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裡的李溫他們,聽到萬壽公主不見了,都驚得站起來:太子府不小,可也不至於迷路啊,何況是見多識廣、天不怕地不怕的李萱兒。
“阿柏,找人點火把,別是天黑摔在哪裡看不見,池塘邊!池塘邊多派些人手。”李溫說完,回頭看了一眼滿臉擔憂的鄭顥,想想又對阿柏道:
“讓姬妾都回後院去,別在花園逗留。各位也一起幫忙去花園裡找找。”
鄭顥心生感激,太子是爲了自己才說讓大家一起去。他領情了。
幾個人跟着舉火把的僕人進了花園。這裡與外院相連,隔在內外院之間,白日裡太子也會帶着人在花園裡遊玩,並不避外男。
只是夜裡這麼熱鬧很少見。
曇花種在浮生亭後面的花圃裡,很大一株,說是在這府裡養了幾十年,大年的時候,一夜開花上百朵,就算今年是小年,也結了三、五十個花苞。
鄭顥無心賞花,他接過僕從手裡的一支火把,離開青石板路,往花叢間的鵝卵石小路走去。
這裡由木槿花做外圍,裡面是牡丹花與芙蓉花叢拼成的祥雲圖案,彎彎繞繞,簇擁着中間一座小亭子。
亭子那裡已經有兩支火把,卻沒人說話,人應該不在那裡。鄭顥正要轉身出去,聽到花叢裡有人叫他:
“鄭三郎......有我沒她......沒她......”
鄭顥又心疼又好笑:上輩子你什麼怨言也沒有,我還以爲你根本不在乎我,哪知你是記仇記到了這輩子。
他分開花叢,只見某人正睡在牡丹花叢中,好好的牡丹花被她壓得七零八落,倒了一大片。
她嘟囔着又說了一句什麼,擡手把碰到臉上的花葉子拂開。人家醉臥花叢都天仙似的,又香又美,她這就跟個摧花辣手沒什麼兩樣。
鄭顥把手裡的火把遞給身後的僕從:“去告訴太子,人找到了。”
他蹲下去剛把手伸向萱兒,她像得了感應一樣,轉身將他的胳膊抱到懷裡,鄭顥手被拽住了,身子不得不跟着往她身邊卷。
他有些不知所措。旁邊站着舉火把的太子府僕從,他甚至聽見他們心裡在偷笑。
分不清是花香,還是萱兒身上的香味,爭先恐後往他鼻子裡鑽,讓他心中止不住的顫動,那張美好的臉龐就在眼前:
真想親一下啊,怎麼就這麼不是地方?
很快,身後傳來了李溫的聲音:“公主在哪裡?”
鄭顥趕緊伸手拍拍萱兒的臉,笑道:“起牀了,去興慶宮請安了!”才叫了兩遍,躺在花叢中的萱兒猛的坐起來:
“啊?今天初一還是十五?”
“你說呢?”剛剛趕到的李溫,看到這一幕也是哭笑不得。
萱兒揉揉眼睛,這纔看清自己坐在地上,旁邊蹲着鄭顥,後面還站着阿兄和一堆男人: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她站起來,故作鎮定的拍拍裙子問道:“曇花在哪?我......是去看曇花的。”
李溫大笑道:“既然這樣,那就一起去看曇花吧。”
正要往浮生亭走,霜兒匆匆忙忙往這邊趕,差點被絆一跤,旁邊的於琮一把將她扶住,來不及道謝,霜兒對着兄長叫道:
“兄長!快叫府醫、穩婆,顏氏要生了!”
這可亂成了一鍋粥,外男統統退回去,只有崔公子說:“在哪裡?我過去看看。你們快去找一張春凳過來擡人。”
“對對對!這不有一位太醫?”李溫也急昏了頭。
萱兒看了一眼鄭顥,跟着霜兒急急忙忙往浮生亭趕。
顏氏本就接近臨盆,穩婆讓她每天動動,她這纔到花園裡走走,遇到了兩位公主,好心說帶她們去看花,沒想到把萬壽公主走丟了。
她這一急,動了胎氣,孩子就要出來了。
“太子殿下,您迴避吧,已經見紅了,衝撞了您可不好。”李溫他們正要走過去,旁邊的嬤嬤攔住了他。
崔瑾昀讓嬤嬤過去按照他說的幾處按了按,嬤嬤過來回了話,他說:
“太子莫急,還沒到時候,至少還有兩個時辰。春凳來了,慢慢將她擡回去,府醫再開些緩解的湯藥來,準備接生就是了。”
說話間兩個宦官擡着春凳過來了,大家將顏氏扶到長凳上躺着,一羣人擁着,擡着她回後院去了。
李溫和崔瑾昀回到前殿去等消息,萱兒和霜兒則跟着去了後院。
雖不是妃子,可這畢竟是太子府裡第一個孩子。
早就準備好的產房裡,奴婢進進出出,兩個穩婆先在產房門口左邊牆角燒了山柱香,敬過了胎神,才洗手進了產房。
兩位公主也被攔在外間:“公主尚未出閣,當心衝撞了胎神,你們就在外面等着吧。”
聽到顏氏在裡面一陣一陣的叫疼,霜兒握着姐姐的手,手心上都出了汗:
“姐姐,生孩子這麼可怕的嗎?我以後不要生孩子了......”
“還沒嫁人就說生孩子,這話怕是說早了。”萱兒抿嘴笑道:你不但會生孩子,還生了三個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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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阿兄的第一個孩子是公子,不知現在會不會一樣?萱兒心裡好奇起來。
又等了一會,產房裡面傳來一陣響亮的啼哭聲,產婆高聲報喜道:
“生了!生了位大公子。”
霜兒激動得跳起來,抓着姐姐的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姐姐!我們有侄兒了!”
萱兒也含淚笑了:
今生大郎生在太子府裡,應該會比前世順利吧?再不會莫名其妙夭折,平平安安長大了吧?如果是這樣,那個十二歲登基,最後亡國的五郎,還會是下一位皇帝嗎?
誰知道呢?
太子府裡燈火通明,派去宮裡報喜的宦官,還順便告知晁美人:兩位公主今晚在萬壽公主府裡歇下了,明兒再回宮。
兒子也有兒子,女兒只怕也留不住了。晁美人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扶着含香的手往內殿走:
“走吧,美美睡一覺去,我都是做祖母的人了,還操那麼多心做什麼?”
浮生亭外潔白的曇花,一下子喜氣洋洋的炸開了。
只爲今生今世綻放的新生命。
只爲善良之人不一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