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臉色越來越沉，看劉千舟的目光全是質問。
劉千舟深吸了口氣，“對不起，媽，我沒能做好一個妻子，更沒做到一個好兒媳，讓您這麼失望和生氣，對不起……”
大太太意外，劉千舟曾經可不會說這樣的軟話，今天居然服軟了。
兩年不見，她倒是變了不少。
劉千舟再道：“宋城他還沒醒來，我們這樣對峙，他一定不想看到。我知道，都是我的原因，宋城沒有錯。我讓工作全部填滿我的生活，這不應該。媽，您的話，我有很認真的聽。以前，也是我不對，是我不懂得跟長輩相處，請您……大人大量，原諒我第一次做別人的兒媳，第一次做別人的妻子。回頭看，我真的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對。您是長輩，您是宋城的母親，您出發點一定是爲他好，爲我們好，可我總是拒絕跟您服軟，總惹您生氣，對不起。”
大太太張張口，隨後又不再說話。
怪異看着劉千舟，猜測劉千舟這是在耍什麼花樣。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不用這樣拐彎抹角，你這樣說話，我更不習慣。”
劉千舟提了口氣，又笑笑。
“沒有別的話，只是想跟您真誠的道歉。您是母親，每一位母親都不容易。我曾經想，我跟您沒有話題，一開始說話您不愛聽，我就不說話，您說什麼我都不說話。我當時其實就想得很簡單，只是不想跟您起正面衝突。可我沒有想過，與一個人對話，對方不理自己，其實就是藐視，會更加生氣。對不起媽，我是到現在才明白過來。”
劉千舟擡眼，上前一步，雙手握住的婆婆的手。
“對不起，您現在接受我這個一點都合格的兒媳的道歉嗎？”
劉千舟有種魔力，是她安靜說話的時候，會令人很願意傾聽。
因爲她態度真誠，眼神清透，本身就是無害的臉。雖然長得精緻可人，可她的精緻卻不是具有攻擊性的那種，是很溫和會令人願意靠近的那種美麗。
誰不想要個美麗漂亮大方的兒媳婦啊？
以前劉千舟沒長開，現在長開了，長大了，除了她獨樹一幟的氣質之外，還有一點成熟的韻味。
在外形和氣質上，大太太是很喜歡劉千舟的。就是要這樣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兒子。
就是劉千舟的出身，一直是大太太心頭的痛，這令她無法不耿耿於懷。
一個人的出身，到死都擺脫不了，不論她現在多厲害，多出色。出生，就是鐵一般的事實。
這樣的出身，註定要比尚卓佳等名媛千金遜色幾分。
大太太是覺得平民家的女子配他兒子，他兒子太吃虧。
可人都已經結婚了，這過不去的坎兒，也必須得過去了。
前幾年大太太還異想天開想要兒子離婚另娶，滿心盼着兒子膩了就甩了劉千舟。
可沒等到人家離婚，人家夫妻倆感情是越來越好。
現在，都這麼多年了，兒子也都四十一了，大太太是真不願意兒子再折騰了。
再娶的，就未必有劉千舟好。
劉千舟再差，那也比老大媳婦強了不少。
老大媳婦那纔是真的入不入她的眼！
“行了，別說那些過去的事，都是一家人。誠如你所說，宋城是我兒子，他是我親生的，我出發點愣是害了他嗎？我自然是爲了他好。”大太太嘆氣。
劉千舟點點頭：“嗯。”
大太太這一刻，倒是體會到點兒女兒在身邊的乖巧樣子。
可惜啊，她這輩子沒有女兒的緣分，孫女兒倒是有兩三個，可孫女兒跟親生女兒，那又不太一樣了。
“你別以爲現在抓緊時間服軟我就沒話說了，我是來教訓你的。你已經結婚了，那就要有個結了婚的樣子，哪有夫妻倆長期出差在外的？宋城就已經很忙，他有出差超過十天的嗎？超過三天，那電話是一通接一通。千舟啊，宋城很愛你，他捨不得你受委屈，你說什麼他都聽，我們這些當長輩的說話已經沒有用了，我們說十句也抵不上你說一句，甚至你都不用說，他就爲你做了。”
大太太嘆氣：“我現在也不是感慨什麼兒大不由娘，娶了老婆忘了娘這種廢話。想想也是，孩子大了自己成家了，我這個當母親的還要指手畫腳，他怎麼可能願意聽呢？如果當初我和你公公成婚之後，誰來插手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我們小家裡的事兒，我也會心煩。人啊，總是經歷過很多，纔會真正的換位思考，站在別人的角度去想。我兒子宋城呢，他從小就很有主見，可比他大哥強了無數倍。他大哥，遺傳到我的平庸，宋城就像極了他爺爺，他父親都……及不上他。小時候我們大人就做不了他的主，更何況他已經長大了，哪裡能做他的主啊。”
大太太輕輕拍了下劉千手背，輕聲嘆息。
“千舟，你看我連你大嫂都接受了，我還會爲難你嗎？你剛說剛進門時，我們倆不對盤，三兩句就能起矛盾，那是因爲我對你本來就有很深的誤解和成見，我哪能真跟你好好說話？你說你沒做一個好兒媳，我又何嘗做了個好婆婆？但是現在，我也想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是真的鞭長莫及，管不了了，你們日子自己過，偶爾回來看看就行。”
大太太這話，聽來很是心酸。
兩年多不見，婆婆居然通透了，更變了個人一樣。
就在前一刻，婆婆還一副要將她生吞活剝的樣子。
劉千舟緩緩低下頭，這個，恐怕她還是做不到。
“以後，我會讓宋城多回去看看，如果媽不嫌吵得慌，松子也會一起。”
大太太臉上終於有點笑意了，“帶回來吧，你看她跟我和她爺爺都不親，見都難得見上一面，怎麼親近得上來？”
“是，以後我會安排的。”劉千舟認真回答。
大太太又是一聲嘆息：“你說說你，這兩年究竟在幹什麼？工作哪裡有那麼重要？重要到你連家庭和丈夫都不顧了？千舟啊，丈夫和家，永遠是女人的港灣，你工作再出色，也是要回到這個能給你溫暖的港灣中，是不是？”
劉千舟的工作，大太太曾經是真看不上的。
可丈夫非常癡迷書畫，結交了不少大文豪，都是一代名家啊。
但在結識這些名家的時候，劉千舟是真給丈夫長了不少臉。
劉千舟並不知道，她公公是她的畫迷，用現在的話形容，就是她的粉絲，很忠誠的粉兒。
劉千舟這兩年的工作，宋城都不一定有董事長清楚。
因爲劉千舟任何作品問世，董事長一定是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並且欣賞的態度都是極其虔誠的。
董事長曾經將劉千舟作廢的手稿，拿去與書畫界的名友品鑑，一致獲得極高的評價。
時代在進步，現在的創作環境跟以前真的不一樣了。
現代人接觸的人，受過的教育，現代人的思想、格局，什麼都要大很多。沒有了條條框框的創作，那就是藝術靈魂自由飛舞的空間啊。
董事長是頗爲劉千舟自豪的，劉千舟斬獲大小獎項，董事長都有種與有榮焉的榮譽感。
劉千舟那些手稿，多半都被精美裝裱後，掛在了集團公司裡面，用作裝飾用。
宋劍橋曾經將尚卓佳臨摹劉千舟的畫掛在辦公室和家裡，劉千舟的手稿，同樣也有人珍藏，雖然不是她的丈夫宋城，但是是她的公公，這也是可喜可賀的事情。
大太太一度不理解劉千舟的工作，直到有一天董事長將大天台帶去集團走了一圈。
集團總部幾十層樓的摩天寫字樓，每一層樓、每一個辦公空間，全都是劉千舟的手稿。
因爲劉千舟不拘一格的畫風，對色彩的大膽運用以及對氣氛烘托的精準拿捏所創作的畫作，令集團總部這棟大樓充滿了文人氣息的感覺。
那些被劉千舟作廢了手稿，令整棟商業大廈氣質都不一樣了。
腹有詩書氣自華，大抵就因爲大廈被濃濃的筆墨填滿。
大太太當時走進集團時，確實有種耳目一新、眼前一亮的驚豔。
那麼多辦公空間，那麼多家公司、企業，就他們世紀豪庭就有大大小小几十家子公司，除開自家產業，還有別的入駐進這棟商業大樓的中大型企業，他們的辦公場合，辦公室中，也都是劉千舟的手稿裝飾。
最後董事長說，貼上牆面的這些作品，並非宋城媳婦的終稿，都是被她淘汰了的手稿。
這話，令大太太驚訝了。
這裡總數是多少幅畫？
居然全都是廢稿、手稿，能不驚人嗎？
由此可見，劉千舟對自己工作的嚴苛程度，有此可知，劉千舟斬獲大大小小的獎項是實至名歸，是獎盃在肯定一個分外努力的年輕人。
一個對待自己工作如此認真嚴苛的人，還用擔心這樣的人品行不好？
這年頭，誰願意靜下心來認真做事，一遍一遍的修正校改？
大太太那天，確實被這個一直被她看輕的兒媳感動了，這份堅持和認真，少有人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