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技校,孫少平首先在學校旁邊租了兩孔很不錯的窯洞,曉霞一間,他一間。曉霞的東西可不少,兩人花了半天時間才收拾妥當,最後總算有了家的感覺。
然而,就在孫少平要去上課的時候,曉霞可是讓他頭疼了好久!曉霞怎麼也不讓他離開,非要讓他跟以前一樣,整天帶她到處玩,因爲她害怕一個人呆着。
好不容易把曉霞哄好,孫少平又開始爲學習頭疼上了,因爲落下了太多的課程,必須拼命趕,他纔有可能跟上老師的進度。對於這次學習的機會,孫少平可是非常重視,如果不是因爲曉霞的事情,他絕對不會錯過一節課。
一進入緊張的學習,孫少平發現時間太少了,有時他都有點顧不上響應曉霞的遊戲要求,這讓曉霞很生氣,經常跟他鬧彆扭。唯一讓孫少平感到欣慰的是,曉霞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如此過了個把月,孫少平終於鬆了一口氣,因爲他把落下的課程基本上都補了回來,不過他也感到有點對不起曉霞,因爲他只有晚上放學纔有時間陪伴她,所以他今天一放學,幾乎是以飛奔的速度往家趕。
“曉霞,我回來啦!今天我一定帶你去跟小朋友們玩老鷹捉小雞!”孫少平還沒有進門就興奮地大叫起來,“而且明天是休息,我還要給你做最喜歡吃的紅燒排骨!”
讓孫少平大爲奇怪的是,窯洞內外都很安靜,不似以往他遠遠地就能看見曉霞在等他,並且興高采烈地拉着他提出各種各樣的要求。
因爲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孫少平的心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讓他有種很不安的感覺,他猛地衝進窯洞內,沒有發現曉霞,他頓時就如丟了魂一般地大吼:“曉霞,你在哪裡?快點出來……”
“大哥哥,不好了,曉霞姐姐掉到了池塘裡,不見了……”一個花衣小女孩恐懼的聲音,就如晴天霹靂將孫少平轟得魂飛魄散!
“快說,在哪裡?是哪個池塘!有多久了?遠不遠……”孫少平就如一個惡魔,用力抓着花衣小女孩的雙臂,一下子問出了一堆問題。
“哇……媽媽……”花衣小女孩直接按孫少安嚇哭了!其實花衣小女孩本來就已經被曉霞掉池塘的事嚇得不輕,再被孫少平這一嚇,什麼也回答不了,就只會哭了,而且還是止都止不住的那種,哭得直髮抖。
反應過來的孫少平狠狠地給了自己兩記響亮的耳光,拼命擠出比哭還難看百倍的笑容安慰道:“小妹妹最勇敢了,什麼都不怕!剛纔是哥哥不好,你現在能帶我去那個池塘嗎?我保證明天會給你很多大白兔糖!一大包!”
一聽有大白兔糖,花衣小女孩努力了好幾次,終於哭得沒那麼厲害了,但是仍然說不出完整的話,只是撒腿就跑,領着孫少平往一座小土山跑去。
此時,小小的山包,在孫少平眼裡簡直就是不可逾越的無限險峰,急得他汗如雨下,心急如焚,急中生智,他一把抱起花衣小女孩,邊跑邊說:“你給我指路,我抱着你跑得快點!”
如果曉霞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孫少平絕對無法向所有人交待,他自己這關也過不了,萬一曉霞遭遇不測,他肯定無法獨活,必須以死謝罪!
隨着時間的流逝,孫少平的心如墜冰窖,雖然時間只是過了幾分鐘,但他卻感到比一年還久,甚至是一生!因爲這幾分鐘就能決定了他和曉霞的命運!
曉霞會游泳的事,那也是她沒有失憶之前的事了,現在她還會不會,他根本不知道,也沒有人知道,而且現在的季節已經是深冬了,雖然還沒有下雪,但是溫度早就是零下好幾度了,如果時間拖得長了,就算曉霞沒有被淹死,肯定也被凍死了!
好不容易翻過兩個小山頭,孫少平終於看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池塘,由周圍的痕跡可以明顯看出是有人打磚挖出的深塘,一個綠色的突起在水面上漂浮着,依稀能看出是一個人的輪廓。
孫少平立即放下花衣小女孩,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了過去,然後奮力一躍,跳出去五六米,接着撲通一聲落入了水中。
由於衝擊力太強,孫少平一下子沉入水底,至少有四五米深,冰冷的塘水讓他渾身一個激靈,脖子都差點抽筋了!慶幸的是,孫少平剛剛跑出一身汗,加上厚厚的棉衣,一時之間水無法完全滲入,讓他感覺並不是太難受,所以他迅速游出水面,一把抓住曉霞的衣領,奮力遊向岸邊。
好不容易爬上岸,孫少平用顫抖的手,連續探了三次曉霞的呼吸,終於勉強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氣流,這讓他精神大振,立即抱起曉霞拼命往回跑。
全靠孫少平有一副強壯的體魄,他抱着曉霞,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窯洞,再以不到半分鐘的時間爲曉霞換上了乾爽的衣服,蓋上溫暖的棉被,接着他確認曉霞仍然有呼吸後,一陣風衝了出去。
半個小時不到,曉霞已經進了銅城最好的礦物局醫院的搶救室。這可全靠田福軍以前打的電話,無論是學校還是醫院,聽說是田曉霞病危,沒有任何廢話,校車火速出發,最好的醫生迅速趕到。
孫少平穿着溼衣服蹲在搶救室外,臉色蒼白,凍得瑟瑟發抖,但是他仍然毫不在乎,眼睛死死地盯着搶救室的門,無數遍祈禱着,曉霞千萬不能有任何閃失……
後來還是班主任歐陽老師怕孫少平凍壞了,叫同學們強行把他擡進了一個房間換衣服。換好衣服後,孫少平的身上暖和了很多,可是他的心裡卻是越來越冷了!因爲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搶救室的門仍然沒有打開,曉霞仍然生死未卜。
這次意外,孫少平特別自責,如果他不急於補課,多陪陪曉霞的話,曉霞也就不會跟附近村裡的孩子們一起玩,至少不會跑那麼遠。當初選房子的時候,孫少平就考慮過安全問題,見周圍沒什麼危險的地方,他才選擇了這裡,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事情已經發生,孫少平只能默默地等待着命運的審判。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搶救室的門終於打開了,一位頭髮花白的大夫,一邊擦汗,一邊感嘆道:“好險啊!只要再慢送過來五分鐘,恐怕就無力迴天了。曉霞這女娃娃的命真硬呀,第二次撿回了一條小命。”
“曉霞得救了?太好了!謝謝您!真的非常感謝您!您就是華佗再世……菩薩顯靈……”孫少平一躍而起,抓住大夫的手,語無倫次地瘋狂感謝!說真的,如果能用孫少平的命換回曉霞的命,他不會有半點猶豫。
可是,就在孫少平激動不已的時候,大夫又給他潑了一盆冷水:“曉霞的命是保住了,但是現在她又陷入了昏迷,什麼時候醒來,醒來後神志是否正常,這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什麼意思?”孫少平瞬間又化爲了惡魔,目露兇光地瞪着大夫。
“你不用這麼看着我,如果不是我,曉霞這種嚴重的情況也許就沒有後來的事情了!明白告訴你吧,因爲曉霞被凍的時間長了一點點,腦子估計受損了,有一半的機率成爲植物人,你要有心理準備。”大夫說完後,揚長而去。
“老天爲什麼要這麼折磨我們?……”孫少平癱軟在地上,抱頭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