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常朝着說話方向看去，見到最初發聲者是一名身穿黑色長袍，面容冷峻，手持判官筆的青年。
青年有着一雙深褐色瞳孔，目光凌厲，彷彿能直指人心，但他眼中又帶着一絲說不上的邪氣，讓人分不清他是善是惡。
聽到天權仙府主人說要改爲祭地，青年眉頭皺起，說道：
“祭地儀式初設，七大陣眼、十二地支副陣眼還有部分未準備好，現在便直接開始祭地，是否有些草率？”
天權仙府主人看着青年，緩緩說道：
“玉衡，事已至此，我們沒得選，只能將成功的希望寄予上天，看天運是否站在咱們這一邊。”
被稱爲玉衡的青年微微搖頭，說道：
“這一次天門都落在妖族手中，即便如此你也信天命？”
天權笑着說道：“當然，我運氣一向很好。”
見天權心意已決，玉衡不再多說什麼，答應道：“我一會兒就安排人手準備。”
他們之間，謀劃之事向來由天權做主，他們相信天權的判斷。
玉衡望向遠處陰沉的天際，說道：
“天權，妖族出現得詭異，又能這麼快堵住天門，我懷疑它們從很早之前就已經躲在天門之中。”
天權說道：“從老大調查的結果來看，十有八九是這樣。”
玉衡說道：“它們既然已經藏了那麼久，爲何現在才突然出現，難道說……”
玉衡想到什麼，露出上課玩手機，一回頭髮現老師站在背後的表情，他驚疑不定地說道：
“你說它們的出現，是否與我們之前準備的祭地有關？”
天權語氣輕鬆道：“當然有關。”
玉衡拳頭攥緊，眉頭之間皺得更緊，他疑惑道：
“咱們行動極爲隱蔽，一直沒有暴露，爲何那些傢伙能有所察覺？”
天權扭頭看向玉衡，說道：“因爲是我透露的。”
“哦，原來如此。嗯？！”玉衡先是點頭，但很快反應過來，怒瞪着雙眼看向天權。
天權露出抱歉的笑容，說道：“這是我和老大的決定，沒有通知你們。”
“以地代天，不可能瞞得太久，既然瞞不住，不如以我們想要的方式透露出去，試探對方的動作。”
“他們只要急了，就會做出相應的動作，他們越急，動作越大，破綻就越多，我們才能從中找到獲勝的機會。”
玉衡略顯無奈道：“他們都說我最衝動，做事太過自信，但我看來，老大和你骨子裡其實比我更衝動。”
“這麼大的事瞞着我們不說，你不怕開陽知道了，先揍你一頓嗎？”
天權嘆氣道：“我也沒辦法，咱們手中的力量太少，想要以弱勝強，只能出奇制勝。”
吳常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他的意識回到天權仙府，文運之書中記載的內容到此爲止。
意識回到現實，他望着手中的無字書，忍不住嘖了一聲。
不愧是文曲星，天權仙府中記載的情報，比開陽仙府中的情報炸裂太多。
天權仙府中的五關考驗，結合剛纔他看到的情報，副本位面曾經發生的事，已經模糊的展現在他面前。
事件的核心，也是一切的起因，便是天權仙府主人提到的那四個字，以地代天。
之前他對天權仙府第五關的考驗，還有些摸不着頭腦，以爲只是一種測試綜合能力的手段。
如今回看，第五關考驗中的那盤棋，實則便是在描繪以地代天。
白棋在開局便以天元爲中心，圍攏中腹區域，天元，實則指代的便是天門。
執白棋的天權仙府主人分身，修爲境界比被考驗的執黑棋者高出一境，對於天權口中所說，他們的實力單薄，無法從正面戰勝佔據天門的敵人。
棋局之中，看似黑棋打入中腹破空，破釜沉舟纔有一線生機，實則在全知水晶的分析中，除非執黑棋的是吳常，能用數值彌補雙方差一個境界實力。
否則只要試圖強行攻破中腹，那便必輸無疑。
按照出題者的思路，只有試圖在邊角圍出更大的空，纔是棋局獲勝的正解。
用邊角來超過中腹，正代表着以地代天，用祭祀大地，來替代原本的祭祀上天。
單純的圍住邊角，並無法破局，必須要刺激白棋在中腹的佈置，讓白棋收縮，進而擴大黑棋的空間。
同時還要露出破綻，逼白棋衝入邊角，引發混戰，靠着在混戰中獲勝，徹底鞏固邊角區域，才能反敗爲勝，令黑棋勝過白棋半子。
這便對應天權故意將祭地儀式透露，逼妖族出現，令妖族將勢力擴張到仙門之外，對副本位面其他區域發動攻擊。
從玉衡的話來看，七星準備以地代天的時間，早於妖族出現。
如果他們準備實時以地代天的時間點，便是第五關棋局開始的時間節點，那便代表着，在開始嘗試祭地之前，他們就察覺到天門，或者說祭天儀式有異常。
爲了對付這種異常，這纔有了後續的祭地儀式，和紫薇驅邪大陣。
現在只剩下兩個問題，吳常便能將一切串聯起來，徹底弄清發生了什麼。
第一，祭天儀式的異常到底是什麼，七星是如何發覺的異常。
從玉衡的表現來看，他們從一開始，並未料到妖族的出現，很明顯，他們在天門中察覺到的異常並非妖族。
第二，祭天儀式和祭地儀式的本體到底是什麼。
天門這個稱呼，常與飛昇和成仙有關，在副本世界的記載中，天門也同樣被認爲是進入仙界的門扉。
祭天儀式和天門結合在一起，像是通過祭祀上天，便能打開天門，令人成仙。
可如果是這樣，爲什麼七星構建的祭地儀式，就能取代祭天儀式。
他需要更多線索，或者說進入更多仙府，才能將一切弄清。
他握緊手中文運之書，眼前彈出一行提示。
「是否開啓仙緣。」
“開啓。”
「你獲得天權仙府仙緣，你對於陣法和儀式的悟性增加，你的陣法和儀式類技能將不再受等級限制，可以不斷提升。」
「你獲得特殊狀態——文運。」
「狀態名稱：文運」
「狀態效果：你在使用陣法和構建的儀式，對你標註的友方目標，增益效果提升20%，對妖魔邪祟類目標，負面效果提升30%。
擊殺或控制妖物，可爲周圍修士提供羣體型文運效果，令友方目標進入結陣狀態，陣內目標受到傷害時，若單次所受傷害小於目標最大生命值的20%，該傷害將由結陣範圍內所有修士平攤，每名目標每五秒只可觸發一次。
若陣內友方目標對同一敵方目標發動攻擊，有概率觸發合擊效果，增加合擊總傷害，最大可增加15%。」
相比於注重個體武勇的武運，文運的效果更近似於謀劃者，精於陣法和儀式的運用。
獲得文運加成的吳常，感覺體內的神秘學掌握有所變化。
經過午夜墓場位面的研究，他對神秘學的掌握到達領主級，過程並不困難，可想要再向上，卻完全沒有頭緒，彷彿陷入到一層無形的瓶頸。
眼下有了文運加持，讓他在一片混沌的前路中，隱約看到一條新路。
文運的作用，不只是對瓶頸生效，他用出的空間領域和神秘學領域，雖然並非嚴格意義上的陣法和儀式，實際上也符合文運的增幅。
在文運加持下，他使用的領域更加牢固，優先級更高，面對弱一些的領域，甚至能夠強行擠掉對方領域內的規則。
文運對自身技能的增幅之外，它的羣體效果也極爲可觀。
正如天權仙府考驗的最後一關，執棋者是以天地爲盤，以衆生爲子，在文曲星眼中，隊友也是他的棋子，是他佈置陣法中的一環。
只要作爲執棋者的他擊殺任何一隻妖物，就能令周圍修士進入結陣狀態。結陣進可讓棋子，不，進可讓友方發動合擊，增加造成傷害，退可結陣，分攤彼此受到的傷害。
不需要多，只需要組建起一個二十人的隊伍，只要不是遭受到大範圍羣體傷害，原本會令個體受創嚴重的傷勢，經過分攤很可能就只是破個皮。
而且分攤機制十分人性化，如果被攻擊的友方受到傷害過大便不會觸發。
看上去是限制，令結陣內的友方無法分攤致命傷，實則是對所有人的保護。
如果沒有這一保險措施，萬一結陣中混進一個脆皮，然後這個脆皮不長眼，吃了BOSS的終極大招，傷害無限制分攤，怕是團隊瞬間全滅。
論起羣體效果，文運比起武運的效果更加實用。
「你獲得仙緣任務：完成完整版紫薇驅邪大陣，並攻破誕妖池。」
「完成仙緣任務，可進一步解鎖仙緣。」
吳常看着仙緣任務，忍不住皺起眉頭。
或許是作爲一切的謀劃者，需要對整個以地代天計劃負責，想要繼承天權仙府的仙緣，需要完成的仙緣任務比開陽仙府的難得多。
他之前還想着，如果仙緣任務相同，他就能只完成一個任務，獲得雙份仙緣，現在看來，天仙仙府主人很細，並沒有讓他佔到便宜。
看完仙緣任務，吳常把注意力放回天權仙府。
文運之書和武運之劍相同，都是控制仙府的鑰匙，他將意識投入文運之書，看到整個天權仙府的全貌。
天權仙府分爲六層，每一層仙府，都有一座天權湖。
之前完成考驗時，他以爲一路五關考驗連在一起，實則每次路過季節分界線，他已經進入到下一層仙府之中。
前四層仙府，分別是天權湖春夏秋冬的四副模樣，四層仙府迭加，通過天權湖倒映在外面，這才形成了被大玄文人津津樂道的四季倒影。
他獲得仙緣的區域，便是仙府第五層。
閣樓內的藏書，都來自歷年的祭地儀式。
天權仙府考驗涉及的知識之所以能不斷更新，便是因爲天權制作的地書上寫着，每次祭地儀式，都需要焚燒書籍來祭祀大地。
這些被焚燒的書籍，實則會通過祭地儀式直接傳送到天權仙府，被天權仙府主人留下的分身閱讀吸收，製成考題。
吳常在閣樓內粗略看了一圈，藏書雖多，但涉及的都是普通知識，並沒有什麼修行功法。
不過也對，在天權仙府主人看來，能夠完成五關考驗的修士，自然不會缺少功法。
和開陽不同，天權忙着研究陣法和謀劃，沒有時間煉丹和煉器。
他最後只能將所有關於靈氣體系的書帶走，等完成世界副本後交給賀雲。
一個也是加，兩個也是加，現在賀雲的超凡科技體系中，已經加入了神秘學、人性之中凝聚神性和超凡工業化，看看能不能把靈氣體系也加入其中。
如果說以凡人之軀，在沒有神性火種的情況下，自我凝聚神性，沒有什麼比靈氣體系更適合的。
能把靈氣體系吃透，配合舒爾茨的研究，說不定真能整出來個不得了的東西。
離開閣樓，吳常來到天權仙府第六層。
天權仙府的佈置，和開陽仙府近似，都突出着頭頂的星空。
只不過天權仙府頭頂的星空中，C位的北斗七星有三顆明亮，四顆黯淡。
其中明亮的三顆星，除了天權和開陽外，還有北斗七星的第五星，玉衡。
天權、玉衡、開陽，三顆星正好依次排列。
進入天權仙府前，他還在想天權和開陽仙府都存有仙緣，那隔在兩星之中的玉衡，是否也會存在仙緣？
畢竟當初安榮告訴他，天樞洞、天權湖和玉衡谷三處仙府之中，至少還有一處仙府內擁有仙緣，也沒說不能是兩處。
再加上文運之書記錄的景象中，出現了玉衡的身影，更讓吳常懷疑玉衡仙府內也存在仙緣。
正如天權和開陽，分別又被稱爲文曲星和武曲星，玉衡也擁有別稱，其名爲廉貞星。
在民間傳聞中，廉貞星是殺星和囚星，擁有賞罰分明的特質，但它的存在，卻並非完全正面。
因爲廉貞星同時還帶着一種邪氣，十分容易走極端，對於自我絕對相信，只要認定之事，便不會顧及一切，包括善惡和道德。
吳常望着頭頂位於文曲和武曲之間的廉貞，說道：“善惡交織，正邪難辨，這不是爲我量身定製的嗎。”
等天權仙府的陣眼一激活，他就去玉衡洞走一圈，看看那裡是否真存在仙緣。
他翻開文運之書，意識轉向仙府第四層。
他發現等在第五關考驗的元彥，正面色焦急的看向他離去的方向，似乎有什麼急事。
距離他獲取仙緣，前後不過一炷香時間，有什麼急事，讓他這都等不及了。
吳常傳送至元彥身前，說道：
“元少卿，天權仙府已經被我接收，可以開始激活陣眼。”
元彥看向吳常手中的文運之書，文運之書質地特殊，哪怕上面空無一字，也就難掩其特別。
仙府之中，洞府主人遺留之物多爲普通福蘊，能留下一兩道真意，已經算是慷慨大方。
文運之書這等寶物，哪怕元彥看不明白，卻也能看出絕非真意可比。
他嚥了一口唾沫，忍不住問道：“閣下手中所握，難道是仙緣？”
吳常還準備靠仙緣做高在人道盟的身份，便沒有隱瞞，說道：“正是仙緣。”
元彥費盡心力探索天權仙府，本想着能獲得一道文曲星真意，沒想到其中竟然存有仙緣。
當聽到吳常親口確認，他只覺得天都塌了，沒想到文運仙緣曾經離他那麼近，只因爲他不夠努力，轉而被突然出現的吳常帶走。
這種錯過，還不如他一開始從未來過。
還好經歷過第五關考驗失敗，讓他心性有所增長，換作之前的心境，他恐怕心態會直接崩掉。
看着閉上雙眼，大口呼吸平復心緒的元彥，吳常問道：
“我方纔出現時，看到元少卿神情焦急，是有什麼事發生嗎？”
聽到吳常的問題，元彥加速從悲痛中脫離，他張開手，露出一隻紅色的紙鶴，說道：
“剛纔我接到消息，玉衡仙府被一名和閣下一樣的天人所破，太常寺正命我前去激活陣眼。”
吳常眯起眼睛，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元少卿，你剛纔說哪個仙府？”
元彥重複道：“位於玉衡洞的玉衡仙府，加上此處的天權，天權、玉衡、開陽三處連爲一線，爲攻破妖域開了個好頭。”
吳常嘶了一聲，這下輪到他該平復心緒了。
他從一開始就沒想着吃獨食，把七座仙府都自己探索完，他只想探索其中三處而已，怎麼還有人和他搶呢？
天人是吧，等他回人道盟，他倒要看看，是誰手腳這麼麻利。
之前等待一整年，七座仙府都沒一點動靜，今日天人一出現，瞬間有三座仙府被成功探索。
元彥搖了搖頭，暗道也不知是時機到了，還是大玄修士太弱。
正當元彥準備前往仙府一層，將天權仙府與周圍山川江河連接時，突然看到一名穿着男士勁裝，眉目間滿是英氣的女人，乘坐小船來到第五關試煉所在的小島。
女人手中拿着一面模樣奇怪的方形鏡子，她一邊四處打量，一邊嘴裡唸叨：
“奇怪，怎麼來到船行到一半不動了，第五關考驗也不觸發？”
女人擡頭看向元彥和吳常，正準備開口詢問這是什麼情況，可她看到吳常的瞬間，整個人頓時愣在原地。
“糟糕。”
吳常看到女人的時候，儘管他表現得平靜，實則驚訝程度不亞於面前女人。
真我和女人不熟，可面前女人卻是他本體的老熟人。
此刻出現在他面前的，正是從地下庇護所後就一直請病假玩失蹤，望海市分局的安全管理部主任，拐走方輝的孟亞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