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無論哪一朝哪一代哪一個皇上的皇宮，都不是什麼人想進就能進的！
莫春秋的進宮求見聖上，經過一層層宮門，一層層被傳了進去。
皇上沒有在書房，也沒有在議事大廳，沒有在御花園，也沒有在自己的寢宮，而是在榮華夫人的宮殿裡，站在榮華夫人的宮殿前院。
庭院深深，樹蔭擋住了大部分的陽光，陽光照不進庭院，亦照不進他的心底。
容華夫人……
這個女人，這些年來，自前皇后逝後，他寵愛最多的女人！
爲了她，他曾力排衆議，將她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女人，一路冊封到僅次於皇后的夫人之位！
爲了她，他多少次直闖皇后宮中，救她於水深火熱!
多少年恩愛夫妻，多少夜纏/綿悱惻，他曾多麼堅定的認爲，她對他，不同於其他朝臣之女的趨炎附勢，而是動了真情的愛戀！
然而，再深的感情，再深的信任，當他看見她和自己的親生兒子躺在一張chuang上時，所有的一切，都如砂石般崩塌！
擡頭，望着天上碧藍碧藍的天空，白雲大片大片的飄着，風從指尖無聲穿梭。
榮華……
他給她榮華，卻沒想到，她會背叛得如此徹底！
那個人，是李憬臣啊，是他最寵愛，最信任的兒子！是他西涼的儲君，西涼百姓心中的神之子！
榮華，她這是在要他的命啊！
一瞬，他只覺得自己蒼老了十歲……
遠處，傳令官輕聲小跑而來，躬身在皇上身後，良久才輕聲開口：“皇上，莫小侯爺求見！”
“莫春秋？”皇上微皺了眉，臉上不悅，“不見！這個時候來，還能有什麼事！”
前些日子，自事發到今兒個早上被押入大牢，明面上求情實際上落井下石的人不少，李憬臣的人一個未動，一個個有恃無恐，仿若吃定了他不會對李憬臣怎麼着！
直到今天，當李憬臣真正被打入大牢，那些人才慌了神，從早朝到現在，幾乎是絡繹不絕的求見！
沒有任何實質姓的的證據，全是宏篇大論的講述李憬臣如何治國有方，體恤百姓！
笑話！一個擅治國的人，就不會和自己父王的女人亂搞了嗎？什麼邏輯！
沒錯，他是喜歡加欣賞這個兒子！但縱然再喜歡再欣賞，不代表就能容忍他給自己戴綠帽子！
這一次，他一定要狠狠的罰！
“皇上……”傳令官再弱弱的喊了一聲，“這次求見的，除了莫小侯爺，還有太子府夫人。”
“太子府夫人？”皇上一時沒反應過來。太子府，從來除了太`子`妃，就是側妃，侍妾等，什麼時候鑽出個夫人？
“就是前段時間太子帶回來那個叫玉玲瓏的女子。”傳令官小聲解釋，“聽說已身懷六甲。”
皇上立即想了起來，之前他和皇后皆幾次傳召玉玲瓏，都被李憬臣以懷孕之名擋了回去！
這次剛事發時，聽說也是日日留在太子府，半點反應也無，如今，該是聽說太子下獄，這才終於坐不住了！
皇上嘴角泛起一抹冷意，很好，他倒想看看那個女人究竟有何魅力，也想看看面對這種醜聞，她會如何對應。
“讓他們進來吧！到孜蘭殿等着！”皇上吩咐。
“是。”傳令官小跑退了出去。
與此同時，皇后也已接到皇上將在孜蘭殿接見莫春秋和上邪辰的消息。
“走吧，邵偉，我們也去看看！”皇后朝身後帶着一半銀質面具的英俊男人道。
……
皇上肯見莫春秋和上邪辰的消息終於傳來，這期間，差不多等待了小半個時辰。
莫春秋最擔心的就是時間不夠，上邪辰眼珠子變色的問題。
“一共有兩個時辰呢，時間應該夠用了。”上邪辰說着，繼而又問，“你的藥可連續使用嗎？”
“理論上可以，不過對眼睛會有刺激。”莫春秋答。對於上邪辰這種一貫的上位者來說，對自己身體的珍惜必定比常人更甚許多。先前的時候，上邪辰直接選了藥效持續兩個時辰的，已是讓他大感意外。如今，她似乎還想持續用藥！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她看過他一眼，“所謂的刺激，應該也只是一時，後面調理下就行了，對吧？”
“是。”莫春秋再點頭。美人圈中，實在很少見到她這般不在乎自己的！
因得上邪辰懷孕，皇上特地給了恩典，允許他們坐馬車駛入前三道宮門，然後再步行過去。
馬車咕嚕嚕往前駛着，莫春秋偶爾會撩開窗簾看看行到哪裡了，對面上邪辰卻是至始至終端坐在自己位置上。
別說是撩開簾子了，就連莫春秋往外看的時候，她也不過瞟上一眼，眸底始終無波無瀾。
“你不看看嗎？”對於上邪辰老僧坐定般的表情，莫春秋好奇啊！每年過年的時候，皇宮裡大宴賓客，那些官宦之女可都是坐在馬車上，爭先恐後看外面呢!
“有什麼可看的？”上邪辰淡淡笑，輕描淡寫反問。
有什麼可看的？……莫春秋忽的憶起她的身份，忽的就笑了……是了，上邪辰本是厥國公主，長於厥國皇宮，後嫁給端木靳後，先是在靳王府，很快端木靳登基後，她就住到了軒國皇宮！
也就是說，上邪辰這一生，大半的時間都住在皇宮！
這樣的出生，也難怪對西涼皇宮沒什麼興趣了！不過，就算大半時間都住在皇宮，如今比較下皇宮與皇宮的區別也是好的啊!
這番想法，他已不可能再說出口，因爲自進宮後，他們馬車兩旁，就已候有十來個宮人！
這些宮人，不乏耳聰目明者！
……
三道宮門後，已入後宮。
馬車停在後宮門口，宮人畢恭畢敬拉開馬車門簾，正要將門簾掛上鉤子，目光有意無意往馬車中看過一眼，整個人竟然就呆滯住了！
“小兔崽子，看什麼看？！”莫春秋略兇，朝着那宮人吼。
那宮人一個晃神，忙收回目光後，再不敢往上邪辰看去半眼！這樣的天資絕色，根本不是他們這等凡人能見！彷彿多看一眼，都是褻瀆！
馬車下，其他宮人對於那位掛門簾宮人的失態，表示鄙視！好歹也是宮裡的人，什麼人什麼事沒見過，居然也能看得發呆。
那宮人很明顯收到同伴們的異樣目光，只將頭垂得更低。
莫春秋一個縱身從馬車上跳下，隨即伸手，懸在半空。
隨即，衆人看見了一隻手，一隻白玉無瑕的手！指節白嫩修`長，絲毫毛孔不見，如春天最嫩的蔥！
衆人的呼吸驟然就是一緊，饒是他們在宮中伺候了這麼久，饒是看了這麼多傾國傾城舉世無雙的美人，卻從來沒有一個美人的手，能美成這樣！
“夫人，您小心點！”莫春秋開口，十足小弟模樣，十足殷勤。
上邪辰笑，蓮步輕移，整個人從馬車上緩緩走下。
馬車周圍，沒有抽氣聲，所有人都是一副呆滯的狀，別說是問候或者傳喚，就連人最基本的呼吸，都幾乎忘了！
普天之下，竟有人美成這樣！
滿天的光華，彷彿都不如這一人的容光！
莫春秋再次長嘆一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說你們，禮教嬤嬤都是怎麼教的？一個個是不是都想回爐重鑄了？”
看着小侯爺暴跳如雷的樣子，衆宮人這纔回過神來，再看之前那位拉門簾的，瞬間多了幾分理解！
這時，爲首的宮人上前一步，他仗着平日和莫春秋有幾分熟，笑嘻嘻的：“小侯爺，不怪我們！誰知道天底下有夫人這般絕色的美人兒呢！”
說話間，他又朝上邪辰看過一眼，便就在他看上邪辰的瞬間，上邪辰的目光亦是淡淡的看過他一眼。
那目光，明明看起來在笑，明明看起來很溫柔，可不知爲何，這宮人卻覺得背脊一寒，原本還想再調侃幾句的話全部嚥了下去!
好可怕的目光，好可怕的氣勢！他立即將頭低了下去，再不敢看上邪辰一眼，只畢恭畢敬的：“小侯爺，夫人，皇上在孜蘭殿等着兩位，請跟奴才來！”
“有勞。”上邪辰淡淡開口，仿若天籟的嗓音，卻是無敵尊貴。
一行人，這才又繼續往前。
明明不過一個小侯爺，一個太子府上所謂的夫人，原想不過是尋常差事，帶尋常人去看皇上，可見了上邪辰的氣勢後，再無人敢掉以輕心。他們隨伺在莫春秋和上邪辰前後，一個個噤若寒蟬，畢恭畢敬，彷彿他們伺候的，是天底下最最尊貴的人！
“你幹嘛嚇他？”莫春秋下巴一擡，指着領頭那宮人，小聲問。
“當着我的面兒也敢調侃於我？”上邪辰冷冷笑着，聲音雖小，卻足以讓前後宮人全部聽見，“若是在太子府，你覺得他這會兒還有命嗎？”
果然，一句話落，只見那宮人猛的哆嗦了一下。上邪辰再笑，眸光中毫無溫度：這皇宮裡的人，可真經不起嚇！
莫春秋側頭，再往上邪辰看過一眼。
短短一天來，這已是第幾次他覺得看不透她了！
平日裡，她明明看起來很好相處啊，來回於軒國和西涼的日子，她曾是那樣好玩的指揮赤狼撲他！今日方知，她全盛時的氣勢，竟是絲毫不遜於太子！
更不明白的是，他怎麼看都覺得她是在挑釁當今皇后呢！
且不說容貌，光是那一眼那一句的威懾，就足以和皇后娘娘匹敵！這裡是皇宮，她故意露出這麼一手，與其說是不小心，不如說是故意挑釁！
只不知，她這樣挑釁，究竟是何用意？
……
孜蘭殿。
宮人們將上邪辰和莫春秋送到殿門口，只說了句“小侯爺，夫人，皇上在裡面等二位”後，便自行退下。
上邪辰點頭，與莫春秋並排走了進去。
照理說，莫春秋是西涼小侯爺，而上邪辰卻是太子府不知名，也沒有任何封號的所謂夫人，兩人一同去一個地方時，上邪辰應落在莫春秋稍後一路。
可這一路以來，他二人一直是並排而行，甚至，就上邪辰給人的氣勢，很多人都有種莫春秋走錯了，應走在上邪辰身後的錯覺！
大殿門之後，是十來米的青石板路面，緊接着纔是會客的廳，廳的大門依舊大大敞開，一眼便看見背對着大門，站立在大廳正中的皇上！
皇上一襲明黃龍袍，背部是盤旋的九龍在天，極爲醒目，亦極爲威嚴！玉冠將頭髮束起，黑髮中交織着少許的白髮。
廳的周圍，隨伺不過五六人，顯是遣散了大半。
“微臣莫春秋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莫春秋一掀袍角，直挺挺跪了下去，上身低俯在地。
“民女玉玲瓏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上邪辰一絲不苟的行禮，姿態優雅，然後緩緩的，將額頭抵至地面。
在她的印象中，這是她極少的想當朝者下跪磕頭的畫面，從前，在軒國皇宮，她亦從來不曾向端木靳行如此大禮！
此刻，爲了李憬臣，爲了那個給了她第二次生命的男人，她低下了自己高貴的頭顱！
腹部有點大，這樣磕頭是姿勢，她覺得有些爲難，微皺了眉，然後保持着，忍耐着……
皇上聽到他二人行禮，也聽到上邪辰清脆的，尾音帶着微微魅的聲音，光是這樣的聲音，皇上幾能斷定，那女子容貌不凡！
高高翹起的短靴微移，他緩緩的轉身，然後是衣袍拂過地面的聲音，很快，他看見那一襲裹着硃紅的金光！
她的背部弓起，顯然是行動有所不便！他很快看見她的腹部，瞧那個大小，至少有7個多月！
他更詫異的是她衣着的顏色！
皇宮之中，且不說前來朝拜的命婦，就連宮中妃嬪，除了最當紅最當寵之人，亦是沒人敢穿這樣豔麗的顏色！
難道說，這女子，真被李憬臣寵得無法無天了嗎？
當下，皇上心裡已有了幾分不悅。
“起來吧！”倒不是真想讓上邪辰起來，只不過，他幾分顧念上邪辰腹中胎兒，聽李憬臣的意思，這是他的孩子！也就是說，這個玉玲瓏腹中胎兒，是他的皇長孫！
“謝皇上！”上邪辰和莫春秋齊齊道。聽那聲音，莫春秋幾分感激，上邪辰卻是不卑不亢，並不覺得自己得了多少恩典！
當下，皇上更有了幾分不喜。平日裡習慣了被人捧着，能聽他說一句話都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如今居然有人這麼不給面子！
然，再多的不快，再多的不喜，在下一刻，在見到上邪辰容貌的瞬間，統統消失不見！
絕世的容貌，竟是比他這一生見過的所有女人都美！特別是那一雙堪比黑耀的眼睛，星河璀璨，顧盼間光華流轉！
更難得的是，這樣年紀輕輕，竟能有完全不輸於納蘭傲雅，也就是當今皇后的氣勢！
不錯，李憬臣的眼光確實不錯！
這一刻，皇上只一點沒明白，就玉玲瓏展現在他面前的氣勢，那必定是久居上位者才能培養！
既久居上位者，必定是有權勢有手腕，這樣的女子，李憬臣爲何之前不放心她進宮？！
“你就是玉玲瓏？”皇上笑，臉上已有了幾分長者的和藹。
“是。”上邪辰笑，低眉斂目，以示尊重。
“之前一直不肯進宮，爲何現在肯了？”不滿再少了幾分，滿意再多了幾分。
“因爲憬臣，聽說皇上將打入天牢了！”上邪辰笑着，沒有半分急切，只緩緩的，彷彿陳述一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那件事情，憬臣是被人陷害！”
“喔？”尾音微微上揚，然後如審視如考驗般的看着她，“你該知道，這種話，朕不止聽了十次！”
“因爲……”上邪辰的話剛起了個頭，便聽見殿外尖銳的宮人的聲音，“皇后駕到——”
皇上的目光朝外，上邪辰亦跟着轉了身去，只見皇后看起來不過30出頭，容貌妖嬈豔麗，她身穿正紅色的鳳袍，上面金線繡百鳳朝陽，國母的威嚴層層壓來。
上邪辰笑，既她還沒走近，倒也不急着下跪行禮，目光稍稍往後，落在皇后身後那個身材修`長，半邊臉帶銀質面具的男人身上。
只見那人右臉已完全遮了起來，露在外面的左臉卻是線條俊朗！
無論容貌還是氣質，竟是無比的熟悉！
呵，終於……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