情做到極致,其實煽情也不是古雨濛所擅長的,她擅長用美團來哄騙。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沒有了工具,古雨濛也覺得渾身提不起勁來,說到底,就像男人沒有錢一樣。
其實瑜兒聽進去了,她勞累了這三年,爲的是什麼,還不是爲了讓孃親和兄長有個好日子過嗎?在大周當奴婢的日子裡,有哪一天能睡個踏實覺的?想一想自己的悲慘命運瑜兒都忍不住落淚,可是哭了三年也無濟於事,就算是把眼睛哭瞎了那也只是被人當作是笑柄而已。宮裡頭死的人也不少,大周皇宮後面的那口老井裡都快被屍體填滿了,最底層的骸骨已經腐爛,上面的屍體還熱乎着。古雨濛說得對,女人在這個年月裡的確不值錢,想想餘音和繞樑二人就知道,聖武堂想誰死那誰必須得死,可卻因爲古雨濛的存在而活着,並且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算了吧,瑜兒心想,自己也撞過了,雖然沒撞死,但至少證明人家有心護着自己,跟着雨濛有肉吃。
這些年來古雨濛一次又一次的在想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天生我材必有用的道理似乎並不適用於現在,再過些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現代人還是北齊人了,如果哪天死了,自己的墓碑上該寫個什麼樣的墓誌銘都是傷腦筋的問題。
茶微微發熱,茶葉在杯子口飄蕩,像極了人生。
“公主想讓我怎麼做?”
好!古雨濛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裡大喜,識時務者爲俊傑,別總是想着那些沒有用的,當下大好時光應當好好珍惜,想得太多了,白頭髮都出來了,到時候也都沒有人心疼。
“我就想讓你好好的活着。”古雨濛說,“同是天涯淪落人,你現在算是暴露了,就在軍營裡給餘音和繞樑當個丫鬟吧,三月那邊,我會再安排個貼心的過去。”
瑜兒知道自己算是被監視了起來,所以她算是認命了。誰不想好好的活着,但是活着有那麼容易嗎?誰能像公主這樣提着刀闖大明殿的?
送走了瑜兒,胭脂坐了下來。
“查到什麼了嗎?”
“沒有,就是說了一些聽起來很有道理的道理,其實那些道理我自己都不信,娘,我剛纔被瑜兒問得啞口無言,你說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難道只是爲了苟且偷生的活着?”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
……
鎮北軍全軍開拔,在百姓們的擁戴下走出了幽州城。古雨濛坐在馬車裡向百姓們揮手示意,渾然不管所謂女不露相笑不露齒的破道理,她又不是一天兩天如此拋頭露面了。
“我們還是會回來的。”古雨濛一邊走一邊解釋,生怕到時候再回來,讓百姓們以爲又有人謀反了。
君逍遙走在隊伍的中間,騎着高頭大馬,和元昊談論着排兵佈陣,衛粱和慶浚則是陪在妻子的身邊。瑜兒也在餘音和繞樑的身邊,只是瑜兒的話變得少之又少。
“看來,又是一個苦命的人,真不知道她的最後結局,究竟是什麼……”
古雨濛呢喃着,疲倦的馬車內睡着了。
忽然的,大軍停了下來,一陣騷動,隨後一位斥候一路飛奔來到了元昊身邊:“將軍,東山立國戰報!”
古雨濛在馬車內迷迷糊糊地聽到馬車旁騎着大馬的元昊發出了個奇怪的聲音,隨後說了幾句,便鑽到了馬車裡。
“怎麼了?突然鑽進來,一點都不注意影響!”古雨濛看了看元昊手中的戰報,“那是什麼?”
“戰報。”元昊說,“東山六國宣佈進入戰時狀態,要於北齊及大周決裂,自立爲越國。”
“那就讓他們立唄,有什麼稀奇的?”
“是啊,沒有什麼稀奇的,就是想告訴你,你期待的那些絲綢和天蠶絲絨以及胭脂水粉,以後短時間內可能就沒有了。”
“什麼!?”
這件事情在古雨濛看來特別的嚴重,至少目前還不能讓那些天蠶絲絨荒廢了,雖然沒有了美團但是那些天蠶絲絨的確是上好的布料啊,比起絲綢來還要名貴上許多許多,怎麼辦?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再把鎮北軍拉到野外操練了,直接開赴東山六國吧!
“爲什麼要自立爲國,先前爲周齊的屬國不是挺好的嗎?”
元昊笑了笑:“你以爲只有蕭永言和古晟霸兩個人願意當皇帝嗎?”
古雨濛想了想,覺得元昊一句話點中了要害,看來人心這個東西要是說起來,比什麼都可怕。
“那你呢,你想當大王嗎?”
“我啊,我想啊,我想當很多很多孩子的大王!”
古雨濛沒反應過來,正要詢問,卻是明白了過來,當即臉色微紅,嗔道:“去你的,你和你的大馬兒生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