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聲話語，不算是太過嚴厲的斥責，卻是到了那最後一句，“殘忍”兩個字讓震入耳裡。莫徵衍迎上她，瞧着她冷漠的麗容，他在沉默裡出聲，他開口道，“我沒有這麼說過。”
“如果我這麼說了，那麼剛纔我就不會讓你接兒子回去。”他又道。
“表面功夫，誰都可以。”
他沉眸道，“我不會傷害我的兒子！”
“你現在怎麼說都可以。否認也可以，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擺在眼前逃不了。”宋七月根本不理會他，他的解釋被她忽略不計，現在她只知道一點，紹譽抗拒她，他不認她也不要她。
“這只是你認爲的事實。”莫徵衍低聲說。
那事實究竟是如何。宋七月來不及再去探究，“我現在不想和你再談這些，我想遊律師已經去拜訪過你了。”
“我不會放棄。”莫徵衍對視着她，這一次直接告訴於她，用一種堅決的目光。
宋七月也早就料到，“孩子的撫養權問題。我已經交給律師去處理。在解決之前，我有權利探視孩子。”
那一年入獄，孩子的監護人就成了他，而她不再是，但是現在有一點卻是關鍵，她冷冷說道，“莫先生，我和你之間的婚姻現在還沒有結束，雖然是分居狀態，也分居了兩年。可是隻要沒有提出過離婚的請求，只要一方不同意，那麼就不會判離。所以，現在我有這個權利。”
那一天見過律師遊子敬，他們兩人談及孩子的撫養權問題，遊子敬慶幸道：幸好你們還沒有離婚，這樣一來，你還可以順利探視孩子。
“關於這一點，如果有任何異議，你可以諮詢律師。”宋七月道，“基於公平起見，接送孩子上學放學，我們都應該是輪流。還有，週末的時候我要接孩子去我那裡暫住。”
“在撫養權沒有定下來之前，我不會私自帶孩子離開港城。”宋七月一一訴說着，她顯然是有備而來，才能夠這樣的有條不紊，“如果沒有任何異議，明天我會再來接孩子。”
“我想，你不會反對，”她說的委婉，卻是堅決無比，“也不能反對。”
莫徵衍道，“你要見孩子，也可以。”
他答應的如此之快，讓宋七月凝眸，緊接着他又道，“不過我必須陪在孩子身邊。”
她就知道絕對沒有這麼簡單！宋七月道，“我和兒子的相處時間，我希望能夠單獨獨處。”
“我是無所謂，可以讓你們獨處。”莫徵衍回聲，他反問道，“但是紹譽現在的情況，你認爲他會願意和你兩個人單獨？”
宋七月心中一沉，這也是她擔憂的一點，剛纔孩子的反應，已經是這樣的激烈，如果她再積極的向前，只怕孩子會越來越牴觸他。
“這樣吧，如果你有空，你可以每天傍晚來接他，到時候我也會來，有我在，紹譽應該不會再鬧脾氣了。”莫徵衍又是道。
兩難的選擇，但是眼下也似乎不能再只顧自己的意願，重要的是紹譽，宋七月應了，“好。”
她應過這一聲，不再停留，宋七月邁開步伐，朝他走去，也是走過他身旁。
在教室門口擦肩而過，是她的香氣就這麼散了去。
茹老師在樓道的另一頭等候着，想着他們兩個在教室裡，應該在談話，她也不方便走近。瞧見她出來，茹老師微笑，宋七月道，“茹老師，今天謝謝你，我明天再來。還有，這是我的名片，紹譽在學校裡有什麼事情，請聯繫我。”
茹老師點頭，拿過了名片，還來不及去瞧，後方處莫徵衍也走了出來，和她告別。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她低頭一瞧，只見上面刻寫----龍源衆合企業董事宋七月小姐。
紹譽的媽媽，果然不是普通人，原來是一家公司的董事。
莫徵衍回到莫宅的時候，和莫夫人抵達的時間不過相差了半個小時左右。人都齊了，晚餐準備好，蘭姐就帶了紹譽下樓來。今天的莫紹譽，格外的安靜，就連趙管家都察覺了，“紹譽，今天的菜不好吃嗎？”
“沒有，很好吃。”莫紹譽搖頭回答，繼續吃飯。
這一頓吃的倒是有些沉悶了，用過晚餐，莫徵衍道，“紹譽，我們去閣樓。”
莫紹譽從椅子上下來，跟着父親就上樓去了。
“夫人，小少爺這是怎麼了？”姜姐疑慮問着，只因爲回來的路上，一向活潑的紹譽竟然一句話也沒有說。
莫夫人喃喃道，“她回來了。”
“誰？”姜姐一時間還不清楚，莫夫人道，“宋七月。”
姜姐一愣，愕然不已。
父子兩個上了樓梯，進了小閣樓裡，來到了那寬敞的小廳，便是在堆積了靠墊的毯子上席地而坐，很是無拘無束。先前看到一半的圖書拿起，紹譽靜靜的在看。
莫徵衍道，“紹譽，先不要看書，爸爸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紹譽擡起頭來了，莫徵衍道，“昨天的時候，爸爸看見媽媽了，但是沒有告訴你，媽媽已經回來了。因爲爸爸回家的時候，你已經睡了，而且，媽媽想給你一個特別驚喜。”
“所以，今天放學的時候，媽媽就去學校接你了。”莫徵衍溫聲問道，“是不是因爲媽媽突然回來，爸爸沒有提前告訴你，所以你纔不要媽媽接你回家？”
方纔在學校裡鬧了好一陣彆扭的孩子，此刻說道，“不是。”
“那爲什麼不要媽媽接你？”
紹譽不說話，莫徵衍又是問道，“是因爲媽媽生日的時候沒有趕回來，所以你生媽媽的氣了嗎？”
“是誰對你說，媽媽不要你了？學校裡的同學嗎？他們都是在和你開玩笑，媽媽又怎麼會不要你？”
“還是，你真的不想見到媽媽，不想要媽媽了？”
“不是一直等着媽媽回來麼，現在她回來了，你不高興嗎？”
莫徵衍說了許多，可是倔強的孩子就是不肯開口了，等了片刻，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媽媽說了，明天還會來接你放學，爸爸也會一起去接你。不如你明天自己問媽媽，她是不是不要你。”
夜裡港城炎熱，酒店的房間內涼爽，幾人正聚在一起，男男女女幾人，一人問道，“宋董事，這個點你看行不行？”
那報價過目一瞧，宋七月暗自思索，“再降三個百分點。”
“是。”
電腦飛速運轉着，在每個人的面前，柳絮道，“宋董事，肅城那邊的傳真過來了。”
將傳真紙送上，宋七月取過來瞧，過目了一遍，她立刻道，“柳秘書，定最快的航班到北城。”
“你們兩位，暫時停下手裡的，就前往北城協助。”宋七月欽點了兩位得力下屬，她拍了兩下手，示意衆人停下來，“可以了，今天就到這裡，都回去休息吧。”
“是，宋董事。”衆人起身離開，柳絮彙報道，“辦事處如果沒有問題，那麼明天起就開始置辦辦公用品了。”
“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宋七月吩咐了一聲，柳絮也是退下。
夜裡靜了下來，宋七月的心卻沒有辦法得以安靜，一個人坐了一會兒，她拿出手機來，撥去那個號碼，“喂。”
“今天很累？你的聲音很沒精打采。”那頭的他回道。
宋七月道，“你說的沒有錯，孩子不接受我的存在，你的分析是對的。”
“不要擔心，只是時間問題，一開始不接受是正常的反應，只要你對他好，他也會感受到的，慢慢也就會接受你了。”他安撫着。
“是麼。”
“當然了，他們是有感覺的，更何況你是他的親生媽媽，母子之間的血緣關係，是不會被切斷的。”
“這一次，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再退。”
……
“莫總，年總彙報，已經離開肅城，前往北城了。”錢珏報告行程之際，將肅城子公司的近況轉達，“還有，這樣一來，肅城分部的負責人就空缺了。”
“讓人事部推選合適的人選名單。”莫徵衍下達了指示，錢珏就要領命退下，他又是喊住了她，“等等。”
“最近下午三點過後的應酬會晤都推遲。”
“是，莫總。”
今天莫紹譽來到學校裡，就被談起了昨日的事情來，小朋友紛紛聚在他身旁，小男孩兒童童問道，“莫紹譽，他們說昨天你媽媽來學校接你了？”
昨天傍晚，有些家長來的早，所以孩子們走的也早，童女士就是早來的那一位，所以童童也沒有看見莫紹譽的母親。
莫紹譽望向小男孩兒，“她有來。”
“莫紹譽媽媽來了，是真的嗎？”又有孩子質疑，另外幾個瞧見的道，“是真的，我們都有看見！”
“那他媽媽是什麼樣子的？”童童問道。
小女孩兒多多抱着洋娃娃道，“我有看見，阿姨長得好漂亮，穿了白色的裙子，特別好看，我就喜歡白裙子！”
聽見多多這麼說，紹譽擡起了頭來，下巴微揚。
“真的嗎？”孩子們還在問。
“當然了，不信的話，等阿姨來了，你們自己去看。”多多說着，扭頭問向莫紹譽，“你媽媽今天還來接你嗎？”
紹譽想了想道，“不知道。”
“莫紹譽，你媽媽沒有給你帶禮物嗎？她不是去出差了嗎？”孩子又在問。
莫紹譽回答，“我纔不要什麼禮物，我家有好多呢，都是我爸爸買的！”
“哦，那是你媽媽沒有給你帶禮物！”孩子轉念一想，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來。
“是我不要！”紹譽辯駁着，他不和他們再玩耍，自己玩起了玩具車。
中午午休的時候，茹老師卻是發現，其他小朋友都睡着了，可是莫紹譽還沒有睡，眼睛雖然還閉着，可是睫毛一直在顫動。她走過去，輕聲呼喊，“紹譽，怎麼還不睡呢？”
往常這個時候，莫紹譽可是最早會進入夢鄉的，今天也真是奇怪了。
莫紹譽道，“老師我睡着了。”
茹老師哭笑不得，睡着了還能說話？
午後近三點，海城宋氏，大廈外邊有人進了來，保安瞧見了她，“宋主管。”
正是宋向晚返程迴歸，她這一次前往港城，就是爲了慶功宴，實則項目早就穩定，技術團隊還在港城駐紮，而她則是來回於總部和港城之間，只留足以範海洋獨挑大樑。
宋向晚一路而上，來到了匯謄總經辦，辦公室裡宋連衡正在，瞧見宋向晚進來，他沒有擡頭，只是閒聊一般問道，“慶功宴還順利？”休諷反扛。
宋向晚走了過來，她卻是不出聲，宋連衡狐疑擡起頭來，見她凝了神色，“出狀況了？”
“龍源的史蒂文總裁臨時有事沒有來，派了公司的董事過來。”
“這不是很正常。”宋連衡復又低下頭去。
然而，宋向晚道，“這位董事，是宋七月。”
宋連衡望着宋向晚，依稀浮現起宋七月的容顏來，她還是回來了。
下午的三點半，距離放學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實在是還早，但是卻有人已經到來，傘下一張漂亮的微笑臉龐，老師們認出了她來，“你是莫紹譽小朋友的媽媽吧？”
“是，老師，你好。”宋七月微笑道。
“來接莫紹譽放學嗎？但是現在好像還有點早呢。”老師瞧了眼時間，宋七月道，“正好下午有空就過來了，不着急，一會兒他爸爸也要來，我早到了，想來學校看看他。”
“那進去吧，我帶你去教室。”
已經來過一遍的教室，宋七月不再陌生，只是今天卻是小朋友們都在，二十來個孩子在一個班級裡，由兩名老師看護陪同着，孩子一多，剛走近就聽到了熱鬧的聲音。
“是莫紹譽的媽媽來了！”小女孩兒多多正在門口玩，一下就看見了她喊道。
孩子們都好奇起來，莫紹譽也是擡頭。果然，就看見她走了進來，那陌生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她微笑着望着他們。
宋七月看向所有孩子，更是看向紹譽，“小朋友們好，我是紹譽的媽媽。”
“阿姨好。”孩子們齊聲喊着，小女孩兒問道，“阿姨，你今天又來接莫紹譽回家了嗎？”
“是啊。”宋七月笑着道，“不過阿姨今天來早了，因爲阿姨帶了糖果給你們吃。”
聽到有糖果，孩子們歡呼起來，宋七月從包裡拿出一袋的棒棒糖來。紙質的糖柄，糖果圓圓的一顆，分享給每一個孩子。而後她走過去，來到兒子的面前，“牛奶味的棒棒糖，小熊的喔，要不要吃？”
紹譽看着她，看了半天后低下頭不理她了。
“你看這個小熊，多可愛啊，大家都說很好吃的，你真的不要嗎？”
孩子自顧自玩耍着，這樣的結果和昨天沒有改變，似乎是不會有進展了，之後任是宋七月在一旁如何訴說，都沒有再理她。
直到放學的時候，莫徵衍到來，紹譽纔有反應，“爸爸！”
“莫紹譽，跟爸爸媽媽一起回家吧，再見。”茹老師眼看父母來接孩子，她也是樂見如此。
這卻是初次，是兩人一起來接孩子，出了學校，多多和豆豆都要去小公園玩，便拉着莫紹譽一起，孩子點了頭。
“紹譽，媽媽牽着你的手吧？”宋七月喊道。
孩子看她一眼，小手卻是牽住了莫徵衍的，拉着他往小公園走。
宋七月看着他們兩人的身影，她被甩在了後方，只得加快步伐跟進。
正是放學，公園裡都是孩子，在笑着鬧着，宋七月在一旁看着兒子，是天真燦爛的笑臉在飛揚着，莫徵衍在旁道，“他喜歡來這裡，只要不是下雨天，放了學都會來這裡玩一會兒。”
玩鬧半晌，紹譽氣喘吁吁，夏日裡容易出汗，莫徵衍道，“爸爸回車上給你拿水，你在這裡，媽媽陪着你好嗎？”
紹譽點了頭，莫徵衍笑着在他耳邊輕輕道，“昨天爸爸跟你說的，還記得嗎？”
“恩。”
“那記得要問媽媽。”莫徵衍低聲說着，起身往車子方向去了。
“累了吧，和媽媽一起去那裡坐好不好？”宋七月指向一旁的長椅，但是紹譽並不肯。
看着孩子額頭上滲出密密的汗來，那倔強的樣子，讓她心中柔軟，她拿出了手帕來，爲他擦拭汗水。
突然的碰觸太過輕柔，孩子忘記了抗拒，紹譽怔怔扭頭，瞧見母親的臉龐，宋七月笑着道，“瞧你，玩的都是汗，是不是很熱？”
那小黃帽在她的手裡，她拿起爲他扇風，孩子卻是突然道，“我在這裡見過你。”
宋七月一怔，沒有想到，兒子竟然對她有印象，她卻是一下回答不上來。
“你不要我是嗎？”孩子又是冷不防問道。
宋七月眼眸酸澀，“怎麼會呢，媽媽怎麼會不要你？當然要你！”
“那爲什麼你一直都沒有回來，爲什麼別的小朋友媽媽都會來家長會，你沒有來呢？爲什麼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你，你真的是我的媽媽嗎？”孩子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竟是問的宋七月猝不及防，幾乎是啞口無言。
“他們都說你不要我了，你爲什麼不要我？”孩子睜着天真的眼眸問着。
一向不輕易掉淚的她，在這一刻沒有忍住，宋七月的眼淚一下落了下來。
其實，其實想過的，在離開的每一分每一秒裡，何曾不想回來，回來看看他，但是她只能告訴自己：宋七月，你不能，還沒有到時候。
她會害怕，怕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她更怕，怕一見到就捨不得離開。
“對不起，對不起，是媽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