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呢,事情總是會向着出乎人意料的方向發展,到最後,往往發展到兩當事人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會成什麼樣子。不受控制了,那就只能任其發展,到最後的最後,就會……
古弘胤沒有想到事情居然變得那麼奇怪,命總管下到飯菜裡的藥,怎麼古雨濛和胭脂二人卻是一點事情都沒有?
不應該呀!
不是應該被毒死的嗎?怎麼到現在,兩個人卻是依然活生生的,這讓古弘胤覺得,是不是藥下得太少了?
得把總管叫過來問問。
……
古雨濛和孃親的再一次相聚卻是在這種時間這種場合,本該是完美團聚的,現如今卻是鬧成了這個樣子。
古雨濛爲自己的衝動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一切都平靜下來,所有的人都能找到自己最好的歸宿,都能找到自己的家,有一個溫暖的港灣,有一處容身之地,有一所美好家園。
等事情發生了之後,才知道想要得到這一切居然是那麼的不易,人與人之間彼此的信任是在這個時候變得蕩然無存,本該一家團聚的古雨濛卻是在和父親近在遲尺的距離裡,變得如同天涯海角。
“不吃吃飯嗎?”
胭脂心疼着古雨濛,不忍心看着她日漸憔悴的樣子,催促她吃飯。然而,古雨濛卻是把飯菜倒進了花壇裡。
“爲什麼?”
古雨濛着花壇裡逐漸枯萎的花朵:“娘在宮中那麼久,難道不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嗎?這宮中人人都在防着彼此,這飯菜也不是隨便能吃的,一旦中了什麼毒,倒是不知道找誰去訴苦了。”
胭脂一怔,關心則亂,她卻是沒有想到那麼多,或許是因爲見到女兒之後,她太高興了,又太過擔心了,倒是忘記了這一點。
在冷宮的這些年來,她在每一次吃反的時候,都會用銀釵試毒,然而這一次,她卻是疏忽了。她爲自己的疏忽而感到抱歉,同時也在爲自己的疏忽而感到擔心,古雨濛在大周不知道要待多久,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她或許該好好的考慮一下,該怎麼解決這段時間的飲食。
飯菜是被倒了,那麼接下來該吃什麼,就成了最大的問題。
民以食爲天,沒有吃的東西,怎麼活下去就成了最大的問題,可是胭脂看着自己的女兒雨濛毫無擔心的樣子,倒是爲她的這份淡定而感到高興。
“雨濛,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古雨濛淡淡地說:“娘,怎麼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吃飯了啊。”
“啊?”胭脂卻是想不出來,接下來要吃什麼,房間裡有桌椅板凳,總不能啃木頭的是不是,還有那些雕樑畫棟,也不能去吃吧,除了這些,那就剩下來那金銀玉器了,可是那些也是不能吃的。
想來想去,就只有吃古雨濛了。
胭脂震驚地看着她:“你,你讓娘吃什麼呀?”
“娘,你忘啦,咱們有美團呀。”
古雨濛讓丫蛋從美團裡兌換出了一些時令的菜餚,一股腦地全都擺在了桌子上,葷的素的湯湯水水,一應俱全。
胭脂微微笑道:“娘倒是忘了,原來你還是有準備的,怪不得你能把方纔的那些菜都倒了,現在想想,女兒還是有能力的。”
古雨濛爲孃親夾着菜,“娘,我們母女團聚不易,在些年來女兒讓娘一個人獨居冷宮,已是不孝,現在又讓娘爲女兒擔心,女兒真是一個不盡職的女兒。娘,你多吃一些。”
胭脂心頭一暖:“女兒有心了。”
突然的。
古雨濛發覺孃的語氣有些不太對勁。
自從和孃親相聚之後,孃親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和女兒分離之後再相聚的模樣,就連彼此之間的談話,都成了所謂的應付。
古雨濛的心裡突然萌生了一種不詳的預感。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是覺得眼前的人,並不是自己的娘,彷彿是有人替代了胭脂一樣,讓她所看到的聽到的甚至是聞到的一切,都那麼的不真實。
就像這異世界一樣,一切都是不真實的,至少對古雨濛來說,是的。
古雨濛從一開始並沒有想到那麼多,然而經歷得多了,想得也就多了。當這些事情一件一件地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不得不重新思考眼前的這個人究竟來自哪裡,她是誰,如果她不是自己的親孃,不是胭脂,那麼古雨濛的親孃胭脂又在哪裡。
古雨濛放下了筷子。
“你不是我的娘。”古雨濛說,“請你告訴我,我的娘還活着嗎?”
胭脂靜靜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她從來沒有想過古弘胤對她說的話會在她的腦海裡形成如此深的印記,揮之不去,彷彿夢魘一樣,纏繞着她的靈魂,讓她看着古雨濛的時候竟然有了一種生疏感。
二十多年來,她一直都孤獨地生活着,每當夜深人靜甚至是太陽高高掛起時,她也會在思考自己的女兒究竟是活着還是死了,如果是活那麼她會活成什麼樣子,如果死了,那麼她會死在哪裡。她想過,夢過,也哭過,到頭來,當古弘胤說起眼前的女人並不是自己的女兒而是另外一個人的時候,她構建的世界崩塌了。
她不是古雨濛。
這此之前她也沒有見過自己的女兒,所以她在第一眼看見自己女兒的時候,或者說在四兒告訴自己古雨濛將會提着松花糕來冷宮時,她就認定了這個女人,現在,她在懷疑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是古弘胤說得對,還是四兒說得對。
太后死了,沒有人爲她作證,她只能靜靜地看着古雨濛從她的袖子裡拿出一件一件吃的喝的來,並且那些吃的喝的都是她所沒有見過的,沒有吃過的,也是這個世界所沒有的。
她真的不是古雨濛,若她是古雨濛,她沒有這個能力“變”出眼前的一切。
可是她依然還相信着自己的直覺,只是在古弘胤的語言面前,她的直覺卻又變得那麼脆弱。
當她問起來的時候,她沉默了許久,半晌,她才問:“那你又是誰?”
彼此之間的不信任讓二人之間的關係出現了巨大的隔閡,從一開始就認定了對方不是自己所想見到的人時,他們都在懷疑是不是從中出現了什麼差錯,不是,沒有差錯,有的,只是某些小人叢中作祟。
這個世界,最不缺少的,便是鬼。
若是她真的不是在就的娘,不是胭脂,那麼她的秘密就有可能被天下人所知,到時候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那是誰都無法預料的,人心是最可怕的東西。
古雨濛千防萬防,依然沒有防得住自己的親孃,即便是眼前這位真的是自己的娘,那麼她怎麼能保證不把自己的秘密說出去,比如現在,她的眼神裡就出現了一絲令古雨濛不解的東西。
她不懂,不知道該如何去處理,忽然的,她毅然決定,選擇去相信眼前這位令她陌生又親切的面孔。
“我是古雨濛。”
“你不是,你不是古雨濛,古弘胤所說的古雨濛,是一個孱弱得女子,在那座小樓裡可憐到了無人管,可是你,卻能挑起兩國之間的戰爭,你說,你讓娘,如何相信你。”
“那你也不是我娘,我娘看我的眼神裡不會有那麼多陌生的情愫,而你,在剛纔看我的時候明顯多出了許多戒備之心,你不是,你問我是不是古雨濛……如果我回答說不是,那你該如何回答我的問題,你是我的娘嗎?”
“我是。”
古雨濛嘆了一口氣。
“我真的是你的娘,胭脂,跟隨了太后很多年的人,太后若不死,可以爲我作證。如果我不是你的娘,那我會是誰?”
其實,當胭脂非常肯定第說出“我是”的時候,古雨濛已經選擇相信了,她的那聲嘆息是在爲自己的不堅持而嘆息,並沒有其他意思。在這個時候,古雨濛重新選擇相信眼前這位和自己並沒有血緣關係但卻實實在在是自己親孃的人。
“你出生的時候,我便要死了,若不是蝶兒相救,我恐怕早就成了一堆白骨,我本沒有想着能活着見到你,卻是沒有想到,我卻是在有生之年見到了我的女兒,我是你的親孃,但娘也在保護着我的女兒,我能爲我的女兒做任何事情。只是……娘卻是不知道,娘所保護的,究竟是一位來自哪裡的人。”
“我是古雨濛,但,我又不是她。”
這一次,換胭脂長嘆了一口氣。
古雨濛決定把所有的一切都說出來,然而當她那麼決定的時候,卻是不知道當她說出來的那一刻究竟能帶來什麼樣的後果,這是一個無法預料的事情,古雨濛在賭博。
胭脂也在期待。
或許,今天,註定是不平凡的一天,在今天發生的事情,註定讓胭脂和古雨濛要重新面對自己的人生。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平靜,然而在這平靜之後,有古弘胤的狂風暴雨,有元昊的焦急等待,更有着蕭海璃的莫名期盼,回過頭來再看自己,說出一切,真的可以嗎?
“先吃飯吧。”古雨濛重新拿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