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看見鳳凰花開的冷香漸盛,織成一幅紅色的紗幔,在這冰冷天地裡漸漸升起,朦朧整座山峰。漫天紅霞的天中,彷彿看見玥冥宮後山百花綻放,灼灼盛開的鳳凰花樹搖曳滿樹花枝,紅色的花瓣在眼前散發幽暗的光。
接下來她看見他從金光中跑來,一如夢中奔跑而至的少年。厚厚霧氣散開,露出他稚嫩清秀的臉龐,十年訴衷腸,生死門已斷。
“究竟是什麼讓我們的命運緊緊糾纏?……這到底是孽?還是緣啊……”
她一直想問——他究竟有沒有愛過自己呢?
“再見了……”濃烈的疲倦感讓錦兮闔上眼,四肢百骸猶如浸入一片溫暖舒適的池水,舒服的讓她不想再醒來。
“慕錦兮!”幽闕眼看着錦兮即將閉眼,痛聲大喊。
阿孃,阿爹!女兒來了……
“不——要!”他仰天長嘯,蓬勃的內力源源不斷從身體涌出。參商與共,鳳鳴九洲。天地在這一刻定格——從他身體翱翔飛舞出一隻絕世鳳凰,狂掃一切,吞噬一切,散發萬丈金光令人睜不開眼。
“錦兒!”耗費內力太多,幽闕不得不跪在地上,伸手想要抓住已經昏過去的女子。
其實他離慕錦兮不過寥寥數尺,但就是這短短距離卻能讓他拼盡一生。
在場沒有人能抵抗他的衝擊力,所有人皆倒地不起,內力淺薄者更是當場被震得經脈俱斷。景德察覺不妙拉着白瑩夕迅速逃離才躲過一劫。
段莫晨手捂胸口眼看着人事不清的女子,眼角酸澀,胸口疼痛難忍。靈兒?靈兒!
玉石俱焚,兩敗皆亡的場面讓無論哪一方都沒嚐到勝利的果實。“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半空中忽然躍下兩名女子。
是素綾姐妹!她二人各自攙扶一人準備離開,段莫晨持劍阻攔,未料她們竟朝自己扔出一顆雷火石,劇烈的爆炸讓煙塵四起,不過電光火石的時間人已消失不見。
咒罵一聲後,段莫晨咬牙追了上去。
……
十年兄弟兩相煎,十年風雨請相攙。十年流落非所狠,十年甘苦與誰談?
天邊夕陽斜垂,晝夜顛倒,楓葉凋零山丘,紅霧層疊,天地宛若一幅悽美的史詩畫卷。
相視而站的玉鳴和幽闕就像這幅史詩畫卷裡兩把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奪目耀眼。哪怕身處絕境?也能在下一秒一飛沖天,染不上半點凡塵俗怨。堅銳剛猛,切金斷玉,張揚不羈。
段雪晴低下眼眸,輕嘆一聲,道:“公子,我已經把他們帶來了!”
玉鳴點頭道:“多謝小姐相助,小姐真是深明大義,懂得什麼纔是最重要的!”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宛若一把利劍狠狠扎進段雪晴心裡,臉上血色盡失,聲音哀軟道:“雪晴不敢當,皇上過繆了!現雪晴已將人帶來,還望您能夠履行承諾放過西楓堡!”
“那是自然!”玉鳴頷首點頭,嘴角昭示掌握一切的自信。是了,這纔是一方霸主的自信,主宰生死的王者自信,他就是天胤當今盛帝,打敗衛王登上皇位的成功者。
別過頭去,重新審視擁有相同血脈的兄弟,修長眉宇千腸百結,如同浮萍隨水飄蕩,掠過萬道流光。“皇弟,一切都該結束了!”
“不!”幽闕搖頭,和玉鳴相似的臉孔蒼白倔強,“如果你殺了她,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你!”
“放肆!”玉鳴厲聲叱喝,手指慕錦兮,盛怒道,“你三番兩次頂撞我——居然就爲一個女子?一個慕錦兮竟讓你情願和衛王做交易!還捨棄權力,捨棄榮華,捨棄父皇對你所有的希望!”
“他從未對我抱過希望!”幽闕大聲反駁,“從他把我送出那日,就已經準備捨棄我!”
玉鳴眼神閃爍,斥責道:“你胡說什麼?”
幽闕猛地推開素妍,和玉鳴目光交擊,一個灼烈一個清寒,卻若寒火四濺,凜凜有聲,“倘若不是想壓制寧氏一族,一出生漫天紅雲遮蔽被視爲禍國妖孽的你我怎麼可能有機會離開冷宮?倘若不是爲保住李氏天下,打入冷宮數載的我們何曾見過他?……哼!”一聲不屑,張口吐出心底最深的秘密,“熒惑守心,貪狼降世,我主殺戮,血流江山!爲了讓你繼位不惜將我送出宮門;爲了護佑江山不惜令我變成冷血殺手;爲了皇室安寧,更不惜去除我的名字,永世不得回宮!這就是你所說的好父皇?好皇帝?”
“……”玉鳴愕然睜目,良久才發出聲問:“你怎麼知道的?”
“哼!”幽闕嗤鼻不忿,淒寒的眸子裡燃燒着怒火,“好一個天胤皇族,好一個父皇——這樣的高貴血統真讓我噁心!”
“不!”玉鳴閉眼緊抿的嘴脣透漏出他這一刻的狼狽,“並沒將你除名…我一直等你回來!”
“……”心底悶悶燃燒的怒火猶如澆上一盆涼水,幽闕低下眼眸,語氣低沉而冷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我的盛帝陛下?”
目光轉向一旁,玉鳴盯着慕錦兮,緩緩道:“不!只要殺了慕錦兮,一切都會結束!”
“不要!”話音未落,森寒的劍氣已刺碎了西風!黑色影子死死糾纏住白色銀光。玉鳴握緊劍柄,劍鋒上揚,便拉出一圈絢麗炫目的劍光。宛如蛟龍出海,身形輕舞,電光疾掣間長劍和鐵拳-交錯相纏。一團雪白光影把兩人整個包裹其中,初見還能瞧見黑,白影兒,待速度越來越快,竟連人影也看不見!劍氣灼灼,寒意森森,招式越來越凌厲,彼此寸步不讓,瘋狂決絕又帶有絲絲悲涼,殺意膨然!
段雪晴從沒見過這樣精彩的對決,他二人的武功完全超出世人所想,簡直是最精妙恐怖的對決!她終於明白爲什麼這兩人能夠並稱三公子,不過轉念又想到另一人——除了敵國的財富和絕世美貌景德藏得比任何人都要深。
好不容易移開眼段雪晴轉而望着素綾姐妹倆——這對姐妹是由段雪晴親手挑選派往冥煙的,埋藏多年終於在最後時刻爆發出棋子的力量。緩身朝素綾走來,重重吐口氣,從袖中抽出匕首,眸光異動。
對不起,爲了西楓堡,爲了哥哥,我不得不犧牲你!
她咬牙閉眼揮下,只要一下就一切都結束了!
“不!”劇烈的動作讓幽闕腹部的傷口再度破裂,牽動着慕錦兮的一根神經更是讓他陷入被動局面。
“叮!”一道紅光及時掠來彈開了匕首。
“唔!”疾風驟停,幽闕背後忽響起一聲壓抑的悶哼,一股溫熱的氣息從手上傳來,他不由恍惚。
幽闕別過頭去,一個纖細的身子正朝自己飛來,他伸手環住那人腰際,在半空旋轉一週,鮮血無力在天空盛開。
段雪晴回頭,眼見手中匕首在天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徑直落在幽闕面前,插-進泥土裡。
滿庭芳菲盡,覓覓了無痕。
“咳咳……”小狸雙手揪住幽闕衣領,大口的鮮血從嘴中噴出。
“哥……”段雪晴轉過身子見到不該出現在的段莫晨持劍從陰影處走出,臉色蒼白遊絲。
“幽——闕”小狸還躺在幽闕懷裡,抿脣微笑,眼底沒有一絲將死之人的遺憾,無比欣喜,彷彿從靈魂深處發出嘆息。“記住我!你一定要……記住我!欠你的我已經還了,你欠我的……都要記住。”遇上幽闕並非小狸之福,在她過去十年多予取予求的歲月裡,這個男人帶來的只有噩運,是他摧毀小狸的自尊,剝奪了小狸的幸福,甚至將她逼到角落裡,躲在陰影下默默凝視着一切。
一貫順水得意的心房因爲一個人的入住漸漸不復驕傲,他冰冷而寂寞在小狸鮮活的世界裡畫出一幅幅神秘的作品,只有春水縈繞的世界,從此四季難辨,忍不住想要在對方生命裡也烙印屬於自己的標記。
這一次終於被小狸牢牢抓住機會,如願的替他襠下殺招,任性的選擇替他去死。她拼命看着幽闕,努力牢記他的樣子,這樣等到來生,她一定會比月靈先找到幽闕,然後告訴他,前世裡曾有一個女子被他改寫了生命,卻甘願替他赴死。
“小狸……”幽闕並非不明白小狸的用心,愛而不得,她就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換取自己心裡面的位置,可是她忘了,愛情一旦變成遙不可及的癡妄,就只是癡妄罷了,闖不進去早已填滿的心房,無關早晚,只是他自私如小狸,再也不肯容下另一個人罷了。
“老天!!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嗎??”幽闕仰頭呼嘯,似乎要將所有不平、埋怨發泄出來,被掩藏至深的悲傷無法壓抑地翻涌上來,猶如千里之堤裂開一個缺口,轟然崩潰。
作爲始作俑者,螻蟻雖小造成的傷害卻能間接無形給歷史予以最殘酷的破壞,強行改變的河流裹挾往事的碎片,怒吼咆哮從幽闕身邊流過,打進冷宮,受盡殘虐,從相護到分離,從相遇到相知,伴隨着傷痛,患難,寂寞與慰藉……
一筆筆書寫屬於幽闕橫跨二十年的浩大詩篇,愛別離,求不得,朋友,愛人,甚至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都在一個個離他而去,可笑世間熙攘,人海茫茫,他就是這樣不斷重複着失去,一人獨行,用滿身殺戮去賭一次夢裡故鄉。
幽闕體力不支終於倒地不起,然狂風四起,段雪晴心覺不妙,急忙回頭大喊:“素綾素妍速將慕錦兮送走!”
“是!”
“是!”
雙姝姐妹雖然武功不高但輕功一流,足尖輕點便一躍三丈。赤劍出鞘,橫掃千軍,未料,玉鳴長劍一攔,擋住段莫晨去路,長劍幻化的上千小劍靈敏的貼住他的周身,裹挾着風雷般的壓迫感,泰山壓頂一般落下。
“啊!求求你住手!”段雪晴尖聲大叫,衝上前跪在地上,“皇上求您住手!”她的額頭狠狠砸上溼濘的泥土,一心只關心段莫晨安危,潔白紗裙沾滿了污泥。
“……”僵持一陣後,玉鳴猛地收劍,掃一眼段雪晴兄妹,輕點足尖朝着姐妹倆離開的方向飛去。
“哥哥!哥哥你怎麼樣?”段雪晴見玉鳴放過段莫晨,心裡的大石頓時放下,一路拖着身子抓住兄長雙肩,仔細檢查唯恐他受了傷。
段莫晨卻回頭反手扣住她的手,冷冷問道:“……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爲什麼把靈兒交給他?你究竟有多少事情瞞着我!”
“我……”段雪晴語塞,喉嚨像被什麼抓住似的悶悶發不出聲音。
段雪晴越是不答,段莫晨越是怒不可遏——應該在西楓堡的妹妹居然出現在這?還和玉鳴達成某種交易!方纔……竟然還想要殺靈兒!
素來柔弱善良的妹妹居然會想動手殺人!
她怎麼可以?
段莫晨已經不知道到底什麼纔是真相!誰!他能永遠相信?
段莫晨緊咬細齒,緊抿的嘴脣彰顯無盡的怒意,他幾乎恨不得打醒這個妹妹,理智卻命令自己手放下,拔劍離開。
段雪晴見狀拼命拉住段莫晨衣角,哀求問:“哥哥你這是幹什麼去?……你根本不可能從他手裡救走人的!哥哥!求求你……千萬別去!”
段莫晨猝的停住腳步,別過頭,重新審視自己的妹妹,“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是不是?……原來你和他早就計劃了一切是不是?你們還計劃了什麼?說——還有什麼我不知道!你快說!”
狼狽女子從未見過他這樣瘋狂的舉動,呆怔望着兄長,直到眼淚溢出眼眶,良久才道:“……是!一月前他主動聯繫要,要和我交易——而我只需要,將慕錦兮交給他!”
瞳孔急劇收縮,驟然升起的磅礴殺意險些讓他失控,手指力道加深,好不容易鬆開嘴脣,問道:“你想要什麼?你這麼做究竟想換來什麼?你說!”
“是……”段雪晴淚如雨下,斷斷續續說,“保住西楓堡,我只想保住西楓堡!嗚嗚……”
“所以你就把靈兒交給他!”
“我……”段雪晴手腕生疼,疼痛逆着血脈不斷涌進心口。
“哼!”段莫晨猛地揮開哭泣女子。不管怎麼樣,他都要救回慕錦兮!
段雪晴跪在地上手指緊緊揪住衣角,苦勸道:“哥哥!求求你不要去!嗚嗚……求求你!”
“……你放開!”段莫晨皺眉掙扎。如果救不回慕錦兮,他會終生陷入自責。
“不!”段雪晴改變方式,從他手裡奪下赤劍,橫劍在頸,“哥哥如果你要去先踏過我的屍體!”
“你!”段莫晨怒聲叱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當然很清楚!”女子一臉哀慟,語氣尖銳,“我們命如螻蟻,怎麼和他鬥?他是一朝帝王,除掉我們只在頃刻之間!更不論皇家向來忌憚武林勢力,一旦發難——西楓堡是首當其衝!……哥哥!我不能眼看着西楓堡毀在你我之手啊?”
“……可是靈兒呢?”女子的話一句句敲打在段莫晨心裡,少女蒼白倔強的臉龐再度出現腦海,心中矛盾萬分,“用他人之命換我們苟且偷生,這對得起武林道義…自己的良心嗎?”
揮劍女子聞言瞬間臉色蒼白,兩行清淚蜿蜒落下,愧疚的垂下眼瞼,“我知道我對不起月姑娘,我願以命償還!”話未完,劍刃抹向嫩白柔滑的頸項,剛烈決絕。
“不要!”段莫晨伸手捉住三尺青鋒,可還是晚了一步,劍刃在她脖上留下一道清晰血痕,絲屢鮮血蜿蜒混合着段莫晨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黎青的泥土裡。
錚!
“雪兒……”段莫晨緊緊抱住段雪晴,血脈相連的感覺讓他感同身受,血溶於水的親情令所有責怪,憤怒化爲烏有。
她冰冷手指覆上男子臉頰,那一劍雖然沒有下狠手,但還是割破喉嚨,傷了聲帶,聲音嘶啞道:“不要…千萬不要去…唔…千萬不要!”
“雪兒,你不要說話!雪兒!”段莫晨萬分痛心,打橫抱起段雪晴就往山下跑。
“哪裡跑!”燕殺不知從哪冒出,拔刀砍向段家兄妹。
“住手!”一聲沉悶的輕喝讓所有人愣了半拍,燕殺揮刀的手停在半空,他回頭望去,幽闕不知何時恢復力氣,抱着小狸屍體狼狽站起。
“門主,他可是正氣盟盟主!我們大敗都是他們害的!”
“我說住手就給我住手!”幽闕厲聲大喝,移開眼,目光靜默疲憊,對段莫晨道:“你爲了錦兒做的一切……幽闕感激在心!今日……你走吧!”
“再見面——我們依舊是敵人!”段莫晨心知幽闕有意放過自己,點頭輕聲道。
幽闕也點點頭,道:“依舊是敵人!”
段莫晨雙眼半眯,頷首道:“告辭!”
殘陽烈火,經歷一天的廝殺血染青山,空氣中飄蕩着濃重血味,僥倖活下來的正道弟子拖着受傷的身軀相互攙扶離開青狐山,這一戰的慘烈以及對後來的影響出乎所有人意料!此一戰後冥焰絕跡江湖,主將火狼,魎牧道人當場斃命!重創修羅殺手幽闕!邪道之人四處躲避追殺,猶如喪家之犬。與無歡結盟之勢也土崩瓦解,不得不收回觸手,令攻打天胤暫時擱置。大快人心之時正道也付出了相等的代價,那就是用宋言書,苦智方丈等十餘位高手的性命才換回武林短暫的平靜。
“門主你!”燕殺着急勸阻,卻見幽闕身子劇烈搖晃,嘴角溢出血絲。
他心生不妙,忙上前道:“門主受傷了?”
幽闕緩緩擡頭,看着追隨許久的屬下,清俊的眉眼透出暗淡的光,“青狐山一戰……兩敗俱傷!唔…就連錦兒也被帶走……你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吧!”
“……”燕殺陡然一驚,驚愕看着幽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良久才問,“門主……你何時知道?”
幽闕嘴角上揚,露出些許自嘲味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懷疑卻沒有證據,若不是近月…你終於有所動作傳遞消息…咳咳…他不會得知我的計劃?也不會得知我在泠音宮受傷?更不會得知我和衛王的交易……”深吸口氣,壓制涌上喉間的一股腥甜,繼續說,“身爲皇帝——猜忌之心甚重,就算…就算是嫡親兄弟也一樣!”
“不!皇上並沒有對您猜忌!”燕殺跪地辯解,頭顱埋低低的,“屬下只是奉命潛伏在冥焰勸王爺回去!”
“住口!我不是什麼王爺!”幽闕厲聲打斷,薄薄的嘴脣緊抿。
燕殺繼續道:“王爺不知!皇上自繼位後便對外宣稱您的身體不好被送到終南山調養,還封您安王!爲的就是希望有一天您可以回去!”
幽闕闔目,神情疲憊道:“別說了……我不會回去的!”
……
如何演繹接下來的故事?能不能把分離剪接成延續的約定?倘若明天可以改變,那麼一場夢境後幽闕是否可以迎來下一個風景?雨夜盼黎明,當生命只剩黑暗,傷曲無音。他會零落在腐朽破敗的記憶盡頭——被所有人所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