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張綰綰找到了聊天的對象。她和丁嘎並排騎在馬上,他在給她糾正一些讀音。綰綰不時嘻嘻笑着,操着不熟練的南詔話和他聊着。
進了寶州境,遠遠就看見楊復光帶着七八個人騎馬跑過來。
“娘子!”
楊復光經過這幾個月磨鍊,顯得比他的年齡更成熟了些,他看見公主就像見到了家人,顯得有些激動:
“馬車、牛車都讓他們趕回寶州,我們直接走,義兄已經在路口等我們。”
路口離他們並不遠,清點了一下,連兩個嚮導在內,共有三十人。除了嚮導,人人都配了武器。
楊懷信看了滿臉驚詫的丁嘎一眼,冷冷道:“你若敢跑,我絕不用第二箭。”
“你嚇他幹嘛?丁嘎不會跑的,我跟着他。”張綰綰在路上已經學習如何使用臂張弩,現在多得了十支弩箭,滿心歡喜。
丁嘎撇了撇嘴,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去尋找李萱兒,見她正微笑朝他走來:
“我家郎君一個月前誤入南詔,至今未歸,我從長安千里迢迢來找他,這些都是我朋友,找到人,我們立即退回天朝,絕不傷害無辜南詔百姓。”
隊伍裡有四位小娘子,總共也才三十人,若說是去偷襲,這點人連赫章也過不去,先暫且相信,一旦他們不對勁......我便殺了這位看上去是首領的小娘子!
打定主意,丁嘎滿臉輕鬆道:“放心,你們只要不對南詔有壞心,丁嘎會把你們帶到你們想去的地方。”
“義兄,要不要搜他身?”丁嘎是異族人,楊復光不放心。
李萱兒阻止道:“不必了,用人不疑。他身上不過是把鬱刃,他要帶路,給他一把刀。”
丁嘎衣服裡藏着的那短刀,是楊懷信告訴她的。
南詔鬱刀製作方法奇特,不但鋒利無比,製作的時候還通體淬毒。鬱刃製作方法一致,只不多更短,類似天朝的匕首。
李萱兒特意將他身上的武器點出來,還真讓丁嘎吃驚不小:這位小娘子見識不淺,自己行動要更謹慎纔是。
張綰綰完全不知道他們話裡的玄機,只覺得這個有趣的異族小郎,要帶着他們走進神秘的世界去尋鄭三郎,這本身就是一個激動人心的事情。
雪晴沒怎麼主意看楊懷信帶來的幾個人,他們都穿着當地百姓的衣衫,頭上戴着包頭巾,她也得了十隻弩箭,低頭忙着把箭插到箭袋裡。
箭袋加了箭有些緊,她低着頭,最後一支半天沒有插進去。
本來插不進去就急,還有個人偏要擋住前面的光線,看都看不清。她向左邊挪了挪,前面那人也挪了挪。
她向右邊挪了挪,那人也跟着她挪了位置。
這下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模糊了,頭也不擡,使勁朝面前的人錘了過去:
“天下哪有那麼討厭的人!”
崔瑾昀抓住她的手腕,顫聲說道:“若是連你也討厭我、離開我,那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雪晴一時忘了,這一個月來他有多麼煎熬,鄭顥是他最珍惜的朋友,他的失蹤,讓在寶州的他幾乎崩潰。
他跟着楊懷信進南詔,可最終無功而返,短短一個月,他像老了幾歲。
若不是聽說李雪晴跟着公主來了南詔,他都無法從行屍走肉般的混沌裡出來。
平時雪晴是個守禮害羞的人,此刻看到眼前瘦得脫相的他,忍不住擡起手來撫摸他的臉頰:
“你怎麼不愛惜你自己?你還有京城裡的父母,還有我......”
崔瑾昀輕輕將他摟在懷裡:是啊,我還有你們。
遠遠看着久別重逢、在樹下相擁的崔李二人,李萱兒心痛到窒息。楊懷信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又如何不知她心裡在想什麼?
他擋住李萱兒的視線,低頭看着她輕聲道:
“你也會有你的幸福,我感覺得到,他就在南詔。準備好了嗎?好了我們就出發。”
剛過路口的那一段,兩邊的景物幾乎一模一樣,都是兩山夾着峽谷,都是茂密的高山森林,滿眼就是綠。
整個隊伍三十多人,護衛們的馬背上各揹着兩個竹筐,裡面裝着乾糧、水和物質上面蓋着布帛、,他們的武器也藏在裡面。
看上去,就和普通商隊沒什麼兩樣。
走在楊懷信旁邊的寶州嚮導小聲道:
“楊郎君,出了峽谷有兩條路,上次走的是南邊,南邊通往善闡府(昆明),若是郎君被生擒,必是往南走。北邊通往烏撒部,他們雖離邊境不遠,可語言卻相差甚遠,連小人也聽不懂不會說啊,所以他們不喜歡和天朝人交往......”
“知道了。你注意觀察周邊有什麼異常。”
看着前面與張綰綰並排走着的丁嘎,他有南詔人的狡黠,可眼底卻看得見坦蕩。
李萱兒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的眼睛連峽谷兩邊的山也沒放過,幻想着突然跑出來一隊人馬,爲首的就是鄭三郎。
峽谷盡處,是密密匝匝的森林,果然分了南北兩條路。
“張郎君,前面分路了,一條去善闡府,一條去烏撒部。你們要走哪條?”丁嘎到沒有隱瞞。
李萱兒搶在前面問道:“若是邊軍誤入南詔遇到堵截,最有可能走哪邊?”
丁嘎心中冷笑:這麼快就跳出來了?原來是邊軍。
“鄭郎君是我阿兄的朋友,我在襁褓中的時候,他還抱過我呢......小娘子就要和他大婚了,卻傳來他在南詔邊境失蹤的噩耗......唉......”
張綰綰在旁邊小聲解釋道。
丁嘎有些愕然:原來他們還沒有成親,看她應該是天朝貴族,竟有勇氣千里迢迢,鑽進這羣山疊嶂的南詔國......
他清了清嗓子說到:“如果是這樣,他們遇到的應該是烏撒部的人,這一帶是烏撒部的地盤嘛。我們應該往北走。”
“烏撒部好打交道嗎?我們只想要人,若是要贖金,可以跟我們到寶州邊境拿。”
李萱兒之所以這樣講,是因爲丁嘎可以作證,他們有三輛牛車的東西,拉到了寶州城。
“他們對誰都挺冷漠的,倒不是人不好講,因爲他們有神的血統,不屑於與我們這些人打交道。”
丁嘎的話,聽上去不像是撒謊。
“小娘子,我們上次走的是南邊,過去五里路,就是那個沼澤地。”楊懷信在萱兒旁邊說到。
“那就走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