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悽迷,木葉凋零,荷塘內落滿了枯葉,小路上荒草沒徑,昔日花紅柳綠,梅香菊冷的庭院,如今竟充滿了森森鬼氣。
小橋的盡頭,有三五精舍,正是“冷香小築”。
在這裡住過的有武林中第一位名俠,江湖中第一位美人,昔日此時,梅花已將吐豔,香氣醉沁人心。
但現在,牆角結着蛛網,窗臺積着灰塵,早已不復再見昔日的風流遺蹟,連不老的梅樹都已枯萎。
小樓上的燈火仍未熄,遠方傳來零落的更鼓。
已是四更。
漫漫長夜已將盡,濃霧中忽然出現了一條人影。
這究竟是深夜無寐的人?還是來自地府的幽靈?
只見他頭髮蓬亂,衣衫不整,看來是那麼落拓、憔悴,但他的神采看來卻仍然是那麼瀟灑,目光也亮得像是秋夜裡的寒星。
他蕭然走過小橋,看到枯費了的梅樹,他不禁發出了深長的嘆息,梅花本也是他昔日的良伴,今日卻已和人同樣憔悴。
然後他的人忽然如燕子般飛起!
小樓上的窗子是關着的,淡黃色的窗紙上,映着一條纖弱的人影,看來也是那麼寂寞,那麼孤零。
窗櫺上百條裂痕,從這裂痕中望進去,就可以看到這孤零寂寞的人,正面對着孤燈,在縫着衣服。
她的臉色蒼白,美麗的眼睛也已失去了昔日的光采。
她面上全沒有絲毫表情,看來是那麼冷淡,似乎早已忘卻了人間的歡樂,也已忘卻了紅塵的愁苦。
她只是坐在那裡,一針針的縫着,讓青春在針尖溜走。
衣服上的破洞可以縫補,但心靈上的創傷卻是誰也縫合不了的
坐在她對面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
他長得很清秀,一雙靈活的眼睛使他看來更聰明,但他的臉色也那麼蒼白,蒼白得使人忘了他還是個孩子。
他正垂着頭,在一筆筆的練着字。
他年紀雖小,卻也已學會了忍耐寂寞。
那落拓的人幽靈般伏在窗外,靜靜的瞧着他們。
他眼角已現出了淚痕。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孩子忽然停下了筆,拾起了頭,望着桌上閃動的火焰,癡癡的出了神。
那婦人也停下了針線,看到了她的孩子,她目中就流露出敘不盡的溫柔,輕聲道:“小云,你在想什麼?”
孩子咬着嘴脣,道:“我正在想,爹爹不知要到什麼時候纔會回來。”
婦人的手一陣顫抖,針尖紮在她自己的手指上,但她卻似乎全未感覺到痛苦,她的痛苦在心裡。
那孩子又道:“媽,爹爹爲什麼會突然走了呢?到現在已兩年了,連音訊都沒有。”
婦人沉默了很久,才輕輕嘆了口氣,道:“他走的時候,我也不知道。”
那孩子目中突然露出一種說不出的狡黠之色,道:“但我卻知道他是爲什麼走的。”
婦人皺了皺眉,輕叱道:“你小小的孩子,知道什麼?”
那孩子道:“我當然知道,爹爹是爲了怕李尋歡回來找他報仇才走的,他只要一聽到李尋歡這名字,臉色就立刻改變了。”
婦人想說話,到後來所有的話都變做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她也知道孩子懂得很多,也許大多了。
那孩子又道:“但李尋歡卻始終沒有來,他爲什麼不來看看媽呢?”
婦人的身子似又起了一陣顫抖,大聲道:“他爲什麼要來看我?”
那孩子嘻嘻一笑,道:“我知道他一直是媽媽的好朋友,不是嗎?”
婦人的臉色更蒼白,忽然站了起來,板着臉道:“天已快亮了,你還不去睡?”
那孩子眨了眨眼睛,道:“我不睡,是爲了陪媽的,因爲媽這兩年來晚上總是睡不着,連孩兒我看了心裡都難受得很。”
婦人緩緩的闔起眼睛,一連串的眼淚流下面頰。
那孩子卻站了起來,笑道:“但我也該去睡了,明天就是媽的生日,我得早些起來”
他笑着走過來,在那婦人的面頰上親了親,道:“媽也該睡了,明天見。”
他笑着走了出去,一走到門外,笑容就立刻瞧不見了,目中露出一種怨毒之色,喃喃道:“李尋歡,別人都怕你,我可不怕你,總有一天,我要你死在我手上的。”
婦人目送着孩子走出門,目中充滿了痛苦,也充滿了憐惜,這實在是個聰明的孩子。
他只有這麼一個孩子。
這孩子就是她的命,他就真做了什麼令她傷心的事,就真說了什麼令她傷心的話,她都還是同樣的疼他愛他。
母親對孩子的愛,是永無止境,永無條件的。
她又坐下來,將燈火挑得更亮了些。
她怕黑暗。
每天夜色降臨的時候,她心裡就會生出一種說不出的畏懼。
就在這時,她聽到窗外傳來了一陣輕輕的咳嗽聲。
她的臉色立刻變了。
她整個人似已若然僵木,呆呆的坐在那裡,癡癡的望着那窗子,目中似乎帶着欣喜,又似乎帶着些恐懼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慢慢的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窗口,用一隻正在顫抖的手,慢慢的推開了窗戶,顫聲道:“什麼人?”
乳白色的濃霧一縷縷飄入窗戶,嫋娜四散,十四夜的滿月被濃霧掩沒,已只能看得到一輪淡淡的微光。
四下哪有什麼人影。
那婦人目光茫然四下搜索着,悽然道:“我知道你來了,你既然來了,爲何不出來和我相見呢?”
沒有人聲,也沒有迴應。
那婦人長長嘆了一口氣,黯然道:“你不願和我相見,我也不怪你,我們的確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她聲音越來越輕,又呆呆的佇立了良久,才緩緩關起窗子。
窗子裡的燈火也漸漸微弱,終於熄滅了。
大地似已完全被黑暗所吞沒。
黎明前的一段時候,永遠是最黑暗的。
但黑暗畢竟也有過去的時候,東方終於現出了一絲曙色,隨着黑暗同來的夜霧,也漸漸淡了。
小樓前的梧桐樹後,漸漸現出了一條人影。
他就這樣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裡,也不知已站了多久,他的頭髮,衣服,幾乎部已被露水溼透了。
他同光始終癡癡的望着那小樓上的窗戶,彷彿從未移動過,他看來是那麼蒼老,疲倦,惟悴
他正是昨夜那宛如幽靈般白霧中出現的人,也正是那在孫駝子的小店中終日沉醉不醒的酒鬼!
他雖然沒有說話,可是心裡卻在呼喚。
“詩音,詩音,你並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
“我雖然不能見你的面,可是這兩年來,我日日夜夜在你附近,保護着你,你可知道嗎?”
一線驕陽劃破晨霧,天色更亮了。
這人以手掩着嘴,勉強忍住咳嗽,悄悄的穿過已被泥濘和落葉掩沒的青石小徑,穿過紅漆已剝落的月門,悄俏的走到前面。
整個宅院已完全荒廢,昔日高朋滿座的廳堂,今日已只剩下蛛網,灰塵,和一扇扇已被風雨吹得七零八落的窗戶。
四下不見人跡,也聽不到人聲。
他走下長長的石階,來到前院。
前院似乎比後院更荒涼,更殘破,只有大門旁的那門房小屋,門窗還是勉強可以算是完整的。
昔日曾經到過這裡的人,無論誰也想不到這輝煌的宅院在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就已變成如此模樣。
他又彎下腰,低低的咳嗽着,一線陽光照上他的頭,就在這一夜間,他本來漆黑的頭髮,競已被憂痛和感傷染自了雙鬢。
然後,他緩緩走到那門房小屋前。
門是虛掩着的,他輕輕推開了。
一推開門,立刻就有一股廉價的劣酒氣撲鼻而來,屋子裡又髒又亂,一個人伏在桌上,手裡還緊緊的抓着個酒瓶。
又是個酒鬼。
他自嘲的笑了笑,開始敲門。
伏在桌上的人終於醒了,擡起頭,纔看出他滿面都是麻子,滿面都是被劣酒侵蝕成的皺紋,鬚髮也已白了。
誰也不會想到他就是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兒的親生父親。
他醉眼惺鬆的四面瞧着,揉着眼睛,喃喃道:“大清早就有人來敲門,撞見鬼了麼?”
說完了這句話,他才真的見到了那落拓的中年人,皺眉叱道:“你是什麼人?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你怎麼來的?”
他嗓子越來越大,似又恢復了幾分大管家的氣派。
落拓的中年人笑了笑,道:“兩年前我們見過面,你不認得我了嗎?”
麻子定晴看了他幾眼,面上立刻變了顏色,霍然站了起來,就要往地上拜倒,驚喜着道:“原來是李”
落拓的中年人不等他拜下,已扶住了他,不等他說完,已掩住了他的嘴,微笑着緩緩道:“你還認得我就好,我們坐下來說話。”
麻子趕緊搬凳子,陪着笑道:“小人怎會不認識大爺你呢?上次小人有眼無珠,這次再也不會了,只不過大爺你這兩年來的確老了許多。”
落拓的中年人似乎也有些感嘆,道:你也老了,大家都老了,了,這兩年來,你們日子過得還好麼?”
麻子搖了搖頭,嘆道:“在別人面前,我也待還會吹吹牛,但在大爺你面前”
他又嘆了口氣,苦笑着接道:“不瞞大爺,這兩年的日子,連我都不知是怎麼混過去的,今天賣幅字畫,明天賣張椅子來度日,唉”
落拓的中年人皺眉道:“家裡難道連日子都過不下去了?”
麻子低下了頭,揉着眼睛。
落拓的中年人道:“龍龍四爺走的時候,難道沒有留下安家的費用?”
麻子搖了搖頭,眼睛都紅了。
落拓的中年人臉色更蒼白了,又不住的咳嗽起來。
麻子道:“夫人自己本還有些首飾,但她的心腸實在太好了,都分給了下人們,叫他們變賣了做些小生意去謀生,她她寧可自己受苦,也不願虧待了別人。”
說到這裡,他語聲也已有些哽咽。
落拓的中年人沉默了很久,感嘆着道:“但你卻沒有走,你實在是個很忠心的人。”
麻子低着頭笑了,吶吶道:“小人只不過是無處可去罷了”
落拓的中年人柔聲道:“你也用不着自謙,我很瞭解你,有些人的脾氣雖然不好,心卻是很好的,只可惜很少有人能瞭解他們而已。”
麻子的眼睛似又紅了,勉強笑着道:“這酒不好,大爺你若不嫌棄,將就着喝兩杯吧。”
他殷勤的倒酒,才發現酒瓶已空了。
落拓的中年人展顏笑道:“我倒不想喝酒,只想喝杯茶你說奇不奇怪,我也居然想喝茶了,許多年來,這倒是破題兒第一次。”
麻子也笑了,道:“這容易,我這就去替大爺燒壺水,好好的沏壺茶來。”
落拓的中年人道:“你無論遇着誰,千萬都莫要提起我在這裡。”
麻子點着頭笑道:“大爺你放心,小人現在早已不敢再多嘴了。”
他興沖沖的走了出去,居然還未忘記掩門。
落拓的中年人神色立刻又黯淡了下來,黯然自語:“詩音,詩音,你如此受苦,都是我害了你,我無論如何也要保護你,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陽光照上窗戶,天已完全亮了。
茶葉並不好。
但茶只要是滾燙的,喝起來總不會令人覺得難以下嚥,這正如女人,女人只要年輕,就不會令人覺得太討厭。
落拓的中年人慢慢的啄着茶,他喝茶比喝酒慢多了,等這杯茶喝完,他忽然笑了笑,道:“我以前有個很聰明的朋友,曾經說過句很有趣的話。”
麻子陪笑道:“大爺你自己說話就有趣得很。”
落拓的中年人道:“他說,世上絕沒有喝不醉的酒,也絕沒有難看的少女,他還說,他就是爲了這兩件事,所以才活下去的。”
他目中帶着笑意,接着說:“其實真正好的酒要年代越久才越香,真正好的女人也是年紀越大才越有味道。”
麻子顯然還不能領略他這句話中的“昧道”,怔了半晌,替這落拓的中年人又倒了杯茶,才問道:“大爺你這次回來,可有什麼事嗎?”
落拓的中年人沉默着,過了很久才緩緩道:“有人說,這地方有寶藏”
麻子失笑道:“寶藏?這地方當真有寶藏,那就好了。”
他忽又斂去了笑容,眼角偷偷瞟着那落拓的中年人,試探着道:“這地方若真有寶藏,大爺你總該知道。”
落拓的中年人嘆了口氣,道:“你我雖不信這裡有寶藏,怎奈別人相信的卻不少。”
麻子道:“造謠的人是誰?他爲什麼要造這種謠?”
落拓的中年人沉吟着道:“他不外有兩種用意,第一,他想將一些貪心的人引到這裡來,互相爭奪,互相殘殺,纔好混水摸魚。”
麻子道:“除此之外,他還有什麼別的意思?”
落拓的中年人目光閃動,緩緩道:“我已有許多年未露面了,江湖中有許多人都在打聽我的行蹤,他這麼樣做,也許就是爲了要引我現身,誘我出手!”
麻子挺胸道:“出手就出手,有什麼關係,也好讓那些人瞧瞧大爺你的本事。”
落拓的中年人苦笑道:“這次來的那些人之中有幾個只怕連我都對付不了。”
麻子吃驚道:“這世上難道真還有連大爺你部對付不了的人麼?”
落拓的中年人還未說話,突然大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一個清亮的聲音在喊道:“借問這裡可是龍四爺的公館麼?在下等特來拜訪。”
麻子喃喃道:“奇怪,這裡已有兩年連鬼都沒有上門,今天怎麼會忽然來了客人。”
過了約半個時辰,麻子才笑嘻嘻的回來了,一進門就笑道:“今天原來是夫人的生日,連我都忘了,難爲那些人倒還記得,是特地來向夫人拜壽的。”
落拓的中年人沉思着,問道:“來的是些什麼人?”
麻子道,“一共來了五位,一位是很有氣派的老人家,一位是個很帥的小夥子,還有位是個獨眼龍,最可怕的是個臉色發綠的人。”
落拓的中年人皺眉道:“其中是否還有位一條腿的跛子?”
麻子點頭道:“不錯大爺你怎會知道的,難道你也認得他們麼?”
落拓的中年人低低的咳嗽,目中卻已露出了比刀還銳利的光芒,這種銳利的目光使他看來就彷彿忽然變了個人。
麻子卻未注意,笑着又道:“這五人長得雖有些奇形怪狀,但送的禮倒真不輕,就連龍四爺以前在家的時候,都沒有人送過這麼重的禮。”
落拓的中年人道:“哦?”
麻子道:“他們送的八色禮物中,有個用純金打成的大錢,至少也有四五斤重,我倒真還未見過有人出手這麼大方的。”
落拓的中年人皺了皺眉,道:“他們送的禮,夫人可收下來了麼?”
麻子道:“夫人本來不肯收的,但那些人卻坐在客廳裡不肯走,好歹也要見夫人一面,還說他們本是龍四爺的好朋友,夫人沒法子,只好叫少爺到客廳裡去陪他們了。”
他笑着說:“大爺你莫看少爺小小年紀,對付人可真有一套,說起話來比大人還老到,那幾位客人沒有一個不誇少爺聰明絕頂的。”
落拓的中年人凝注着杯中的茶,喃喃道:“這五人既已來了,還會有些什麼人來呢?還有什麼人敢來呢?”
諸葛剛、高行空、燕雙飛、唐獨、和上官飛此刻正在那傢俱已大半被搬空了的大廳裡,和一個穿紅衣服的孩子說話。
這五人雖然都是目空一切的江湖泉雄,此刻對這孩子倒並沒有絲毫輕慢之態,說話也客氣得很。
只有上官飛仍然靜靜的坐在那裡,一言不發,世上好像沒有什麼事能使這冷漠的少年人開口的。
諸葛剛面上又露出了親切和藹的笑容,道:“少莊主驚才絕豔,意氣奮發,他日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但望少莊主那時莫要將我們這些老廢物視如陌路,在下等就高興得很了。”
那孩子也笑道:“晚輩他日的成就若能有前輩們一半,也就心滿意足,但那也全得仰仗前輩們的提攜。”
諸葛剛拊掌大笑道:“少莊主真是會說話,難怪龍四爺”
他笑聲突然停頓,目光凝注着廳外。
只見那麻子又已肅容百入,跟着他走進來的,是個黑中黑袍,黑鞋黑襪,背後斜揹着柄烏鞘劍的黑衣人。
他身材高大而魁偉,比那麻子幾乎寬了一倍,但看來卻絲毫不見臃腫,反而顯得很瘦削矯健,他面上帶着種奇異的死灰色。雙眉斜飛人鬢,目光睥睨間,驕氣逼人,頷下幾縷疏疏的鬍子,隨鳳飄散。
他整個人看來顯得既高做,又瀟灑,既嚴肅,又不羈。
無論誰只要瞧他一眼,就知道他絕不會是個平凡的人。
諸葛剛等五人對望了一眼,似乎也都在探詢此人的來歷。
那穿紅衣裳的孩子早已迎下石階,抱拳笑道:“大駕光臨,蓬革生輝,晚輩龍小云”
黑衣人打量了他一眼,截口道:“你就是龍嘯雲的兒子?”
龍小云躬身道:“正是,前輩想必是家父的故交,不知高性大名?”
黑衣人淡談道:“我的名姓說出來你也不會知道。”
他大步走上石階,昂然人廳。
諸葛剛等五人也站起相迎,諸葛剛抱拳笑道:“在下”
他只說了兩個字,黑衣人就打斷了他的話,道:“我知道你們,你們卻不必打聽我的來歷。”
諸葛剛道:“可是”
黑衣人又打斷了他的話,冷冷道:“我的來意和你們不同,我只是來瞧瞧的。”
諸葛剛展顏笑道:“既然如此,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等此間事完,在下等必有謝意。”
黑衣人道:“我不管你們,你們也莫要管我,大家互不相涉,爲何要謝?”
他找了張椅子坐下,竟閉目養起神來。
諸葛剛等五人又對望了一眼。
高行空微笑道:“久聞此間乃江湖第一名園,不知少莊主可杏帶領在下等到四處去瞧瞧。”
龍小云嘆了口氣,道,“晚輩無能,致使家道中落,庭園荒廢”
高行空正色截口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十年來此間名俠美人高士輩出,縱是三五茅舍,也已是令人大開眼界了。”
龍小云道:“既是如此,各位請。”
“尤”的一聲,寒鴉驚起。
一行人穿過小徑,漫步而來。
當先帶路的是龍小云,走在最後的就是那黑衣人,他眼睛半張半闔,雙手都縮在袖中,神情似乎十分蕭索。
龍小云指着遠處一片枯姜了的梅林,道:“那邊就是冷香小築。”
燕雙飛眼中光芒閃動,道:“聽說小李探花昔日就住在那裡?”
龍小云低下了頭,道:“不錯。”
燕雙飛手掌輕撫着隱在長衫中的飛槍,冷笑着道:“他是飛刀,我是飛槍,有一日若能和他較量較量,倒也是快事。”
黑衣人遠遠的站着,冷冷道:“你若真能和他較量,那就是怪事了!”
燕雙飛霍然轉過身,怒目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