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萱現在的心情非常糟糕。︾樂︾文︾小︾說|
她想不明白,事情爲什麼會演變到現在這一步的。彷彿都是從林嬌娘無意中發現那個福瓶裂縫開始,然後就一步一步地脫離了她的掌控,往她完全無法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到了現在,連她都不敢再與這件事有任何瓜葛,只希望那些做事的婆子能小心一點,不要將自己給供了出來。
在屋子裡來回轉了好幾圈,林萱咬緊了牙根。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可能的。那些婆子們承受不起那樣的後果,也斷然不肯幫自己遮掩下這麼大的事情,自己難免會被牽涉進去。
“父王不會的,”她在屋子裡坐着,神經質地咬着指甲,也不顧自己平時養護得宜的指甲變得坑坑窪窪,只顧着發泄自己的心情,“父王就算知道了是我,也不會將我怎麼樣的。我畢竟是他的女兒,我已經定了親就要嫁出去了,父王不會讓我沒臉的。”
轉過另一個圈,她又拼命地開始搖頭:“不行,如果被父王知道了,父王心裡面就不會再有我了。等我出嫁了,就不能再借王府的力量了。沒有孃家的支持,我在夫家也不會好過。”
在椅子上坐下來,林萱開始轉動腦筋,考慮着將這件事怎麼推出去。
就算是自己被人懷疑,也不能讓人坐實了這份懷疑。
她咬住脣,貝齒扣在紅脣上,咬得血都要流出來,她卻一點都不感覺到疼,暗自在心中下了決定。
“這件事,也只能推給你了。”她自語,“誰叫你命不好,做了奴婢呢。”
一旦下定了決心,她的行動就很快。當天夜裡,就有人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那些關押着可能的嫌疑人的房間,一番威逼利誘,讓人點了頭。
但是,那潛入的人卻沒有發覺,隔壁的房間裡,有人耳朵貼在門板上,正小心地聽着這邊的動靜。黑夜籠罩,遮蓋了這一切的動靜。
第二日早晨是一個大晴天,林嬌娘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微亮了,銀紅捧着衣服守在牀邊,臉上笑盈盈的。
“姑娘,昨兒夜裡果然……”話未說完,就見林嬌娘輕輕伸出纖長手指,輕輕做個噤聲的手勢,她連忙安靜了下來。
伺候着林嬌娘穿好了衣服,梳妝打扮用過早飯之後,眼看着四下無人,銀紅才說起自己之前就想說的事:“昨天夜裡,果然有人去了那些人那裡。”
林嬌娘並不意外,道:“她既然要將自己摘出去,就一定會這樣做的。王妃的人當時可在?”看着銀紅興奮點頭,林嬌娘脣角上翹,露出一個慢悠悠的笑臉來。
這下子,就真的是有好戲看了。
靖王妃一大早起來,將家事處理完之後,就收到了消息。那些婆子裡面,已經有人招了。冷哼一聲,靖王妃柳眉倒豎,眉眼之間滿是煞氣,冷聲道:“這些賤皮子,居然敢做下這種事。”
起身帶着人去了關押那些人的地方,一把椅子在屋子裡坐了,由着那些人在院子跪着,靖王妃一直慢悠悠地等到林嬌娘也過來了,才冷聲讓人將那幾個招了的婆子提出來。
看着那幾個人在面前跪了,林嬌娘不動聲色,一直都是脣角含笑,柔柔弱弱的模樣。偏生見了那些婆子狼狽不堪的模樣,她也沒有半點兒動容,讓一直暗中觀察她的某個人覺得,這三姑娘,果然也不是那等軟弱無知的少女。
那幾個婆子的話是各自說的,卻相互印證,矛頭直指大姑娘身邊的人。靖王妃冷笑着順着這條線摸下去,從大姑娘院子裡揪出來兩三個丫鬟,最後落到了大姑娘身邊的大丫鬟夏至身上。
夏至被提過來的時候,一張臉還是蒼白的,軟綿綿地跪在地上,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不知情的人看在眼中,覺得她心虛,知情的人比如林嬌娘,就知道她不過是因爲膝蓋上的傷口還沒好,覺得疼。
被問話的時候,夏至還有些茫然模樣,等事情都指到她身上來,她的臉漸漸地就白了。靖王妃也懶得多問,懶懶地看向了夏至,擡起下巴,問;“你有什麼話,儘可以說了。”
夏至一張臉蒼白,眼神空茫,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聽到靖王妃的話,她也好長時間不出聲,好一會兒之後,白着一張臉,淒厲地笑:“王妃娘娘仁慈,只是,奴婢沒有什麼話可以說。”
靖王妃冷哼了一聲,轉頭吩咐人去將大姑娘林萱也帶過來:“她身邊的大丫鬟都被扯進來了,我就不信,她是個清清白白的!”
等人的時候,林嬌娘坐在邊上,看着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心中對她們半點兒憐意也無。眼見靖王妃怒火沖天,她輕聲道:“女兒多謝母親了。若不是母親肯幫忙,女兒就平白受了委屈了。”
靖王妃心中冷哼,暗道,如果不是你多事將事情鬧出來,我也不會在這裡幫你什麼忙,這個時侯還被你這樣冷嘲熱諷的。只是對着林嬌娘,這番話卻說不出口,最終皮笑肉不笑地哼一聲,算是接了她的謝意。
林嬌娘卻是裝出了一臉感激之色,唯有一雙眼睛依舊平靜無波,幸而她垂下了眼簾,也無人看分明。“我知道我與母親之間多有誤會,今日之後,我方知道,母親亦不是那等無情之人,只是平日裡不曾表現出來。我對母親多有誤解,如今實在是心中有愧。”
靖王妃聽着她這番話,只覺得肉麻,心中卻不解,林嬌娘在自己面前,爲什麼忽然乖巧起來。正疑惑,忽地就聽得靖王爺的聲音,哈哈大笑着走了進來。
她立刻暗道,原來如此,只是爲了賣乖給王爺看。對林嬌娘的惡感因爲這件事,再多一分。
林嬌娘見靖王爺過來,立刻起身行禮,被靖王爺手一揮免了。有人送了另一把椅子過來,靖王爺當先在中間坐了,靖王妃與林嬌娘方纔一左一右地坐了。
“事情查得怎麼樣?”一坐下來,靖王爺就迫不及待地問,眼睛掃着院子裡跪着的那羣人,視線不善。
靖王妃細細地將事情說了,最後道:“正在去請了大姑娘過來,再問一問。”
靖王爺不料居然聽到這樣的事,臉上的表情漸漸不善,聽到靖王妃最後一句,更是變得陰測測的,盯着夏至,視線中彷彿要射出刀來。
夏至頹然跪坐在地面上,被靖王爺用這樣的目光盯着,居然也毫無反應,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林嬌娘看在眼中,端起茶杯遮住了脣角的笑意。
沒過一會兒,林萱就過來了。
路上大約已經有人多嘴多舌地透露了信息,林萱一進門,就撲通跪在了地上,膝行幾步,向前爬到了靖王爺的面前,雙目含淚,哽咽着叫一聲:“父王。”
林嬌娘在她進門的那一剎那就趕緊站了起來,在她跪下去的那一刻側過了身,心中暗道,這林萱這個時候還不忘算計自己一把,真是令人噁心。
靖王爺冷冰冰地盯着她,說出的話柔聲細語,卻聽得讓人脊背發涼:“大丫頭,你來說說,這件事跟你,到底有沒有關係。”
林萱淚眼朦朧地盯着靖王爺,眼淚順着潔白臉頰往下流,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父王,居然您也是懷疑女兒嗎?女兒敢對天發誓,這件事絕對不是女兒指使。女兒確實與三妹妹有些不對付,但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來。女兒與三妹妹也是姐妹,都是父王的女兒,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她側臉去看林嬌娘,一雙眼睛被淚水遮蓋,看不清情緒,聲音卻是悽柔的:“三妹妹,你也覺得我是這樣的人嗎?”
林嬌娘卻已經站到了她身後去,表示不敢受她的禮。聽到林萱的話,她低下了頭,對着林萱冷冷一笑,聲音卻是驚訝的:“大姐姐,這件事是母親一手探查,我並未發一言。大姐姐爲何覺得,是我在疑心大姐姐?”
她擡起頭,懇切地看着靖王爺,柔聲說:“大姐姐是我的姐姐呀,我怎麼會這樣懷疑她。”
林萱只覺得彷彿吃了蒼蠅一樣噁心,林嬌娘這個時侯居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是不是打定了主意,要踩着自己換一個好名聲?
她扭過頭去,不去看林嬌娘,只是抱着靖王爺的腿,哀怨而懇切:“父王……”
林嬌娘在她身後撲通一聲,也跪下了,低着頭同樣懇切:“爹爹,女兒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思,還請父王明察。”
靖王爺被兩個女兒當着面這樣演了一場戲,他也不是不明白。冷眼看着那邊那個丫鬟一臉心若死灰的模樣,他冷哼了一聲,瞪了林萱一眼:“那邊那個丫頭怎麼說?”
靖王妃冷眼看着靖王爺問起來,抿了抿脣,一臉端莊模樣,柔聲道:“王爺來得巧,那丫頭還沒審呢。”她說着,示意了身邊的人上去,將兩個姑娘扶起來:“都是府裡的姑娘,這樣動不動下跪,像什麼樣子。”
林嬌娘被扶起來之後,就那樣垂着頭跟在林萱身後站着,靖王爺看着心裡面頗不是滋味,一招手,道:“嬌娘還是在這邊坐下。”說着,指了指林嬌娘之前坐的位置。
林萱看着林嬌娘往那邊走去,心裡面咬牙,林嬌娘比自己小都有位置坐,自己這個時侯卻在這裡站着被下人們看笑話,父王的心,也實在是太偏了些。
她漫無目的地想着,卻緊緊地盯着夏至,就等着她將自己咬出來,然後自己反手一擊,將她徹底打下去,讓這件事徹底與自己撕扯開來。
孰料,夏至一開口,就將她驚呆了。
“這件事,是奴婢豬油蒙了心,做下的。”
她居然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