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從昏迷中醒轉,得知被騙的楚雲靜,如瘋了一般趕回藍雨,那時,大勢已定,但那個被他日夜思念的女子,卻是已經了無音訊,有人說她逃了,有人說她死了。
站在藍雨人流不息的大街上,楚雲靜心灰意冷,失魂落魄……過了很久,他突然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
惹得周圍行人紛紛側目,這樣俊美風華的公子,難道癡傻了不成?竟會當街哭的如此傷心,究竟是何人?何事?讓他這樣傷心。
他們不懂。
她也不懂。
誰也不懂楚雲靜的用心,誰也不懂他深刻的那份情,明明嚴重的警告過自己,不要愛上那個危險的女人,但終究,他還是不可自拔的愛了。
到最後,傷的不過是他自己。
幾日後,他憑着鬼公子留下的記號,來到了黑水國一處與世隔絕的山谷,這裡不及藍雨的氣候溫潤,早早的迎來了初雪,天地之間,遍地銀裝素裹。
楚雲靜終於在山谷中的一處莊子裡,見到了鬼公子,東方羽。
初見,他險些沒認出來人,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昔日俊美無雙的面容,已經是瘦的皮包骨頭。聽小蝶說,他日日都會坐在門前,望着藍雨的方向,從太陽初升到日落,從沒間斷過。
楚雲靜知道,他是在思念葉青璃,卻從來不肯說出來,因爲只要一說出口,那相思之意,足可讓他生不如死。
但這樣活着,不也生不如死嗎?
看那一頭長髮,已經寸寸成雪,直教人莫名的傷懷。
小蝶抹着眼淚說,“師哥不該愛上青璃姐姐,若不愛,也不會這般痛苦。”
但楚雲靜卻知道,東方羽肯定沒後悔過。
“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青璃來看我了,你說我是不是癡了?青璃,怎麼可能知道我在這裡?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楚雲靜默然無語。
“前日,我在一本古籍中,發現了一個有趣的藥方,叫忘憂,服下這顆藥,便會忘記很多痛苦憂愁的事,腦子裡只有開心的記憶。”
鬼公子空洞的眼神,定定的看着楚雲靜,良久,道:“真的有如此神奇的藥?”
“我帶來了,你要不要試試?”楚雲靜自懷中拿出一隻瓷瓶,裡面有一顆龍眼大的藥丸,若隱若現的滾動。
鬼公子顫顫巍巍的接過那瓷瓶,瘦的皮包骨的臉上,卻是忽然笑了,“拿走吧,縱然可以忘,可我怎麼捨得忘記。”
情到深處,明知痛苦,卻依舊不肯忘記,何苦呢。
……
第二日,葉青璃悠悠醒轉,燒已經退了,可是她知道,她這身子已經破敗不堪,恐怕活不了幾日了。
凌嘉不眠不休的守在牀前,僅僅一夜,髮絲,已經染上了一層雪白。
葉青璃撫着那白髮,嘆息,“我就要死了,你有什麼打算?”
凌嘉疲憊的面容,堅定的道:“大小姐若死了,凌嘉立刻自縊,生死都要陪着大小姐。”
傻瓜。
“扶我起來吧,我想出去曬曬太陽。”
凌嘉已經數日水米未進,身上沒有半分氣力,可他還是拼盡全力將葉青璃扶到了門口,坐在了一塊大石頭上。
葉青璃擡起手掌,從指縫中看着頭頂明媚的陽光,呵呵笑了起來,“陽光,真好。”
這時她看到拿着獵刀朝這邊走來的無名,看着她這副不知死活,享受陽光的姿態,忍不住問:“你就要死了,不怕嗎?”
“怕也要死,不怕也要死,我爲何要怕?”
真的是個很奇怪的女人。
無名看着她事不關己的模樣,迎着滿目的陽光,他神色忽然有些怔愣,其實他對葉青璃還是有些好感的,不是男女方面的好感,而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好感。
至少他是第一次見到,一個面對死亡,還能微笑的女人。
“那你就沒有遺憾嗎?”
“遺憾?”葉青璃垂頭,掩在髮絲下的脣角,低低的笑了,卻笑的苦澀難當,“我的遺憾太多了,多的連我都想不清,既然想不清就不想了,聽說,人死後會過忘川,看到彼岸花,然後走奈何橋,喝孟婆湯,到時候,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在多的遺憾,又有什麼用呢。”
凌嘉乖巧的伏在她的身邊,他知道,大小姐在想念東方公子和如墨公子,還有玄侍衛,陛下……只是,如果他不在身邊,大小姐會想他嗎?
無名離開後,葉青璃含笑的脣角,忽然落下淚來,“凌嘉,昨天我做了一個夢,去了一座遍地白雪的山谷,東方羽在那裡,他病得很重,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那眼神,看的我心都要碎了。”
又是夜幕降臨,葉青璃又陷入了昏迷。
直到深夜,才幽幽睜開眼眸,開不及開口,胸口一陣劇烈的痛楚,哇的一口便吐出了一口鮮血。
“大小姐,”凌嘉低呼着去扶她。
葉青璃艱難的擡起頭,卻看到無名正一臉糾結的看着她,二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無名終於長聲一嘆,他走了過來,“你夢中喊着很多人的名字,你真的有很多遺憾?”
“……是。”
無名的神態,無比複雜,良久,他高大的身子重新轉過身去,迅速從一個木架上取出一隻精緻的玉盒。
如此做工的玉盒,此刻出現在這充滿原始的屋子裡,怎麼看,怎麼有種怪異。
無名居高臨下的站在葉青璃的牀前,鄭重其事的道:“七年前,我傾其所有的得到此藥,想挽留住我心愛之人的性命,可終究,沒有來得及,以後我也用不到此藥來續命,今日便送給你,續你三個月的性命,去完成你的遺憾吧。”
葉青璃一愣。
那玉盒已經遞送到她的跟前,打開,立刻便有一股濃濃的藥香傳盪出來,令人頭腦一清,葉青璃立時眼睛一亮,她還是識貨的,此藥絕對是難得的珍品,說能續她三個月的命,一點都不誇張。
只是她有些詫異,“我沒有可以跟你交換的。”
無名將藥放進了葉青璃的掌心,刀刻般堅硬的面容,沒有絲毫情緒,“我別無所求,你吃了藥就走吧,你的敵人,我會幫你拖住她三日。”
說完,無名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