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布法翻看着聊天記錄,對方的目的性殘忍到令人髮指,就是想故意激怒蘇鬱繁,估計想截圖放網上,讓網友網暴蘇鬱繁。
她既然選擇自己面對,他也不能就這樣坐視不理。
看完聊天記錄,他提議去馬象山看高山杜鵑,順便下載某博軟件。
讓蘇鬱繁調節一下糟糕的情緒。
蘇鬱繁沒有再留意網上的評論,打算觀察一下輿論方向。
山上濃霧初散,山脊漸顯。
陡坡之上,杜鵑已開得漫山遍野。
一叢叢紅色的濃烈到驚心的紫紅與粉白,壓彎嶙峋的枝條。
山間的風從花朵經過,花瓣無聲翻涌,向深谷傾瀉而去。
滿山的杜鵑在霧氣與峰巒的寂靜裡盛開,彷彿要把冷冽的山石也染上色。
蘇鬱繁和西里拍了一些山花的照片。
西里要用來雕刻的時候繪圖。
山上下來八百米左右,出現一個一望無際的草甸。
青碧草甸如麥浪,風輕輕拂過,留下一陣陣波浪。
層層綠浪涌起,涌向山坡,涌向雲邊。
草甸溫柔地盪漾,一直綿延到視野盡頭,彷彿整片被風揉皺,又被風撫平,翻來覆去。
蘇鬱繁其實很享受自然景色,她從小不是在草原,就是在大山裡狂奔。
可是自從跳舞之後,她極少有這樣放鬆的時刻。
她知道西里不想讓她陷入網絡輿論風暴,盡情享受來自山間輕風的吹拂。
她還在草甸上躺了好一會,懷念媽媽,懷念外公,懷念外婆,懷念健康的自己。
在她肚子發出飢餓的咆哮後,西里開車帶她下山。
路過一大片梯田,夏水盈滿,有人忙着插秧。
梯田鏡面映着天光雲影,無數的流雲在梯田裡流淌、聚散。
新秧初綠,順着水波蜿蜒晃盪,深淺交織如綠色的絲帶。
時有牛鈴叮噹,微風驚起水面細碎的漣漪,山坡在這溼潤的綠意裡,充滿自然風情。
蘇鬱繁感慨一句:“劍川的風景好美,小時候我只顧着爬山,留意的只是腳下的蟲子,螞蟻窩之類的。
現在細看,這山水透着不一樣的嫵媚。西里,版納雨林有這麼美嗎?”
“當然,它們的美不一樣,卻也一樣。”
車子裡,山風掠過他們耳畔,是一種特殊的謎語。
傍晚的落日傾斜地灑在劍湖裡,蘇鬱繁突然想起媽媽曾經在劍湖旁跳舞的畫面。
“西里,現在能吃到劍湖的海稍魚嗎?”
“可以。古城裡有一家,現在開車帶你過去。”
來到古城步行街,蘇鬱繁走在青石板街上,看着數百年前的老宅檐角層疊,青瓦覆着苔痕。
許多木門楣上雕花細密,飛鳥銜枝,雲紋舒捲。
巷弄古典雅緻,偶有木香浮動,茶馬驛站舊匾,字跡斑駁。
整座城靜臥在羣山臂彎裡,檐角挑着飛雲,木雕的花紋裡藏着明清歲月。
他們走進一座明代的古宅,現在改做私廚菜館,只做海稍魚。
點好菜,坐下。
不多時上來一盆海稍魚,大約兩條左右,半大不小。
裡面配菜有青菜、土豆、香菜。
她輕輕嚐了一口,吃出許多配料:草果面、鹽巴、花椒麪、辣椒麪,大蒜,姜,花生碎,核桃碎,黃豆粒等。
特地去打一個媽媽牌的蘸水,把魚在蘸水裡刷一遍,味道特別鮮香。
她看到西里吃素菜多一些,葷菜幾乎沒怎麼入口。
這個問題,她沒打算問。
吃飽後,他們在古城裡轉悠大半天。
蘇鬱繁熟悉古城裡的一磚一瓦,有很多古宅和名人的故居,安裝了保護界碑,已經不對外開放。
她忽然覺得,在這座古城裡過慢吞吞的日子也不錯。
不用勤奮地練舞,不用去爭奪比賽榮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留下來簡單,要讓更多人喜歡這座古城,喜歡自己做的事是一件很難的事。
“蘇鬱繁,段醫生囑咐你,辦完喪事要回去治療,明天我送你去昆明?”
“西里,我這病治不好的,基因突變,又沒有靶向藥...”
兩人第一次談論蘇鬱繁的病情,西里本來就忐忑,一聽蘇鬱繁這樣回答,心涼半截。
“可是段醫生說有新藥,或許你可以嘗試,吃藥沒有化療痛苦....”
“西里,新藥都有副作用,或許比化療更難受。我是早期,按照國際指南,不治療也可行,現在還沒有到非治不可的地步。
其實我並不想打亂現在的狀態。我見過化療的人,不只是掉頭髮的事,也不止嘔吐難受,那是一種靈魂被剝離的扭曲痛苦。
我不想冒險去改變現狀,尤其是現在。
我忽然想去做一件事,讓更多人知道劍川,讓這座古城再次迎來屬於它的熱鬧和輝煌。
劍川有豐厚的歷史底蘊,有延續下來的南詔文化,有海內外著名的木雕技藝,還有很多非遺藝術,是國家知名的歷史名城。
或許我可以在有限的生命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西里不理解,這跟治病並不矛盾。
“蘇鬱繁,你做這些事之前,最應該考慮活得更久一點。治療是唯一的方式。
我可以和你一起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前提是你要去接受治療,至少該聽聽醫生怎麼說。”
“你說的也有道理,那就去聽聽段衡和他同學怎麼說吧,現在我們先回家。
對了,網上爭房產的視頻只有你師傅的兒子那天拍過,我得回去找他算賬。”
蘇鬱繁想起這事,有些生氣。
再怎麼說,她跟和家人也算半個家人,他們怎麼能把視頻給外人?
看那些評論和貼圖,不少是喪禮當天的照片,除了和家人能提供,還有誰呢?
這筆賬,她勢必要算清楚!
回到家,她去找那天拍視頻的和君,這個小崽子剛滿十八歲呢,不會有這樣的心眼吧?
大概率視頻是被他媽發出去的....
蘇鬱繁找到和君,立刻扯住他的衣領質問:“你那天拍的視頻,是不是發給別人了?”
正在嗑瓜子的和君整個人呆愣住,這....該怎麼回答?
“什麼視頻?我不知道。”
“那天我回來,你媽不准我進家的視頻,我看你拿手機拍了,今天已經上熱搜了。
你說,到底怎麼回事?還有昨天喪禮的照片,怎麼那麼多掛在網上?
我看你一天到晚拿個手機拍拍拍,除了你還有誰?”
和君啞口無言,想要掙脫蘇鬱繁的拉扯,假裝哭喊起來:“爸媽,蘇鬱繁欺負我....快救救我!”
他這一喊,和文康和趙烏蘭從廚房裡走出來。
“蘇鬱繁,你抓我兒子做什麼?放開他!”
西里這時候護在蘇鬱繁面前,扒拉開蘇鬱繁揪扯和君的手,自己將他雙手扭到身後。
“你還在做網紅夢是吧?那些照片和視頻,你到底發給誰了?老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