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西里布法的氣質確實與普通人不一樣,他身上神性與靈性共存。
趙烏蘭還想和西里布法吵架,被趕回家來的和文康阻止,呵斥老婆回房睡覺,少在這裡丟人現眼。
蘇鬱繁聽他們坐在院子裡小聲談論。
“西里,你師母比較小心眼,但人不壞,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我知道你在暹羅學佛,也學木雕。你很有天賦,這兩年我對你傾囊相授,我希望你能免費爲我工作兩年。
你是我的徒弟,我以你爲傲,我會找段師傅過來指導你更高超的雕刻技法。
只要你不幫蘇鬱繁說話,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這些話對於一個急於學藝的人來說,無疑是最大的蠱惑。
換個人,早就一口答應。
而西里布法只是站起身,禮貌向和文康微微鞠躬:“師傅,我從不說假話。按照約定,我學成之後可以爲您免費工作一年。
兩年太久,我不能答應。對於蘇家的事,我不能不管。
蘇鬱繁的外婆是我的親戚,我要是把房子的事告訴版納的親戚,他們找上門來,你也無法交代。
我不明白,您在木雕小鎮已經有那麼好的房子,爲什麼還不肯把這個老房子還給蘇鬱繁?”
和文康忍住想罵人的衝動,這個糊塗蛋,現在提木雕小鎮的房子做什麼?
“行行行....你別說了,木雕小鎮的房子,不能告訴蘇鬱繁。今天先不談,等後天蘇鳳霞的葬禮結束後再說。”
兩天後,按照當地習俗,蘇鬱繁遵照母親的遺願,把她葬在外公、外婆的墓旁。
王福貴跟着忙前忙後,直到新的墓碑立好。
蘇鬱繁的眼淚大顆砸落在地....
蘇鳳霞是名人,送葬的人非常多。
幫忙的人也很多,全程按照最高葬禮規格將她送上山。
還有一些喜歡她的粉絲趕來祭奠,雖然沒有靈堂,她的新墳周圍擺滿花圈和鮮花。
也算風光大葬。
蘇鬱繁當天素顏,一身藍青色的民族服飾,襯得蒼白而悲慟,叫人看了不忍心。
值得欣慰的是,西里布法在兩天時間內,趕工雕刻出一個小小的金絲楠木骨灰盒。
上面刻的是一隻閃閃發光的金孔雀,與蘇鳳霞的孔雀皇后美名相呼應。
蘇鬱繁把媽媽的“新房子”小心翼翼拍照留念。
然後將媽媽的骨灰裝進去。
葬禮結束後,和文康裝作一臉悲切與前來弔唁的領導,及一些蘇鳳霞生前結識的上層朋友敬酒,熱聊。
在這種場合,他還不忘遞上自己的名片,推銷自己的木雕作品....
院子裡鬧哄哄的,房前房後全是看熱鬧的人。
蘇鬱繁不理解,送葬的人爲什麼在這裡喝酒交朋友,甚至談生意....
夜深時,她送王福貴去縣城的客棧住,家裡太鬧騰,吵得人頭疼。
這個世界上,與她有血緣的關係的人,只剩王福貴和他的一雙兒女。
“謝謝你們來送我媽最後一程,弟弟妹妹還要上學,您也要做生意,我給你們訂明早的機票回北疆。”
王福貴的眼眶紅紅的,有些傷感:“你弟妹要上學,我先送他們回去,再回來陪你一段時間。
如果你想散心,也可以跟我們回去。那邊草原廣袤,你可以騎馬,可以去好多地方玩...”
“我想陪我媽,等我想去的時候,去看你們。你們今天很累,早點睡吧,我還要回去招呼我媽的朋友。”
“好。那你注意休息,別得罪和家的人,開心最重要。
你要是實在喜歡那個房子,我出錢給你蓋一個,或者給你在城市買一個大別墅。你是我的女兒,我不會讓你沒地方住。”
蘇鬱繁答應着,揮揮手離開。
她沒有回去招呼任何人,徑直開車去了母親的墳頭,墳前的香火燃燒着,蟲鳴鳥叫不絕於耳。
蘇鳳霞的墓地位於老君山的尾部,山上有許多鳥獸花草,環境優美。
距離著名的千獅山不遠,她小時候常和外公一起去爬山,看形態各異的石獅子。
曾經無數次路過這裡,沒想到現在,成了家人的埋骨之地。
她盤腿坐下,拔起地上的一根狗尾巴草,自言自語起來。
“媽媽,不知道今天來送你的人,有沒有你想見的人,你會不會開心。
我看爸爸對你很不捨,他有了新孩子,能分給我的父愛少的可憐,但他很幸福,這樣也很好。
您放心,我會好好生活,好好守着外公的房子。
也會記得你的話,好好跳舞,一定讓我們的舞蹈傳播出去。”
她跟個小話癆一樣,跟媽媽聊完,接着跟外公聊。
“外公,我記得小時候,您常跟我念叨,您年輕時候去東南亞做工的事,還爲首都大會堂雕刻過雲南廳的孔雀和大象的藝術品擺件。
您一輩子走南闖北,留下不少作品,可惜我只會跳舞,無法把木雕延續下去....
接下來,我會去您雕刻過的地方走走看看....
您收藏的木材那麼多,全部堆在祖宅裡積灰,腐朽。
您不介意我把它們送給西里吧?他很愛雕刻,對媽媽的事情也很上心,你會同意吧?
反正我不想給和文康,他那個人不厚道,精於算計。連您的房子都想據爲己有,我偏不給他。”
蘇鬱繁嘀嘀咕咕又對着外婆一頓輸出:“外婆,對不起,您走的時候,我沒能趕回來。
現在想想,跳舞也沒那麼重要,那些觀衆也不是非我不可。
當初是我太執着於跳舞,媽媽瞞着您去世的事,沒能見您一面,我好遺憾....
現在你們三在一起,一定要開開心心。媽媽會好好照顧你,我也會照顧好自己....”
天色剛剛魚肚白時,蘇鬱繁有些累。
倏然,聽到窸窸窣窣地聲音。
回頭望去,西里布法身披羽翼道具,用木頭雕刻腰帶,竹子和各種顏色的布料製成精美的神鳥翅膀,綁在腰間。
手裡拿着一個木雕的白色面具。
“西里,你穿這身,是要跳緊那羅神鳥舞嗎?”
“是。你媽媽一直想看我跳。可惜我的舞蹈服裝最近才製作完成,今天給她表演一下。”
“你會跳舞,還會製作道具羽翼?“蘇鬱繁喜出望外。
“會一點。我答應你媽媽的事,剩這一件沒完成。”
蘇鬱繁滿臉期待。
西里打着赤腳,帶上白色的面具起跳時,前腳掌輕盈點地,後腳跟微擡。
身體如蓄勢待發的神鳥,腰部與腿部肌肉悄然收緊,積蓄力量的同時,保持上半身的舒展。
雙臂或微張如羽翼初展,或曲肘護於胸前似鳥雀攏翅,頭部微微側傾,眼神靈動,彷彿警惕地觀察周遭,充滿野趣。
蘇鬱繁打開手機視頻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