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命運既要考慮自我奮鬥也要考慮歷史進程,但歸根結底還是離不開自我奮鬥,比如許元慶就靠努力拼搏從山賊變成了大周國威遠侯的兒子、靖安衛通州百戶所的小旗官。
千瘡百孔的馬車繼續前行,只是跟在兩側的護衛變多了,由原來的五人變成九人,同時馬背上還多出了五具屍體,而馬車裡的男主人也換了。
謝清梧已經被繩子捆了起來。
不是怕她傷人,是怕她自殺。
只是捆得很羞恥,作爲繩藝高手裴少卿用了自己前世最擅長的捆法。
龜甲縛!
粗糙的麻繩將謝清梧身上原本略顯寬鬆的衣服收緊了,高聳的胸脯更加突出,這讓已經冷靜下來恢復理智的她面紅耳赤、內心羞恥萬分,深吸一口氣,看着眼前的賊子用盡量平和的語氣說道:“還請夫君爲我鬆綁。”
“嗯?”正思索着該怎樣才能威脅對方乖乖就範協助自己完成身份頂替的裴少卿眉頭一挑,目光驚疑不定。
謝清梧坦然的與之對視,強忍着身上麻繩摩擦兩點一線的異樣感露出個明媚的笑容,輕聲說道:“你雖然與我夫君容貌相差無幾,但你終究不是他,你對他一無所知,想完美頂替他的身份就離不了我的幫助,不需要你絞盡腦汁說服或恐嚇我,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便願意配合替你遮掩身份,幫你真正實現李代桃僵。”
“爲什麼?”裴少卿原本放鬆的身體不由得坐直了,饒有興致的打量着她說道:“別說是爲了活命,我看得出你不是那種能爲了苟活願意委身於人的,莫非是想假意配合,麻痹我後再伺機而動爲你那廢物丈夫復仇?”
“你都說他是廢物了,那種懦弱無能的傢伙不配當我丈夫,更不配我爲他復仇!我不怕死,但絕不會給那種懦夫殉情!”謝清梧提到死鬼丈夫情緒難掩激動,顯然怨念極深,紅着眼說道:“我一開始就沒想嫁給那廢物爲妻,奈何是家族聯姻,身爲家族的一份子我沒有拒絕的餘地,本來都已經認命想盡力當個好妻子好兒媳。
可沒想到婚後那混蛋依舊在外吃喝嫖賭、胡作非爲,根本絲毫不顧忌我這個妻子的感受,方纔更是能幹出推我出去直面山賊這種事,還居然爲了苟活主動把我獻於你!我從未見過如此懦弱無能無恥之輩!你殺了他也算是把我救出了苦海,所以我不僅不會因此恨你,反而還有些感激你。”
謝清梧確實是真的對死鬼丈夫壓抑了太多不滿,發泄似的一口氣說了一大堆,又緩了緩繼續說道,“所以大可不用擔心我主動配合是想迷惑麻痹你,對我、對我謝家而言,誰是裴公子不重要,只要我是裴夫人就行!
因此我這既是在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從這一刻起,你我之間已經命運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哀莫大於心死,她對那個死不足惜的懦弱丈夫沒有半分同情,從今以後只想好好的爲自己、爲家族而活。
咦,這個女人有點意思啊!
“虎女配了犬子啊,所幸老天有眼派我來修正這段姻緣。”裴少卿哈哈一笑,停下了把玩那枚靖安衛腰牌的動作,認真的說了句:“那麼現在娘子可以說說你的條件是什麼了。”
謝清梧高仰起頭,白皙的脖頸線條無比優美,被繩子勒住的兩團豐滿更輪廓分明,“你不能碰我的身子。”
答應配合裴少卿扮演其妻,一是爲了能活下去;二是爲了在保持現狀不變的情況下襬脫以往那種日子;三是爲了繼續維持謝家和裴家的關係。
雖然比起自己的廢物丈夫,眼前這賊子心狠手辣、有勇有謀,無疑更加可靠,給了他同樣的背景也會更有前途,但她又不是個淫娃蕩婦,不可能直接就這麼認賊爲夫、假戲真做。
兩人只是個互相利用的關係。
“哈哈哈哈夫人真是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也太低估我的追求了。”裴少卿聞言笑了起來,反手指着了指自己說道:“我作爲堂堂侯爺之子出身尊貴、前途無量,豈會缺女人?夫人美則美矣,卻還不值得我爲與你春風一度而放棄高官厚祿、美人無數。”
這女人利用價值很大,是自己能否成功冒名頂替的關鍵,在沒榨乾剩餘價值之前且先哄着她,步步蠶食。
“哼!那你可高興得早了。”謝清梧看着他這幅嘴臉,直接就潑了一盆冷水,“還高官厚祿?前途無量?先能在通州熬到回京城那天再說吧。”
裴少卿眉頭一挑,這纔想到不對勁的地方,對啊,堂堂侯爺之子又怎麼會被派到通州來當個靖安衛小旗?
將其神色盡收眼底,謝清梧幸災樂禍的說道:“實話告訴你,我那夫君在京城闖下大禍,公公將他逐至通州固然是庇護使其遠離漩渦,但也是對其心死,有任其自生自滅之意。”
“什麼大禍?”裴少卿脫口而出。
謝清梧似有些難以啓齒,扭捏一番後才說道:“酒後與人爭風,衆目睽睽下失手打死了宛貴妃的侄兒。”
所以也不怪她現在願意配合裴少卿給自己換個丈夫,實在是跟着原來那個混蛋自己沒好下場就算了,很可能指不定哪天連家族都會被其連累
裴少卿表情一僵,天下誰不知宛貴妃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殺了她的侄兒還能全身而退已經是萬幸了,想重回京城和想靠家裡升官估計很難。
而且還要防着宛貴妃的報復。
靠,自己頂替裴少卿的身份還沒享什麼福呢,大鍋卻是先背了一口。
不過相比起能擺脫山賊身份、借殼上市,這億點小麻煩都不是事兒。
“那京城不回也罷,靖安衛小旗的身份爲夫已然知足了。”裴少卿臉上烏雲盡散,重新掛起燦爛的笑容。
這可是靖安衛啊!
此方世界名爲九州,他現在所處的地界屬周國領土,靖安衛是大周天子親軍,有點像前世明朝的錦衣衛。
但權力更大,地位更高,同樣分南鎮與北鎮,直接聽命於大周皇帝。
裴少卿所屬的便是北鎮。
北鎮負責刺探軍情,以及緝拿要犯等重任;而南鎮只有兩個職責,一是侍衛儀仗,二就是負責監察北鎮。
想加入靖安衛必須是已經入門的武者,其次得身家清白,有人作保並通過考覈才行,他現在搖身一變就從山賊成了靖安衛小旗,已經賺大了。
這個世界雖然有武道,但修煉到極致也僅僅是能刀槍不入、短暫御空而行,並不能長生久視、成仙做祖。
因此再強的個體照樣抗衡不了朝廷千軍萬馬,何況朝廷也不缺高手。
俠不能以武犯禁,也得遵守朝廷制定的規章律令,哪怕是能真氣外放的武道高手都不敢輕視有官身但無縛雞之力的官員,所以當官很重要啊!
他這個靖安衛小旗官,手下管轄有悍將十人,雖不敢說斬妖除魔保家衛國,但也足以貪贓枉法發家致富。
以後的日子可比當山賊有盼頭。
謝清梧頓時一窒,裴少卿甘心在通州混日子,但她不願意啊,便又連忙補充了一句,“父子血親豈是說斷就能斷的?我估計待公公氣消了後你寫信說點軟話還是有機會回京的。”
“再說吧。”裴少卿隨口敷衍,反正他現在又不急着回京,等過幾年再回去,他和“裴少卿”性格不符、舉止不相符等種種異常之處也有個解釋。
畢竟哪怕有謝清梧幫忙,他也不可能百分百和裴少卿一模一樣,再說謝清梧又才嫁過去多久?估計裴少卿有很多事在細節上她都不一定清楚。
謝清梧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瞥了他一眼哼道:“那隨你好了。”
“離進城還有些時間,娘子再爲爲夫講講爲夫是個怎樣的人,怎樣的行事作風吧。”裴少卿笑吟吟的道。
謝清梧聽着他一口一個娘子又自稱爲夫,雖然心中有些羞惱,卻也只能強忍着不適順從的耐心講述起來。
“他不通武藝,風流跋扈……”
當然,她也深知眼前這惡賊心狠手辣,自己不能和盤托出,否則一旦沒了利用價值恐怕就是被滅口之時。
而同一時間,通州城門外,有一羣人正跟望夫石似的在等着裴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