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異響驚醒了沉陷中的人,藍婉玉慌亂了瞟了一眼彼此身上已褪到腰際的衣衫,急忙將面前的人推開,着急地穿戴好。
顧慕寒知道她那脾氣,便也強忍着欲,念,不緊不慢地套起外衣。
也不知道那響動是怎麼發出來的,又是由誰人發出來的,四隻眼睛盯了許久毫無動靜的簾布,最後一對視,竟也忍不住笑場。
“嚇死我了,我還以爲是愛德華進來了!”藍婉玉拍着胸脯,定定神道。
“他要是敢進來,我戳瞎他的眼睛!”顧慕寒很不客氣地說着,壞他好事簡直天理難容。
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你這張嘴可真毒,人家愛德華爲了你,差點連命都丟了,你不感謝他也就算了,居然還想着恩將仇報!”
“那也得分爲兩碼事來說,難道就因爲他爲了救我差點沒命,他以後若做任何對不起我的事,我都不能對他說一個不字咯?”他好整以暇的問道,那神采飛揚的俊顏上早已看不出之前的頹喪,愛妻的到來,就算他沒有大喊着他高興,由這面目神情也能找到答案了!
還能跟她擡槓了,藍婉玉也恨自己,爭這種歪理就是沒他厲害。
她掄起粉拳要教訓,小拳頭本想打向他的胸膛,沒想到被他預見性的側身避開了,而她的拳頭就落在了他的右臂上,頓時聽見他悶哼一聲,眉心緊蹙,有疼痛的痕跡從臉上滑過。
她立馬意識到不對勁,一邊去拿他想躲開的手,一邊焦急道,“給我看看!”
“看什麼,又沒有什麼東西!”顧慕寒身子再一側,薄脣一掀,雲淡風輕的語氣聽着確實很有信服度,但那是對別人,可騙不了她。
她頓時惱怒起來,美眸中蓄着一絲倔強,雙手緊緊地扯着他的衣服,似他不配合就死死地拽着,看誰耐心好。
顧慕寒凝望着她那張過度認真的臉,內心長嘆了一聲,慢慢地鬆開了制住她的大手。
藍婉玉立馬給了他一個眼神,那表情就像是在說“我這山長水遠的過來找你,你要是惹我不高興,對得起我這份心嗎?”
顧慕寒實在無奈,側目看着她將自己的外衣脫下,手臂中央一塊被包紮好的傷口露了出來,因爲之前抱她用了力,這會傷口處的鮮血又溢了出來,浸染在紗布上,刺目的顏色一下映入她的眼簾……
他看到她臉上的神情頓時變了,由一開始的懷疑變作觸痛的難受,的小手下意識地捂住脣瓣,眼淚奪眶而出!
“慕寒,這……怎麼傷得這麼重?”
顧慕寒淡然地將衣袖套好,讓她的眼睛不再接觸到那些傷痛,右臂輕巧地從她髮絲下穿過,擁住了她的肩膀。
“怎麼好好的又哭了,不就是受了一點傷嘛,又不是什麼大事!”
藍婉玉靠在他懷中還是忍不住流淚,她知道那些話都是說來安慰她的,如果真的是小事,怎麼可能在隨便動彈之後就流血,而且那鮮血的顏色還是那麼醒目,感覺就像是不久之前才包紮好的傷口。
“老公,對不起,對不起……”
玉藕一般的手臂緊緊地摟着他的身體,滿心的懊悔,自責,除了這句話,她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了。
“又不是你傷的我,怎麼還跟我說對不起啊?”顧慕寒失笑,然而眼底卻是濃濃的愛戀和憐惜,就是這麼一個多愁善感嬌氣柔弱的女子,卻能飛跨亞非版塊,穿越在野獸橫行,荊棘遍地的原始森林,客服各種極地困難來找丈夫,那種從身體裡展現出來的強大的力量令他這樣一個男人都爲之折服,可就是這麼一個女人,在看到一點鮮血一處傷口之後又能哭得淅瀝嘩啦,叫他怎能不愛她?
“好了好了,這點小傷真的沒什麼的,別哭了,你不知道我看你流淚會心疼的嗎?”他用大手輕輕地擦去她腮邊不停落下的眼淚,溫柔的語氣,就像是在哄着一個三歲大的孩子,讓人覺得眼前一下子明媚美好起來。
藍婉玉忍了忍激動,淚水抹掉,正視向他,“老公,我和愛德華過來的時候你和伊蘭特都沒有消息,你們是什麼見面的,又是怎麼突出重圍的?”
顧慕寒淡笑,他還以爲她已經記不得說這件事了呢!
“我被伊蘭特就下來的時候,他大概跟我說了一下他和愛德華過來的事,我想不需要我跟你多描述你也應該從愛德華嘴裡聽說了吧!”
藍婉玉將臉貼上他的胸膛,在他懷抱中輕然地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語氣似嬌,“我聽說了,但不確定那些是真的還是謠傳,我想聽你說!”
他勾脣一笑,“施工隊裡有工程師私自抓了屋瓦人設計在奧蘭島上的陷阱裡的獵物,屋瓦人便帶着全族的男人到島上來滋事,綁了幾位工程師不說還把我們大本營裡所有有點用的工具都搶走了,我從伊拉國王那裡知曉,這些人都是當年跟伊拉不和的部落後裔聚集而成,人數不少,伊拉這些年沒少發動戰爭去清理,但成效一般,所以我們想請國王出面的打算也落空了,按照屋瓦人的要求,帶着糧食、牲畜去交換人質,誰知道他們會那麼貪婪,一再向我們索取更多的東西,我到這島上來又不是來度假的,哪裡會有多餘的糧食和物件,他們就認爲我不合作,語言又不通,一言不合就幹架,把我帶去的幾人都當作人質給綁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我的工程師們受屋瓦人的虐待啊,便想了辦法讓他們逃離,不過我後來受傷沒走成又被抓了回去,工程師回到奧蘭島上後就即刻發電報求救,也帶了伊拉國王派來的隊伍過來尋找,他們可能以爲之前跟屋瓦人交流的地方便是屋瓦的大本營,見沒找到我就認爲我生死未卜,所以後面的事也就越鬧越大了!”
藍婉玉點點頭,回想當時初初聽到他下落不明的消息時,整個顧家都顯得死氣沉沉的,誰也不敢去相信這件事,也不願意去相信他就這麼的……
“他們說你中了槍,不會是手臂上那個傷口吧!”她擡起小臉看着他問道,一雙緊蹙的柳眉裡寫盡了心疼。
“哦,他們說我中了槍?不過可能是大家的誤區,以爲屋瓦人手裡的槍會是我們現在司空見慣了的手槍,但他們哪裡有那東西,最多算是古時候打仗用的紅纓槍,我是被他們抓回去沒錯,受了傷也沒錯,但那是刺傷,不是槍傷!”
他的語氣平淡無奇,說到這,環抱在她腰上的大手緊了緊,將她抱得更穩實一些,另一隻手在身邊胡亂摸了摸,拿出一個可以扇風用的做舊了的蒲扇,開始給她納涼,絲絲清風吹在臉上,悶熱頓時消散不少,她額上的細汗頓時就不見了蹤影,但也或許是知道真實情況比預先得到的消息輕微了許多,人也沒那麼緊張了,心靜自然涼嘛!
“伊蘭特和愛德華過來之後找了你很久,我聽愛德華說,之前認爲他們逃離到周邊的海島上,後來纔再次確定你們還在泊美小島纔開始從森林深處搜尋,這段日子,你在屋瓦部落受了多少苦,老公,我都不敢想象你被這些人虐待的場景,一想我就做惡夢!”她很艱難地說出最後一句話。
顧慕寒目光一黯,俯身,親吻着她的額角,低聲道,“也對我做什麼,他們一直希望我還能給他們帶來一些有價值的東西,沒怎麼敢對我動手,就是讓我餓着,免得我吃飽了長力氣跑路!”
她滿含悲痛和憐憫的大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過他的臉,雖然他從頭到尾沒有給她一個值得懷疑的神情,但這麼輕描淡寫的回答,人只要一細想,多少也能聽出話中幾分善意的謊言來!
他作爲一個男人一定不會事無鉅細地跟她描述在屋瓦部落收到了多麼可氣可痛的凌辱,但一個部落對待異族人,尤其是非洲這些封建落後的部族,沒少給人用刑!
她壓住怦怦亂跳的氣息,給了他一個同情的笑容。
“那麼你就跟着他們一路跋山涉水來到了這個谷底深處的大本營裡?直到後來伊蘭特他們出現被救?”
他頷首,“我也沒想到伊蘭特他們能來得這麼快,那天傍晚,我聽見有槍聲便知道自己應該很快就沒事了,大部隊把屋瓦部落包圍了,處決了幾個極端的暴戾份子,佔領了大本營,把部落裡的男女老少都關押在一處山洞裡,我們的人暫時還留在這,一是爲了休養病痛,二是等着伊拉派人過來接手這些暴徒,這一忙啊就是兩三天,伊蘭特也沒想起來給愛德華報信,可能就是那個時候你和愛德華過來是嗎?不過你放心,我得救的消息已經傳回國內了,想必爸媽他們都已經知道了!”
這話說罷好久之後,藍婉玉才長舒了一口氣,勾起一抹很尷尬的笑容。
“我擅自離開家,爸媽他們一定很擔心,可能還會罵我不懂事,給家裡添亂!”
“所以啊,我說你這個人的性子就是……”
“可是我不後悔!”
藍婉玉搶斷了他的話,擲地有聲道。
聞言,顧慕寒內心一震,手裡的報紙也應聲而落。
說不出是什麼感覺,猶如海水一般涌上心頭,讓他此刻的心變得異常的柔軟,他英眉蹙着,帶着幾分欣賞幾分疼惜,一雙深邃的眸子緊緊地盯着她黑白分明大眼睛,看到了她眼底的倔強和情愫,這樣一個小女人,總是讓他的心暖暖的。
很想親親她,抱緊她,很想告訴她,他看見了一朵烽火玫瑰的驚世之美,就在她身上,以磅礴的氣場震懾着他。
從他落難到現在快一個月的時間裡,他想過很多人會來救他,可從未想過這其中會有她。
不是他不瞭解眼前這個女人會做出這麼勇敢大膽的事情來,只能說是他沒有估量到一個女人體內潛藏的巨大能量,她的出現顛覆了他對女人這種柔弱如水的生物的看法,也瞧見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自從他們的孩子出生之後,他就無時無刻不在承受着被忽視的委屈,別人還好,就是藍婉玉對他不冷不熱最讓他內心像被萬隻蟲子咬着,別提那滋味多難受!
總說患難見真情,他不想讓自己一個男人總這麼感性,可在這種情況下,她的出現,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怎不叫他甘願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老公,你幹嘛不說話,是不是也想罵我太沖動?”
看着他許久不吱聲,藍婉玉心虛地低垂下眉眼,緊張兮兮地問道,又怕他動氣,身子乖巧地貼附在他胸膛上,微微磨蹭着,似在耍賴又似在撒嬌。
顧慕寒有些哭笑不得,他現在怎麼捨得罵她一句。
“我只是被你感動了,我向你保證過,這輩子不離開你,我以爲你會堅守着這句話一直在家裡等着我回來;我以爲你有了楓璨就不打算要我了,我的死活在你心裡也比不上兒子給你的一個笑容。可是我沒想到,你會有這麼堅定的心態跑到這邊來找我。老婆,叫我怎麼感謝你纔好,這輩子,用這輩子好好的愛你都不夠!”
說到這,他再次將她的身體擁緊,這個女人,就是他今生今世要尋找的珍寶,感謝老天爺,讓他們相遇上。
她在他懷裡重重地點點頭,靜靜感受着來自他的溫暖和愛意。
“我也是,經過這件事我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對我們這個家有多重要,沒有你,我的世界將永無光彩!”她說着,想起這一路上的辛酸,一陣衝動的酸澀從心底直達鼻腔,怕被他聽出她激動的情緒,忙撿起掉到桌上的扇子,使勁地扇着潮溼的眼睛。
“我們都要學會珍惜,執子之手,與子攜老!”他將臉重重地貼向她,低沉的嗓音帶着好聽的磁性,邪魅而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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