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了幾下，這才接着擡眼看着他道：“蠢貨也有蠢貨的用處，她是個啥人我心裡有數，這事你放心，我心裡琢磨過了，不管咋說我不能出面，你也不能出面，咱們一家三口都不能攪合進去，咱們是一家人，幹啥都是一起的，誰都不能有事兒，所以就非得是她不可，你懂嗎？”
溫熱的觸感自掌心傳來，又有輕柔的呼吸吹拂在手上，沈承懷覺得整個心都軟了，更別提王懷玉口中的話，口口聲聲都是把他們一家連在一起，這是現在沈承懷最在意的事兒，啥對他來說都比不上妻兒重要，是以馬上就妥協了。
“好，懷玉，我這就去找她。”沈承懷馬上開口道，連具體幹啥都不問了。
“嗯，你去吧，記得，承懷，我說過這事兒咱家誰都不能攙和進去，咱們找大嫂這事兒也得保密，就算到後來她幹了啥想拖咱們下手，也得咬死了不能承認。”王懷玉笑了，不過還是又不放心地囑咐道。
“我懂，你放心吧。”沈承懷也趕緊保證，這纔不放心地又瞅瞅這母子倆，轉頭出門了。
小夫妻倆好不容易商定了的時候，大房屋裡也不平靜，其實就連一向不咋攙和這些事兒的二房都一樣心活了，畢竟二房就算再明哲保身，也不會不爲自家考慮，兒子眼看着好好唸書不用他們操啥心，如今閨女們這夫妻倆哪能不惦記着。
尤其嚴氏過來還故意把話說得那麼惹人遐想連篇，如果是從前沒有機會也就算了，他們也不會去肖想那些，可嚴氏說得那麼真切，就像是在她們跟前又打開了一扇門一樣，根本沒有道理不順着那道門走出去看一看不是？
沒準兒走過去就是一條金光大道呢，誰說他們家的閨女就不能尋一門好親事，她倆閨女性子好，樣貌更是不差。沈家不管咋說，也是老實種地本本分分的人家，要真是有那個機緣找門好親事，誰能說這不是老天爺給的機會呢？
只是這夫妻倆有啥事兒都習慣在心裡頭謀算。倆閨女性子也還算簡單，他們沒決定之前啥都不會跟孩子說，是以就算不平靜也是在心裡，可不比大房那幾個，尤其是於氏，就差沒把臉上笑出一朵花來了。
沈承業照舊老實巴交坐在炕梢，悶着頭沒吭聲，這是他在家裡的老姿勢了，誰都沒覺得奇怪，也沒人搭理他。只是如果有人注意一下就會看到，這個一向老實木訥的男人臉上時常流露出一種痛苦。
休書是他親手寫下的，只是現在不在他手裡，可沒有誰比他更清楚，現在正坐在炕頭不停說着的女人。等大兒子成親了之後就要從這個家裡走出去，從此跟他們再沒啥關係了。
他有心想阻止，尤其是隨着事情過去之後，這種想法越來越強烈，畢竟這女人再不好，那是他的結髮妻子，兩人做了小半輩子夫妻。一起養育了兩兒兩女，好不好的他都認了，打從娶她過門那天起，他就跟自個兒說絕對不能虧待了自個兒媳婦。
可同時他也知道，光是他認了沒用，妻子對不起的不是他。而是那些讓他想要求情都張不開嘴的親人，他也知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不管當初他是爲了贖罪還是爲了保住妻子不受牢獄之災，休書既然寫下就再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可他就是忍不住心裡頭難受。原以爲就算吵吵鬧鬧也能一直過下去，誰想到半路就走散了……
沈敬博沒在家，打從跟杜家有了糾葛，他就三天兩頭請假，雖說那學堂不像是敬文他們唸書的那樣有名，好歹也得過得去才行，是以兩頭的親事說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交給長輩去辦，他還是趕回去學堂待幾天，畢竟還頂着學子的名頭。
是以沈承懷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於氏坐在那裡喋喋不休，剛好叫他聽到“你大奶奶家那可不是一般地方”幾個字，沈雲仙和沈雲婉坐在她跟前，雖然插不上話，但是看得出眼睛都是亮亮的，顯然對這件事兒也都是極爲上心的。
沈承懷撇了撇嘴，心裡頓時涌起“爛泥扶不上牆”幾個字，自打他爹回來，沈承懷自覺跟這院子裡的人都不一樣了，看人總是不由自主像是俯視一樣，他卻不知，這句話好幾次都是他媳婦脫口想要罵他的話。
“懷玉讓你過去一趟。”沈承懷進屋，屋裡幾人都看過來，他招呼都懶得打一個，衝着於氏揚了揚頭轉頭就走，走到門口又加了一句，“趕緊的，別讓懷玉等太久。”
說着就又開門揚長而去，整個過程快得不給人說話的機會，直到關門聲傳來，屋裡人纔來得及做出反應，都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
沈承懷這態度實在瞧不起人，可偏偏他們即便是有不滿也只能是憋在心裡頭，說到底還是畏懼沈承懷回來的那個有錢的爹。
其實人家有錢跟他們有啥關係，又不是他們的，可偏偏總會這樣，遇上有錢有勢的，哪怕跟他半點兒關係都沒有，還總是忍不住有些自卑，表現更差一些的，沒準兒還會卑躬屈膝討好一下，豈不知就算是討好了人家還能施捨你點兒啥是咋的？
於氏就是這樣，根本是個記吃不記打的，因爲沈承懷的態度氣了一下，可馬上一轉臉又高興了，竟然二話沒說就要下地穿鞋。
“娘……”沈雲仙正眼睛一閃一閃地看着被關上的門，一見她孃的動作，忙開口叫住她。
於氏興沖沖要出門，被大閨女叫住還挺不樂意的，轉頭不耐煩道：“幹啥？”
沈雲仙咬了咬脣，家裡二弟不在其實她顧忌就不那麼多了，唯有在二弟跟前她總有種幹啥都覺得難爲情的感覺，剩下大哥什麼貨色她最清楚，小妹也就是個衝動驕橫沒腦子的，這麼一想，她也就乾脆問出了口：“娘，你就這麼過去了，你也不想想四嬸找你過去幹啥？娘你……別忘了前段日子四嬸還有大爺爺他們是咋看你的……”
要不是因爲前些日子的事兒，還有王懷玉如今的金貴，於氏這些日子在老宅哪裡能這麼老實，她也還算有點兒自知之明，知道上次的事兒她有理也說不清，這時候再往前蹦躂就有可能讓人一巴掌給拍死，是以就消停了一陣子。
可這不代表她就徹底老實了，她就不是那人，只要一有機會，她就非得折騰折騰不可，不撞南牆不回頭說的就是她這種人，好在南牆已經砌好了，她也撞過了，只是關於她的刑罰還沒被告知而已。
“你懂啥？”於氏沒受這句話的影響，顯然當時的害怕也被她徹底忘到了腦後了，反而樂呵呵地道，“你當娘是傻的呢？你也不想想你四嬸幹啥來找我？”
“她爲啥來找娘？她不就是恨娘推了她一下嗎？找娘去是要吵吵？”因爲這事兒，就算是一向跋扈的沈雲婉如今在這院子裡都消停了不少，她可不敢惹着了那個四嬸，是以一聽就馬上嘟着嘴問道。
於氏因爲小閨女的話頓時不樂意了，轉頭瞪了她一下，纔不以爲意道：“瞎說個啥，那到底是咋回事兒她心裡有數，沒看她後頭沒敢來找事兒？不說這個，我真得去看看她要幹啥，你們想想，你大奶奶那頭前頭來給了那啥帖子的，她這就上趕着來找我了，說沒啥事兒誰信啊，我倒要去看看她到底是想幹啥……”
說着就已經是合不攏嘴了，其實說到底於氏還是貪便宜的心思佔了大多數，打從跟王懷玉說上話，就從她那裡前前後後得了不少好處，如今沈遠齡因爲心疼孫子，更是連孩子娘都金貴起來，那好東西都不要錢一樣往那屋裡送，她這天天光看着不能拿眼睛都要紅了，眼瞅着又有機會了咋可能放過。
說着也再顧不上跟閨女們說話，提上鞋就趕緊出門了。
沈雲仙還想說啥，可瞅着她娘那架勢指定是拉不回來了，又實在是不放心，只得在後頭追了一句：“娘，要是四嬸跟你說啥你可別瞎答應，你……你回來先跟我們商量一下再說。”
“行了，娘這麼大人還用你教，你們在家好好待着吧。”於氏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人轉頭就出屋了。
沈雲仙更不放心了，她哪裡不知道她娘是奔着啥去的，可就正是這樣她才更擔心，旁人她不知道，可這沈家裡頭有幾個人不能輕易得罪她還是知道的，一個是分出去三房的七夕，一個就是這王懷玉，連老爺子她都沒那麼怕，畢竟老爺子還好些臉面，那倆可是啥都不顧的。
當然她也不是說怕，只是覺得在還沒有必要招惹的時候，能不惹最好還是遠着些。
這麼一想沈雲仙越發坐不住，沒理會妹妹還纏着問這問那，咬了咬牙就打算跟着過去，誰料剛一起身就聽她爹開口了。
“讓你娘去吧。”沈承業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裡頭充滿着濃濃的無奈，轉頭看了兩個閨女一眼，“你娘……也是見過的好東西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