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林語輕飄飄的說出一個億，王建國面露難色，表情很是遲疑。
看着他臉上的表情，林語無奈地搖搖頭，露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站起身，給王建國倒了一杯水，又走到自己的那幾個秘書身邊，把計劃書相關的要求重新說了一遍，又重點強調了一遍，順手就把幾人趕出去。
房門關上，辦公室裡就只剩下他和王建國兩個人。
這一次，林語沒有喝茶，而是給自己衝了一杯咖啡。
往咖啡裡面加了半杯糖，他這才拎着那一杯粘稠的物質，重新坐回到王建國面前。
勺子輕輕攪動着咖啡杯，漫不經心地說道：
“王職務……呸呸，王叔，有句話叫做豬站在風口上，也會被風吹起來。”
“但很多時候，風口是自己造的，不是靠別人給的。”
“在你們原本的計劃裡，你們還想依靠房地產發展，可你們有沒有考慮過，這些房子賣給誰？”
“賣給炒房客？還是修建起來後，就丟在那裡玩？”
“你們考慮過這個問題嗎？”
連續幾個問題，讓王建國很是煩躁。
作爲蘭陵的市長，他自然明白這些問題，但是，明白歸明白，很多時候，人就是要揣着明白裝糊塗。
更何況，領導班子裡的人，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人，也沒人會去故意拆別人的臺，會去故意噁心別人。
幾個老大沒有去故意噁心別人，那下面的人辦事，自然是花花轎子衆人擡，有什麼都往好的說。
相關的各種報告，也是報喜不報憂。
可是現在，被林語明明白白的把這個問題點出來，他就很是煩躁。
想罵人，他又突然發現自己沒有立場，因爲本身動機就不純。
煩躁的揉搓完頭髮，王建國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腦袋低垂，無力地回答道：
“這件事我需要和其他幾位同志討論，但……”
“我只能說盡量，因爲每一筆資金都有用處，想要額外拿出一個億來補貼學生伙食，需要有單獨的會議決定。”
“我不敢保證其他人……”
王建國把這些話說完，才壯着膽子緩緩擡頭，可他剛擡起頭，就看見林語不知何時伸到自己面前的右手。
那右手5根手指張開，似乎是要按他的臉，又似乎是想要表達一個數字。
然後，林語開口了：
“在我的設想裡，每個孩子每天的補貼，至少應該在五塊錢。”
“也就是說，每年需要貼補的資金得提升到5個億。”
這一次，王建國沒有搭話，只是用那雙眼睛盯着林語，想聽他後面的話。
他這副樣子，很自然地落到林語眼睛裡，看得林語直搖頭。
搖完腦袋，林語就在旁邊不停的唉聲嘆氣，用勺子挖起一坨咖啡塞進嘴裡，就着旁邊的溫水衝下去，他探過頭，看着王建國，一字一句的問道：
“你知道誰的錢最好賺嗎？”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或者說，你知道這個世界上，哪些人的錢好賺，哪些人的錢難賺嗎？”
突然岔開的話題，又一次將王建國幹懵逼。
這一次，他開始很認真的思考，但是思考許久，也沒有想出一個結果。
伸手按了按眉心，他臉上浮現出一抹疲倦：“小林，你就別考你王叔了，我搞規劃，搞建設，搞組織，這些還能搞搞。”
“賺錢我是真不會，你有話就直說，不要藏着掖着。”
打直球的人最煩。
在心裡吐槽一句，林語右手搭上左手，開始掰手指頭：
“首先，嬰兒的錢最好賺，幾千年的傳統觀念，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現在經濟發展起來了，爲了家裡的孩子搶先別人一步，那些初爲父母的年輕人，很捨得爲嬰兒花錢。”
“同樣的，正在成長的孩子的錢，也好賺。”
“很多父母爲了自己的孩子有出路，願意三伏天在工地搬磚，願意在三九天下水摸魚。”
“你們的房地產想要發展起來，應該重點瞄準這一部分人羣。”
“然後就是正值青春靚麗的女生，她們非常捨得給自己花錢，而追求她們的人，也捨得花錢。”
“在這之後，是老人，尤其是退休的，有一點錢，然後又曾經有過一點點閱歷的人。”
“這種人非常自以爲是，總覺得自己能夠掌握一切，然後在看到一些保健品，看到他們覺得能夠賺錢的東西，會非常捨得花錢。”
“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說不準以後你也是那個鬼樣子。”
“然後，就是家裡的寵物——”林語突然頓住，翻着白眼，滿臉嫌棄地看向面前的王建國。
因爲他臉上寫滿了不信。
就在林語停下話題後，他突然開口問道：
“男人呢？”
迎着王建國疑問的眼神，林語身體微微後仰，雙手攤開，笑得非常燦爛：“男人狗都不如！”
“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換一身衣服，不帶你的秘書，然後親自去走一趟。”
“我現在讓你掏錢貼補那些孩子，是爲了讓他們能夠更好的安心讀書，然後，成長起來。”
“成長到他們那些貧困的家庭，願意給他們付出的時候。”
“學校提供一頓飯，就可以爲那些家庭減少一筆開支，也可以讓他們更安心工作。”
“一加一減，他們就能賺到更多的錢。”
“如果你的孩子，在學校成績優異，考出了好的成績。”
“平心而論，你會不會願意掏錢，將他送到更好的地方學習？”
“然後規劃好醫療教育，在醫療教育場所旁邊，又規劃一下好的地盤，你說那些房子能賣不掉嗎？”
王建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如果是他，他肯定願意這樣做。
然後推及他人。
除了那些實在不能當人的人，只要是一個正常的華夏人，都會選擇砸鍋賣鐵，給孩子博一個更大的出路。
至於在學校和醫院旁邊規劃的房子，哪怕賣不掉，也能更好的出租。
看起來是自然的選擇，實際一直都是人爲在操控。
這就是風口！
人造的風口！
想明白這點，王建國的臉慢慢舒展開，那張臉上，也慢慢浮現出一抹笑。
看着他臉上的變化，林語就知道，這位爺已經想通了。
他擡起手，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在桌上敲擊，提醒道：
“我這麼做，是在爲你們的房地產擴大基本盤，至於這件事，可能需要兩三年之後纔有結果。”
“但這件事從你開始，你定好了基調，後面的人做什麼，那都是蕭規曹隨，最終的感謝，有一多半都得落到我們這一批人頭上。”
“剩下的那些，纔會落到後面的人頭上。”
“更要緊的一點，是上面的領導會看到我們的所作所爲。”
“這一點，纔是最重要的。”
“最遲明天早上，我就會讓我的秘書把相關報告弄好，先給你看一遍，如果沒有問題，我就以市裡面的名義，先報給省裡面。”
“省裡面對於這種事應該是樂見其成，不會明確反對，甚至會有一點小支持。”
“到時候就你和老張來牽頭。”
聽見讓自己和張啓峰牽頭，王建國又猛地擡起腦袋，這大半天的功夫，他受的刺激太多了。
林語的話，也解開了他的疑惑。
學生吃飯補貼這種事，市裡面主動發起，國家肯定是樂見其成。
而且這種事還沒有難度，唯一的難度，就是要拎着刀，看着那些敢亂伸手的傢伙。
做好這件事，就很容易成爲被他人學習的模範。
成爲其他人學習的模範，那就意味着更進一步。
可是……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林語，帶着一點探究的問道：
“你呢？你纔是負責教育口的，你不要這個功勞？”
“我拿那玩意兒沒用，我打個報告，佔個名頭就行，而且這鍋得你和老張一起來背，而且後天我還得出去一趟。”
林語擺擺手，順手就把任務丟了出去。
工作，就是合理的甩鍋。
張啓峰和王建國在蘭陵多年，都有屬於自己的一套人馬，他們親自掛帥，以自己的名義去推行這件事，更容易，也更不容易引起其他人的反感。
而且教育口的工作繞不開自己，自己需要做的工作，就是拎着刀子，跟在他們的屁股後面，看到哪裡有問題，一刀切。
快刀斬亂麻！
所以，衝鋒陷陣這種事，還是讓老大去合適。
“後天出去一趟？”王建國捕捉到了林語話語中的關鍵，忍不住問出聲。
雖然燕京和省裡面都說林語只是在蘭陵掛職，但經過他們的商議，還是把第3把手的權利，丟給了林語。
目的就是爲了綁定林語。
讓林語更多的時間待在蘭陵市裡面，更好的，也更快速的給蘭陵帶來gdp，然後把他們幾個給拎上去。
所以……
林語的行程，他必須得關注。
辦公桌前，林語煩躁的撓一下頭：
“去連城造船廠，那邊有兩艘小船弄好了，是海警的船，我需要過去一趟。”
“除此之外，我還得去沿海的幾個城市，和那邊的幾個學校，企業籤一些半導體和新能源發展的合作協議。”
“順道考察一下新能源車的發展情況，如果可以，我準備把新能源車的一些東西，放在蘭陵生產。”
聽見林語是去跑項目，王建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也跟着連連點頭：
“對對對，搞點項目好，那個什麼新能源車，能搞就多搞點。”
“市裡面就是你最堅強的後盾，對了，要不要我給你派幾個人？”
“不用！我這邊有專業的人，用起來更順手。”婉拒了王建國的好意，林語將剩下的咖啡全部挖進嘴裡，又灌了一口溫水，將電腦上的管理規定發送到陳峰郵箱，叮囑他打出來。
十幾分鍾後，陳峰捧着文件走進房間，然後就在林語的示意下，將文件放到王建國面前。
王建國也是聰明人，掃一眼面前的文件，他就知道林語這是在提醒他，該回去了。
他也不再過多逗留，伸手拿起面前的這些文件，笑着向林語點下腦袋，站起身就走。
房間大門關上，林語轉過頭，把注意力落到陳峰身上：
“你去準備一下新能源相關的資料，到時候出去考察，自己多看多記。”
“像這一次寫計劃書犯的錯，我不希望下次再看到。”
“下去吧！”
房間大門又一次關上，林語將幾個顯示器面板轉到自己面前，擡手點亮第1塊屏幕，輸入密碼，德納發過來的要求又重新出現在眼前。
將那些無理的要求刪除，將有效的要求整理好，轉手就丟給錢多多。
讓他安排人，去核算一下大概的成本，然後在成本後面添一個零，最後再把貨幣單位換成美元。
將工作安排好，林語順手關閉了幾臺電腦的顯示器頁面，又將軟件的使用記錄刪除，取下插在電腦主機上的硬盤。
從抽屜裡掏出筆記本電腦包，將硬盤塞進去，扯掉網線，關閉房間電閘。
做完這一切，他拎着電腦包，樂呵呵的走向停車場。
幾分鐘後，66666的帕薩特開出停車場，往萊茵鋼鐵基地開去。
回到家，房門剛一打開，林語就看到一道俏生生的身影站在玄關處，手裡拎着拖鞋，正歪着頭，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那笑容如同雪山上盛開的雪蓮，清澈，乾淨，暖人心脾。
林語也不自覺的露出笑容，將頭歪向另一邊，笑着說道：
“老婆，我回來了！”
“老公，歡迎回家！”陸琳將手中拖鞋往林語面前一丟，伸手接過電腦包，轉身緩緩走向書房。
林語關上門，換上拖鞋小心跟在後面。
餐廳裡，陸華熙正在和一塊鹹鴨蛋做決鬥，旁邊，是陸琳的奶奶，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一直在旁邊唸叨：
“鹹鴨蛋很鹹，吃了容易得高血壓，還很油，還容易得高血脂，這兩樣都得了，就會得高血栓！”
“你少吃點！”
陸華熙充耳不聞，吃完半個鹹鴨蛋，喝一口面前清淡的白粥，擡起眼看着林語說話，可他的手，卻是偷偷摸摸的伸向鹹鴨蛋。
剛伸到一半，一雙筷子就打到他的手上。
緊接着，那雙筷子就夾起幾塊燉爛的牛肉，慢慢放到他碗裡。
“多吃蛋白質！”
“鹹鴨蛋裡面也有蛋白質！”
“那裡面也有鹽！吃多了高血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