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何意?
聽到蕭天忽然蹦出這麼一句,徐長卿和蔣敬頓時傻了眼。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有些無所適從。
蕭天看着兩人的迷茫,心中暗暗好笑。面上卻仍是平靜至極,緩緩踱步走回座位,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良久,蔣敬先回過神來,焦急的看向蕭天,囁嚅道:“哥哥,你….你這是何意?”
蕭天淡淡的看看他,又再看看徐長卿,眼皮耷下,鼻子裡哼了一聲,冷冷的道:“你們都是有大學問的,自然也都熟讀史書。可不知能不能給我說說,劉備三分天下,武有關張趙雲,文有伏龍鳳雛,三國之中,雖比曹魏不如,卻強於東吳,爲何最終卻是第一個被滅?”
徐長卿和蔣敬一呆,愣了愣神,徐長卿先皺着眉頭道:“西蜀先滅,既有外因也有內因。然推本溯源,當殆始於關雲長大意失荊州而起吧。”
說着,目光看向蔣敬,蔣敬點點頭,接過話頭繼續道:“關公丟了荊州,不但使西蜀軍力上遭到重創,更重要的,是也使其國力大損。隨之,因此外因引發國內派系內鬥,相互傾軋,最終有了麥城之殤。也即是因此,才讓昭烈一怒興兵,致有火燒連營、白帝託孤。由此,蜀國國勢衰落,最終雖有諸葛謀政,亦未能有寸進。”
說到這兒,他嘆息一聲,臉上露出追思惋惜之色,伸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頗有些以史下酒的韻味。
旁邊徐長卿也是唏噓,只是扭頭卻見蕭天嘴角微微勾起,隱隱似有譏嘲之意,心下一動,以爲蕭天是認爲蔣敬沒說後面事的緣故。
想了想,便像是總結似的道:“頂之是不是覺得,西蜀之滅,當是後主昏庸,鄧艾陰平偷襲所致?”
說到這兒,他沒等蕭天回答,便自問自答的道:“其實不然。後主昏庸也好,鄧艾偷襲也罷,其實都只是果了。若沒有荊州之前因,安有後主當政之果?倘若荊州不失,昭烈不隕,以其雄才大略,歷史必當重寫。”
談到了文史方面,他顯然靈動起來。板着手指郎朗而言,神采飛揚,渾不似平日般沉悶。
旁邊蔣敬也是頻頻點頭,表示認同他的說詞。這一刻,兩個人全沒了先前的爭鬥,難得的統一了戰線。
蕭天心中暗笑,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了轉,忽然冷不丁的道:“荊州爲什麼會丟?”
徐長卿蔣敬正自感懷不已,被他突然一問,明顯愣了一下,蔣敬張口道:“自然是因爲關羽大意………”
說到這兒,他忽然頓住,心中隱隱覺得哪裡不對。這個理由開始就已經說過了,蕭天不會明聽到。那麼現在又問,所意究竟爲何呢?
徐長卿顯然也想到了這點,臉上露出思索之色。
蕭天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心裡暗暗有些得意。他歷史知識貧瘠的慘不忍睹。唯有三國那一段兒,難得的熟悉很多。只不過這種熟悉,並非來自正史,而是通過那部三國演義而來。
現在就用這段歷史,拿出來忽悠兩個大才,這讓他相當的有成就感。
這廝卻不知道,好在三國演義也是從正史中演繹而來,一些大的事件並沒被演義。而他們現在談論的,也沒涉及到演義的部分。否則不用別的,單隻蹦出幾個
演義中虛構的,但歷史並不存在的人名兒,就能囧死他。
但顯然蕭大都頭現在並沒這份覺悟。
好整似暇的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兩人,他提壺給三人杯子滿上,這才悠悠的輕聲道:“若當日不是關公守荊州,又何來的他大意失荊州?”
徐長卿和蔣敬齊齊一呆,全沒想到他說出這麼個可能來。自三國歸於兩晉,又經了隋唐兩朝,至有宋一朝,並不少人研究那段歷史。也曾有人提及過蕭天說的那種可能,但在唯宗族血親論、崇尚忠義節孝的這個古代時空,被人嗤之以鼻。
劉關張桃園結義,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在這個時候的人們心中,桃源兄弟之義,堪昭日月。關羽張飛二人,完全等同於劉備。而相對他兩人,其他如趙雲等,雖親厚卻不足以歸爲血親一脈。
而在當時而言,若留守荊州,更具智謀的關羽比粗暴簡單的張飛更合適。有他二人在,荊州守將自然輪不到別人。
徐長卿和蔣敬都想不到,蕭天竟然是這種極少數論調的支持者。兩人對望一眼,終是徐長卿覺得自己跟蕭天更親厚些,儘量含蓄的說道:“頂之,是所謂天地君親師。除開天地君三者外,自當親爲重。以其時勢論,關公留守,乃是最合適的。”
蔣敬在旁微微點頭。
蕭天挑了挑眉頭,知道兩人沒聽懂自己的意思。微微一笑,輕輕搖頭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爲什麼忽然要讓關公守荊州了。之前不是諸葛亮在守嗎?幹嗎要換人呢?”
蔣、徐二人都是一呆,對望一眼,蔣敬皺眉道:“諸葛亮奉調入川,自然需要…….”
他話未說完,蕭天直接一擺手,打斷他道:“那爲什麼要調諸葛亮入川?”
蔣敬吶吶的道:“爲很麼?因爲昭烈入川受阻,龐統隕落,不得已才…..”
蕭天又緊逼道:“那爲何龐統會隕落?”
蔣敬有些傻眼,不明白蕭天怎麼問的如此奇怪。這些事兒,便稍通史料的人也都知道,他不該不知道啊。
可說到龐統爲什麼會隕落,這說起來可就又囉嗦了。其中不但相關軍略,還涉及到山川地理,甚至還有些運氣使然。只怕這麼說下去,不知要說到幾時了。
可這一切,跟方纔他說的那句話有什麼關係?這談論起來,何時是個頭兒?眼下需要確定的一些事情,還要不要討論了?
蔣敬忽然有些頭疼起來。轉頭看了徐長卿一眼,滿是無奈之色。
徐長卿也一片糊塗,但以他對蕭天的瞭解,知道蕭天從不會做沒道理的事兒。他如此糾纏這個問題,只怕是有什麼自己和蔣敬都沒把握到的想法。
想到這種可能,他忽然沉靜下來,擡眼直視着蕭天,點頭道:“頂之,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這麼繞來繞去的,忒悶殺人了。”
蕭天目光微動,讚賞之色一閃而逝。徐長卿能這麼快反應過來,果然不愧是心思敏捷之士。
他微微一笑,這才眼皮兒一耷拉,把玩着酒杯緩緩道:“龐統之所以隕落落鳳坡,固然是料敵有誤。但何嘗不是存了與孔明爭鋒之心所致?倘若他不是心妒孔明赤壁之戰中,聯吳抗曹,迭出奇謀,終於大敗曹操的風頭,不去好勝的非要衝到第一線,何以會落個萬
箭穿身的下場?若他不死,又何必非要劉備遠調諸葛入川,以至後面種種惡果發生?長卿兄,蔣敬兄弟,你們明白…..呃,你們怎麼了?”
他不緊不慢的說着,及到最後,這才擡眼看向徐蔣兩人,想要做出個語意深長的表情。只是眼光落到兩人面上時,卻見兩人都是瞪大了眼睛,一副呆愕的神情。
“這個……頂之,你從何得知,龐統有與孔明爭鋒之心的?這….這…..這從何說起?那落鳳坡又是哪裡?此記載出自何處?”徐長卿瞠目結舌,有些結巴的問道。眼神中,又是慚愧又是期待的。
這個沒法不慚愧啊,虧自己自負熟讀史書,卻竟不知道還有這般隱秘。唉,當日初見蕭兄弟時,便聽他語意高遠,字字精絕,堪稱文采斐然。卻哪裡知道,原來他對文史的研讀,卻也如此精深,真真令人慚愧,慚愧啊!
徐長卿歎服不已,旁邊蔣敬卻是一臉的呆滯,喃喃的道:“赤壁之戰…..迭出奇謀........大敗曹操…這…..這……這和孔明有什麼關係?打敗曹操的,難道不是東吳周瑜嗎?”
蕭天臉色僵住,就算他再遲鈍,這會兒也感覺到不對了。從徐長卿和蔣敬的反應來看,很顯然,自己知道的歷史,跟這兩人的認識絕對有着不小的差異。
尼瑪,到底是哪裡不對了?那本三國演義,自己看的挺仔細的啊。上面可不就是這麼說的嗎,不該不對啊。 Wшw_ ttкan_ c o
他心裡心虛的嘀咕着,面對着徐長卿那雙渴求知識的眼神,卻是怎麼也不敢稍露異色。腦袋裡急速的轉動起來,思索着應對之策。只是現在還拿不準到底哪裡出了錯,這圓話都不知該從哪裡圓起,情急生智,猛然靈機一動。
“長卿兄,蔣敬兄弟,怎麼你們這都不知道嗎?”
一句話出口,蕭大都頭先發制人。徐長卿頓時不由的滿臉羞紅,慚色更重。蔣敬也是微有尷尬之色,囁嚅着答不上話。
蕭天眼珠轉了轉,故作姿態的搖搖頭,嘆息道:“那你們都知道些什麼?且說來聽聽。”
徐長卿老老實實的道:“昔蜀人陳公壽做三國志,其中龐統法正傳記載,進圍雒縣,統率衆攻戰,爲流矢所中,卒,時年三十六。先主痛惜,言則流涕。除此之外,再無他言。頂之所言,瓊慚愧,從無所聞。”
蔣敬遲疑了下,也道:“敬所讀之史,也是如此。涑水先生司馬公君實做資治通鑑所記,赤壁之時,諸葛亮確曾往東吳遊說孫權一事,然後再無其他記載。哥哥所言之迭出奇謀…..嗯,又什麼大敗曹操,敬實未與聞。據史所記,敗曹魏者,乃東吳周瑜、程普等江東軍所爲,昭烈所屬之部,僅於戰後做追擊有記……..這個….這個……”
他滿面迷惑的說着,搜遍了記憶,也想不出究竟哪本書上,記載了蕭天所言。
蕭天面色不動,眨巴着眼聽着,暗地裡已是漸漸明瞭了。看來真應了那句話,盡信書不如無書啊!誰能知道,這後世的書記錄的竟然比古書還詳細?
他暗暗嘀咕着,大大鬆了口氣兒,卻是仍未想到,自己看的那書,實在不能算是史書!
若是蔣、徐二人知道,這貨其實是拿着故事當歷史,而事實上卻壓根就不通曆史的話,也不知會不會當場背過氣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