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風和日麗。
鐵劍門張燈結綵,賓客盈門。
以鐵劍門如今的江湖地位,下一代掌門人大婚,蜀州境內來祝賀的人自然不少,青城山蒼梧門掌門甚至親自帶隊前來,可見對鐵劍門的重視。
大殿內,婚禮進行時。
身姿修長,一襲紅衣的江夜白更顯英俊,與他同站的宋阿俏雖然罩着蓋頭看不見臉,但光是從婀娜的身段曲線也讓賓客們判斷出這是個美人。
紛紛感慨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安坐上方的公孫夫婦和宋家夫婦都面帶笑容,滿臉欣慰的看着新人。
旁人的注意力在新娘新郎身上。
裴少卿注意力卻在新婆婆身上。
柳玉蘅今天罕見的盛裝打扮。
盤着的髮鬢上插滿了珠釵,巴掌大的小臉描眉塗脣,還配了對金玉所制的耳環,穿着套華麗的衣裙,比平時顯得更加端莊貴氣,坐着凸顯不出身材,但是沉甸甸的胸脯鼓鼓囊囊。
雖然她臉上始終帶着笑,但裴少卿能看出眉宇間有些愁緒,之所以化妝恐怕也是爲了掩飾自己氣色不佳。
跟公孫逸吵架了?
哈吉逸這傢伙,該不會真是發達了之後就忘了本,打算換個老婆吧?
裴少卿覺得有必要好好跟公孫逸聊聊,敲打一下,夫婦兩感情不合也就罷了,可別影響了爲他效力一事。
而且作爲一個鐘情的純愛黨,對於發達就換妻這種事很鄙視,他發達了永遠不會換,頂多是再多幾個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一套流程走完,在賓客的恭喜聲和起鬨聲中新娘新郎往大殿外走去。
可就在此時異變突生,一名穿着蒼梧門弟子服裝的青年從外面跑進來吼道:“慢着!這門婚事我不同意!”
轟!
殿內霎時一片譁然,議論紛紛。
“怎麼回事?這人是誰啊?”
“是蒼梧門的弟子,要搞啥子?”
“日你先人,狗日滴要搶婚嗦。”
“大喜日子鬧事,呸!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哪輪到你來反對?”
江夜白麪色陰沉,宋阿俏猛地掀開蓋頭眼神複雜的盯着面前的男子。
柳玉蘅和公孫逸神色錯愕僵硬。
宋家夫婦臉色難看,又急又怒。
裴少卿瞬間猜到這個青年應該就是江夜白前天跟他聊過的那個宋阿俏的青梅竹馬,竟然是蒼梧門的弟子?
“放肆!”X2。
下一刻,兩聲怒喝同時響起。
公孫逸與蒼梧門掌門韓青城齊齊拍案而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是逆徒酒量不佳,還請公孫兄息怒。”韓青城向公孫逸緻歉,然後面色陰的看向鬧事的青年,語氣不善的說道:“柳東,你這是作甚?才喝了幾杯喜酒就昏了頭不成?還不給老夫速速退下!丟人現眼的狗東西!”
公孫逸見狀臉色緩和了一些,他剛剛的第一反應是韓青城故意搞事。
但現在看來此事與韓青城無關。
只是其弟子的個人行爲。
“師父。”柳東一撩袍子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聲淚俱下的說道:“阿俏與我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她本該是我的妻子!可卻被江夜白仗着鐵劍門的勢施壓橫刀奪愛,弟子痛徹心扉!
您說大丈夫何患無妻,讓我別放在心上,但我實在是忍不住,咽不下這口氣,弟子做不到視而不見啊!”
大殿內再一次炸開了鍋,沒想到這樁婚事背後竟然還有這樣的糾葛。
所有人都被激發了吃瓜的慾望。
“原來新娘子竟然跟蒼梧門的弟子青梅竹馬,鐵劍門的人仗勢欺人橫刀奪愛,這未免有些太霸道了吧?”
“自從抱上平陽男的大腿後,鐵劍門的弟子確實越來越猖狂放肆。”
“這可太不應該了……”
“噓!小點聲,看戲就行了。”
“唉,癡兒!癡兒啊!早知你會生事,爲師就不該答應你來送心愛之人最後一程的請求。”韓青城一臉怒其不爭和無奈,又向公孫逸鄭重一拜道歉,“年輕人用情至深,一時情難自禁,還望公孫兄勿要與之計較。”
“宋員外,這是怎麼回事?”公孫逸沒理會韓青城,看向宋父質問道。宋家爲了女兒將來能當上鐵劍門掌門夫人,自然也不會提女兒曾有個兩情相悅的青梅竹馬,所以公孫逸對此一無所知,現在連肺都要氣炸了。
江夜白也是直到前天去宋家時碰上柳東才知道這件事的,他爲了不給師父添堵,也沒有告訴他,因爲做夢也沒想到柳東會來、而且還敢鬧事。
“公孫掌門莫要聽他胡言。”宋父慌忙的起身解釋,又對柳東怒目而視罵道:“你個混賬胡說些什麼?我家阿俏待字閨中、潔身自好,何曾與你兩情相悅?休要在這裡壞她名聲!”
“就是!阿俏只是幼時與你互爲玩伴而已,她視你爲兄,今日她大喜的日子你不祝福就算了,還出來搗亂是何道理?”柳母呼吸急促的噴道。
“在江夜白摻和前昔日伯父伯母可是視我如婿啊!”柳東痛心疾首的說道,擡頭望着宋阿俏,眼神決絕的問道:“你敢說未曾與我兩情相悅?”
“我……”宋阿俏終究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面對昔日芳心暗許的青梅竹馬以情質問,一時間難以開口。
但這幅態度無疑就是承認了柳東的話,讓在場的賓客對其心生同情。
對鐵劍門自然就心生不滿。
韓青城暴怒:“好混賬!還敢在此胡言亂語,滾!立刻給老夫滾!”
“阿俏,跟我走吧。”柳東無視師父的咆哮,深情款款的看着宋阿俏。
宋阿俏堅定的搖了搖頭,“不。”
“滾啊混賬!”韓青城鬚髮怒張。
“弟子遵命。”柳東失魂落魄的起身慘然一笑,踉踉蹌蹌的轉身離開。
轉身的瞬間嘴角勾起抹冷笑。
我得不到,那就毀了你。
還有鐵劍門都要因此付出代價!
“站住!”公孫逸突然出聲。
柳東下意識駐足回首。
韓青城連忙爲弟子求情,“世間文字千千萬,唯有情字最傷人,逆徒一時衝動口無遮攔,在下替他向公孫兄賠罪,望你身爲前輩大人大量。”
“今日韓掌門能來賀,在下不勝榮幸和感激。”公孫逸對韓青城回了一禮,然後又冷冷的看向柳東,“但此人無憑無據,來我鐵劍門胡說一通壞我弟子名聲、宗門名聲,就讓他這麼走了,我鐵劍門豈不白受冤枉?”
他看得明白,宋阿俏的確曾與柳東兩情相悅,可那是以前,現在柳東這麼一鬧,傳出去不僅懷了宋阿俏和江夜白的名聲還壞了鐵劍門的名聲!
江湖上都會傳他的弟子宋阿俏水性楊花、愛慕虛榮拋棄舊愛;江夜白人品不端、橫刀奪人所愛;鐵劍門仗勢欺人;公孫逸教徒無方等等……
更重要的是鐵劍門有今天都是靠裴少卿的關照,那變成這樣豈不是說明正是裴少卿造成的?讓其怎麼想?
所以他絕對不承認柳東所言,相反還必須要追究他今日鬧事的責任。
“那公孫兄欲如何?”韓青城臉色有些不好看,悶聲悶氣的問了一句。
公孫逸看向宋阿俏,“阿俏,師傅問你一句,他剛說的是真是假?”
“假……假的。”宋阿俏這時候沒犯糊塗,咬着嘴脣說道:“我從小一直視他如兄,未曾有過男女之情。”
“師父信你。”公孫逸又面無表情的看向了柳東,“你今日要不拿出證據來,老夫親自向你賠罪;要不然把命留在這裡,我鐵劍門不容輕辱!”
“公孫兄莫要欺人太甚!”韓青城臉色一變,站出來環視一週,“公道自在人心,我弟子今日鬧事確實有錯在先,但他所言真假,相信大家心裡都有數,若非情難自禁,他一個江湖後輩又何至於冒此風險大鬧婚禮?”
一直冷眼旁觀的裴少卿微微眯起了眼睛,雖然韓青城一直表現得並無不妥,但他一向都把人往壞處揣測。
覺得這老頭十分甚至有九分都不對勁,柳東敢鬧事莫非就是他指使?
可是他圖什麼?又是怎麼敢?
不知道鐵劍門背後是自己嗎?
“韓兄,照你這麼說,今後不管誰家婚禮,有人這麼無憑無據的去鬧上一通豈不都要遭受不白之冤?”公孫逸看着他不鹹不淡的反問了一句。
“我有證據!只怕公孫掌門不敢當衆驗證。”柳東大喊一聲,嘴角微微上揚,“阿俏的左臀上有顆紅痣。”
轟!大殿內人羣再次炸開。
這句話蘊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一時間大家看向宋阿俏和江夜白的眼神都古怪起來,有同情有戲謔。
鐵劍門大弟子仗勢欺人搶了他人所愛,結果搶回來雙被穿過的破鞋?
“你胡說!我沒有!”宋阿俏驚怒交加的脫口而出,滿臉不敢置信的看着柳東,眼淚打轉,抓住江夜白的手說道:“大師兄,阿俏是清白之身。”
“空口白牙侮我妻子,該死!”江夜白二話不說,直接擡掌打向柳東。
宋阿俏左臀有紅痣這點,他根本不可能求證,真去求證,不管最終的結果如何,他和鐵劍門都顏面掃地。
此人用心險惡,該死!
雖然他根本不愛宋阿俏,但也被柳東激怒了,所以一出手就是殺招。
柳東肝膽俱裂,他只是韓青城衆多弟子之一,實力根本就無法和江夜白這個鐵劍門首徒、武道天才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