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風火火來到軍分區司令部,兩位老搭檔甦醒和張霽雲已經坐在了桌案前開始了忙碌的新一天,經歷了最近近一年來的努力,整個察北軍分區的各項事務基本上都已經步入了正軌,然而在幹部配置方面,卻依然非常緊張,所以大多時候,兩位正副司令員都要身兼數職,並且幾乎每天都要起早貪黑。
保衛科長劉國樑自己也累得恨不能早點栽到牀上一睡不醒,然而懷裡揣着的這份電報,卻讓他像心頭扎着一根刺般,不立刻拔出來就寢食難安,站在門口重重咳嗽了一聲,他努力將兩位同事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後深深吸了口氣,低聲說道:“剛剛黑石游擊隊發了一份緊急電報過來,請求軍分區立刻給予支持,我不敢耽擱,乾脆就直接給你們倆帶了過來。”
“出什麼事情了,。”司令員甦醒皺了下眉頭,雙手扶着桌案快速站起,雖然最近這些日子沒有直接干預黑石游擊隊任何內部運作,但是他卻一直留意着這個橋頭堡的動向,唯恐自己的工作出現疏漏,進而給整個軍分區都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
“是啊,出什麼事情了,最近小鬼子的注意力,不已經轉向跟蘇聯人的武裝衝突方面了麼。”副司令員張霽雲摘下眼睛擦了擦,也關心地追問,從某種程度上講,草原地區的各項工作,遠比中原地區複雜,所以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儘量設法把各種問題消滅在萌芽狀態,而不是任由其慢慢發展壯大,進而演變成一場災難性事件。
“國際營昨夜發生武裝譁變,不過暫時已經被當地的同志們自己給解決了,但是周黑碳的獨立營又試圖過來落井下石,同時新編三十一師九十三團,也已經開到了黑石游擊隊的家門口,目前的代理大隊長張鬆齡同志,經驗和手段都還過於稚嫩了些,好像有點兒招架不過來了,需要咱們儘快幫忙想想辦法。”劉國樑儘量把電報抓在手裡,等到兩位司令員都問完了,才一邊解釋着,一邊交給二人傳閱,同時,儘量將自己的語氣放婉轉,以免給人帶着情緒考慮公事的感覺。
“哦。”甦醒的眉頭又皺了皺,伸手接過電報,將上面的每一個字都認認真真地過了一遍,然後纔將它交給已經迫不及待地湊過來的副司令張霽雲,自己則繼續扶着桌案沉思。
副司令員張霽雲的思維明顯受到了劉國樑的影響,目光在電報上迅速掃了一遍之後,皺着眉頭說道:“形勢的確比較嚴峻,黑石游擊隊從去年夏天起,已經接連遭受了兩次重大打擊,恐怕沒有一年半載很難恢復過元氣來,而傅作義將軍偏偏又在這個時候倒向了國民黨頑固派,新三十一師師長孫蘭峰是傅的嫡系,當然會率先貫徹傅的意圖,如此一來,黑石游擊隊所面臨的情況就更加複雜了,這個小張胖子,恐怕”
不待他把話說完,保衛科長劉國樑就快速打斷,“不是恐怕,而是已經快要撐不住了,讓他做整個游擊隊大隊的第一負責人,咱們本來就有拔苗助長之嫌,如今外邊給黑石寨的壓力又這麼大,如果咱們再不做出果斷調整的話,萬一情況變得更加複雜,黑石游擊隊肯定在劫難逃。”
“嗯。”副司令張霽雲想了想,輕輕點頭,“小張同志經驗淺,資歷和聲望都不足服衆,的確是個問題,不過”
迅速又掃了一遍電文,他遲疑着補充,“從目前情況看,他的各項應對做得比較恰當,譁變在第一時間被制止了,帶頭鬧事的責任人也受到了嚴懲,周黑碳的獨立營非但沒主動挑起事端,還爲他們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情報,至於如何應對整個新三十一師傾軋,他提出的辦法雖然略顯稚嫩,卻未必沒有可行之處,嗯,我個人覺得,可行性非常高。”
後半段話,與前半段話語氣上基本便沒什麼差異,所表達出來的意思,卻是大相徑庭,劉國樑一聽,心裡就有些懊惱了,看了張霽雲一眼,大聲反駁道:“周黑碳是個馬賊出身,他的話怎麼能全信,兩個月前,他還跟王洪同志說過要跟游擊隊永遠做盟友呢,,怎麼王洪同志屍骨未寒,他就又大齊游擊隊主意來了,。”
“人麼,難免有承受不住誘惑的時候,他又不是咱們八路軍的幹部,咱們怎麼可能對他要求太高,。”張霽雲天生就是個溫吞性子,笑了笑,低聲迴應,“我不是說周黑碳的話就完全可信,我是說,到目前爲止,張鬆齡同志的所作所爲,還基本上符合一名地方部隊主要負責人的要求,況且從咱們目前瞭解到的情況來看,他本人在游擊隊中,也有一定的威望和羣衆基礎,如果咱們在如此複雜的情況下,忽然來的臨陣換將,這樣做,會不會給游擊隊的幹部戰士造成思想上的混亂,會不會正合了新編三十一師那些人的意,。”
“他本來就是代理大隊長麼,咱們出於保護人才目的,先讓他做一段副大隊長,熟悉日常工作,然後再給他創造機會,促使他快速成長起來,這有什麼問題,~共產黨的幹部,原本就應該能上能下,這一點,戰士們應該理解,游擊隊的骨幹和黨員們,更應該理解並給予支持。”劉國樑越聽心裡頭越着急,豎起眼睛,一連串的質問脫口而出。
“從咱們八路軍的組織原則上,的確沒任何問題。”張霽雲想了想,不慍不火地迴應,“但是,黑石游擊隊的具體情況很特殊,原有的高級幹部在最近一兩年和小鬼子的戰鬥中基本上都犧牲掉了,剩下的幾個要麼性格方面不適合做主要領導,要麼能力方面有所欠缺,王洪同志臨終之前破格舉薦張鬆齡,的確存在拔苗助長的問題,但是,如果他當時手頭還有更合適的人才,他又何必冒着毀了一個好苗子的風險,非把張鬆齡同志推到風尖浪口上,。”
對於這個疑問,劉國樑早有準備,想都不想,就大聲補充,“咱們可以考慮從軍分區下派幹部,現在已經不比去年剛剛草創的階段了,咱們手中還是積蓄了一些優秀人才的,把他們放到第一線去,剛好可以起到支持並壯大一線隊伍的作用。”
“可那也存在能不能儘快熟悉當地情況,儘快融入隊伍的問題,,萬一沒等新派的大隊長掌握住部隊,小鬼子或者九十三團已經殺上門來了,豈不是要出大事,。”張霽雲做事習慣求穩,稍一琢磨,就發現了劉國樑所提建議的漏洞。
“不是還有咱們麼,咱們軍分區給與各方面的支持,幫他渡過第一道難關就是。”
“既然能提供支持,何必不直接提供給張鬆齡同志,他雖然資歷淺,對敵鬥爭的經驗也不夠豐富,但他畢竟是王洪同志親自推舉的繼任人,在游擊隊中的聲望肯定比一個突然空降下來的幹部高,並且也比後者更熟悉隊伍的情況。”
“你這是跟我擡槓吧,老張,,張鬆齡同志的缺點和問題遠不止目前暴露出來的這些,還有履歷方面的空白,跟馬賊頭目和軍統之間的關係,都非常容易給游擊隊帶來風險,咱們不能不把這些也考慮進去,。”
“問題是,他的缺點與不足,到目前爲止,並沒影響黑石游擊隊的正常運轉啊,況且,有些問題,你們保衛部門不是早就已經有了結論了麼,怎麼又給翻了出來,。”
“那時他還不是主要幹部,政審要求相對較低。”
“可證據和疑點,還是原來那些,你總不能因爲他進步一次,就把原先的工作推翻掉,重來一次吧,那不是要累死你們這些保衛人員,並且也容易弄得人心惶惶。”
“我只是在我職責範圍之內,提出疑問,並沒有得出任何對他本人不負責的結論,也沒展開任何針對性調查。”
“那又何必非現在考慮,干擾人事方面的任命,,老劉,你是不是對他有成見啊,,怎麼一提起他來就這麼不理智,。”
“我這是爲組織負責,萬一出了大事,就說什麼都晚了,去年十二月份,要不是我們保衛部門提前做好了充足準備,二縱那邊,還不知道要吃多大的虧呢,今年大夥所面臨的情況,遠比去年複雜,所以,更應該加倍小心,防患於未然。”
提起去年十二月,閻錫山的老嫡系向新編的晉西南新軍突然發起偷襲的事情,張霽雲立刻有些招架不住了,當時要不是保衛部門及時做出了預警,整個晉西南的親共產黨武裝,都得被第六、第七集團軍屠戮殆盡,即便如此,八路軍方面也遭受了非常巨大的損失,跟晉綏軍之間的合作基本上完全破裂,一些曾經傾向於進步的新軍幹部,迫於軍事壓力和閻錫山往日提拔之恩,也又倒向了國民黨中的頑固派。
見自己終於將張霽雲說得啞口無言,劉國樑想了想,慢慢將目光轉向一直默不作聲的甦醒,“司令員,我覺得,咱們有必要儘快在司令部內表決一下,把黑石游擊隊的主要負責人確定下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拖再拖,繼續讓小張同志代理下去,非但他本人的地位很尷尬,對黑石游擊隊的元氣恢復,也會起到非常不利的影響。”
“嗯,的確。”司令員甦醒用力點了下頭,彷彿終於下了決心般,用一種平緩同時卻又不容質疑的語調鄭重說道:“鑑於張鬆齡同志最近的表現情況,我提議,撤掉他的代理大隊長上面那個代字,正式任命他爲黑石游擊隊的大隊長,全面負責下一步的對敵鬥爭工作,你們現在就準備一下,待今天早晨的例會開始後,咱們便在大會議室內,正式對這個提議進行表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