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外面很安靜,就因爲太安靜了,所以更覺得奇怪。以往即使是深夜,也能聽到位於走廊中間,正對着電梯門口的護士長傳來的護士們準備點滴、醫療器材、低聲說話的聲音,或者是病房服務提示器低低的嗡鳴聲,可是今夜的護士長卻安靜得出奇。
一行四人走得無聲無息的,但速度並不慢,護士服務站距離歐笑笑他們的病房大概有兩百米,對於他們來說簡直擡擡腿就到了。服務站中沒有人,放在櫃檯裡面的電話聽筒不知道被誰撩了起來,從聽筒裡面傳來“嘟嘟”的聲音,旁邊還有一本寫到一半的巡房記錄,存放點滴液的小冰箱也沒有關緊。
周嬸透過半掩的房門外值班休息室裡面看,她的眼力很好,能看到普通人都看不清楚的東西。透過那條細細的門縫,尋常人只能看到裡面一片黑暗,她卻能在黑暗中看到一隻鞋子,是一隻護士鞋,白色的鞋面上似乎還有點污漬,她閉上眼睛,兩秒鐘之後在重新睜開,凝聚眼力來看。
那鞋面上的污漬是血跡。恐怕今晚值班的護士以及凶多吉少了!也就是說那些人已經到了這個樓層了,搞不好就埋伏在護士站裡面。
她做了個手勢,艾文裡面俯低了身體,看到帝蘭斯還揹着歐笑笑直挺挺地站在護士站旁的牆邊,心裡有是一陣怒意翻騰。他再有本事也不能這樣託大吧。
幾步蹭了過去。“你敢什麼,沒看到周嬸讓你蹲下嗎?”雖然對周嬸過去的歐家管家的身份產生嚴重懷疑,但因爲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所以艾文也只能隨着歐笑笑一起叫她一聲周嬸。
帝蘭斯楞了一下,慢慢蹲下了身體。
艾文還想說些什麼,突然從帝蘭斯的臉上發現了一些異樣。“你的眼睛……看不見?”敢開始還是疑惑的語氣,說到後面變成了肯定。
他的眼睛看不見,還敢揹着歐笑笑?自己涉險也就罷了,卻還要帶着他未來的王后當擋箭牌,要不是時機不對,艾文正想一拳頭轟到他的臉上。
“你把笑笑給我!”艾文說着就要去拉歐笑笑的手。
帝蘭斯一個側身,避開了。他雖然看不見,雖然身材高大,但這個動作卻做得靈巧無比,艾文居然連歐笑笑的衣角都沒有摸到。
“看得見看不見有什麼區別嗎?”帝蘭斯冷哼一聲。“放心,我不會拖累你們的。”
他讓他放心?歐笑笑可是艾文最心愛的女人,哪怕說是他的命也不爲過,現在這個“盲人”把他的女人背在背上,還要躲過身份明的對手的攻擊,這簡直是拿歐笑笑的性命在開玩笑。他怎麼可能放心。繼續伸出手。“你把笑笑給我,那纔是不拖累我們。”
帝蘭斯再次避開了,眯起眼睛。“把她給你,毒氣彈也被你拿在手裡?”他冷笑。“老實說,我信不過你!”
“你愛信不信!”要不是爲了歐笑笑,他以爲自己很討人喜歡嗎?什麼人都要往他身邊黏?“我最後說一次,把笑笑給我!”
“不給!”
眼看着兩個人就要動手,周嬸低喝了一句。“你們都給我閉嘴!”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爭風吃醋?
“周嬸,他的眼睛看不見……”如果周嬸知道的話,肯定也不會同意把歐笑笑交給這個“盲人”的吧?不是他歧視殘障人士,而是他們現在是在逃命,不是卻遊玩,帝蘭斯能保住自己就不錯了,哪裡可能給別人提供保護?
不想周嬸的回答出於了艾文的意料。“他的眼睛看不見,我知道啊!”只不過眼睛看不見而已,又不是腿斷了,能跑能跳,有力氣揹着歐笑笑,耳朵沒聾就行了,別的對於周嬸來說都不是什麼問題。
艾文氣結。“知道你還……”
“行了行了!”周嬸露出一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的表情。揮了揮手。“你放心,就算他自己出事了,也不會讓笑笑出事的……噓,我聽見腳步聲了,趕緊走!”
她做了個手勢,低聲對帝蘭斯說。“我們走樓梯。他們在上來,我們也上去!”說完,電梯剛好到達他們所在的樓層。
周嬸迅速閃過去,按開了電梯門,又幽靈一般躲過一邊。
看到她的動作,艾文一咬牙拉着帝蘭斯也快速蹲了下來,一般警惕的注視着打開的電梯門,一個告訴自己:要不是笑笑還被他背在背上,自己才懶得管他帝蘭斯的死活呢!
電梯裡面沒有人!周嬸他們都沒有動,直到電梯門自動關閉到僅有一條可容一個人進去的門縫的時候,周嬸纔有閃了進去,數秒鐘之後又閃了出來。
“走吧,我們快上去。”她對艾文招了招手!
上去?在上去就是頂樓了!無遮無擋的,很容易被對方當成槍把子打的好嗎?
“你確定?”這周嬸該不會是對方派來的內應吧?艾文懷疑地望着她。
“我確定!”周嬸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你要是不確定就留在這裡吧。我們走!”
說罷自己先匍匐用護士長的櫃檯作爲遮擋,快速竄進了樓梯間裡,帝蘭斯表情鎮定的跟着在後面,雖然他的眼睛看不見,動作卻也快得出奇,揹着一個人也能靈巧得連樓梯間的房門都沒有碰到。
眼看着他們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艾文咬了咬牙,終於還是跟在了後面,和他們一起衝上了頂樓。
關上樓梯門的時候,幾人都聽見樓下傳來的那密集的腳步聲正好到達帝蘭斯他們病房所在的樓層。
周嬸小心的躲在樓梯欄杆旁用眼角餘光往下看,她沒有正眼看的原因是就在於殺手的職業本能非常靈敏,能輕易察覺到別人的窺視,如果是平時她根本不會把這些人放在眼裡,可現在不說特殊時期嗎?他們一行四人裡面,就有一個重傷員,一個視力障礙人士,只有兩個健康人,所以不得不小心小心在小心。
她看到對方又八個人,每個人都魁梧健碩,身材高大,一看就知道這些人不僅能熟練使用任何武器,還是近身搏擊的好手。這些人都穿着黑色的野戰服,腳下的短靴也是軟底的,能最大限度的將他們的腳步聲減輕到最低程度。
可惜她不僅眼力很好,耳朵也很靈。
“病房中沒有人!”幾個人在散開後,又迅速在樓梯口集合。可能是因爲沒有找到要找的人,所以說話的人聲音雖然壓得很低,這幾個卻也不在表演默劇。
“不可能呢!我們是從樓下上來的,如果他們走樓梯,肯定會和我們遇上。”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
“誰說他們一定會往下走?”一個聽起來有些耳熟的聲音冷哼一聲。“他們很可能跑到頂層去了,我們……”
“老大,剛纔有部電梯從這裡下去了,他們該不會是坐電梯吧!”那個沙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人說話聲音沙啞也就算了,最讓人難受的是聽他說話,就好像他的喉嚨有什麼濃痰咳不出來一樣,越聽彆扭。
周嬸也皺起了眉頭,慢慢退出了樓梯間,從艾文打開的門縫中鑽了出去。
出了電梯間,幾個人都沒有貿貿然的往空曠的頂樓空間外面跑,即使樓下搜索他們的腳步聲就從他們身後的樓梯間大門後傳來。那些人手裡都拿着武器,指望一扇木質的大門能擋住對方的腳步無疑是天方夜譚,但如果就這麼冒冒失失的衝出去,不也等於是給埋伏在對面樓上的阻擊手送菜嗎?
這種類似於自殺般的傻事,他們當然不會做。
周嬸像慢慢摸了出去,她的動作很輕,又穿着黑色的衣服,在樓梯間形成的陰影裡挪動看起來就好像一縷幽魂在飄。
帝蘭斯和艾文都沒有動,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她的動作。前者突然想起很久沒有察覺到歐笑笑的動靜了,心臟收縮了一下,聳了聳肩膀。“喂,你睡着了嗎?”
艾文立刻轉過頭來。
歐笑笑臉上這幾天剛剛養出來的血色此時已經全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比醫院牀單更瘮人的慘白,嘴脣也變成了烏青色的,看得艾文的心中一痛,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剛剛碰到她的皮膚,就覺得她的體溫低得嚇人。
“笑笑,笑笑,你能聽見我說話嗎?”輕輕拍了拍她的臉。“別睡,千萬別睡!”
這種情況下睡着就又可能永遠醒不來了!
就在兩個男人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的時候,歐笑笑終於慢慢睜開了眼睛,無力地看了艾文一眼。“我沒睡!我只是累!”
沒睡就好!“你堅持一下,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好像自從被他帶到阿丹國之後,歐笑笑的生活就沒有平靜過,受到的傷害無數,說起來,算不算是他害了她?
艾文心痛的不能自抑。
帝蘭斯好像聽不到他的對話一樣,一動不動的伏蹲在地上,抱住歐笑笑雙腿的手沒有絲毫放鬆。
周嬸很快就回來了,看了艾文一眼。“把你的衣服脫下來,給笑笑披上,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