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緩過來呢？”
陳瑾卸完妝走出來，問着一旁等待着的小朱同學。
朱顏曼茲搖着頭，微微笑道：“沒有呀，就是覺得你演的王小賤，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原著沒有那麼感人……”
《失戀33天》的原著，朱顏曼茲早就看完了。
“可能是我們理解角色的不一樣！”
“其實前期的王一揚，是黃小仙想象中的那個王小賤，所以他都是缺點，娘炮、腹黑、嘴毒，但事實上，他並不完全是這樣的一個人。”
“人是很複雜的，所以我前期要演出來的，就是黃小仙心目中的那個王小賤！”
“還有後期生活中，真正意義的王一揚……”
角色當然不是一成不變的，成長也是表演的一部分。
陳瑾之所以讓劇組所有人都感覺他演的真實，就是因爲他演出了這種截然不同的角色成長變化，這是很多演員，揣摩不到的東西。
有的演員從頭至尾，角色都是一個樣子，不是說沒有演技，而是理解的角色不深。
雖然只是一部小成本的商業片，陳瑾其實這一次還是投入了很大的情感和精力在角色身上，試圖把王一揚演活。
成不成功其實他和劇組都說了不算，得上映後才知道。
“跟你媽說一聲啊，今天我殺青，跟大傢伙一起吃飯！”
“說了，我媽已經感覺到，我們可能在談戀愛了……”
朱顏曼茲嘗試着問了陳瑾一句，陳瑾前行的身子頓了下，迴轉頭笑道：“那你媽什麼反應？”
“她裝聾作啞，披着烏龜殼，就當不知道，哈哈哈！”
這確實是目前顏寧的一個狀態。
估計也就朱爸被矇在鼓裡了。
“也好的，省的每次我們都偷偷摸摸……”
“那也不能太正大光明！”
兩個人聊着，等劇組其他人收工，晚上好出去搓一頓。
這段時間郭忛可是大出血，光請客吃飯已經花了小一萬，幸好世界盃已經結束，不然他還得再請幾頓夜宵。
要是他知道陳瑾中了幾千萬的競猜，估計死了的心都有。
人家看球是爲了激情，這傢伙看球純粹是當看戲。
知道結果的比賽，確實看的少了很多的樂趣。
幸好郭忛自此以後也沒跟陳瑾打賭，不然他鐵定輸的還要慘。
劇組在那拍攝着黃小仙的戲份，而此時北電的院長辦公室，張輝軍手上，卻多了一份關於陳瑾的藝考補錄視頻，和三個主考官的打分。
綜合下來，陳瑾的這一次導演系藝考成績，是71.3。
如果跟今年導演系藝考的本科生比，這個成績也排在了第十名，絕對是一個很不錯的分數。
“導演系這樣沒什麼問題……”
“居然還真被他考過了！”
張輝軍想起陳瑾電話裡說不走流程，想試試的時候，壓根就沒想着陳瑾能過導演系的藝考。
因爲導演系的難度他很清楚。
每一年全國能考上的也沒幾個，但聽謝非老爺子的意思，陳瑾其實挺適合當導演的，編劇和表演的理解很深刻，唯獨鑑賞還欠缺一點。
但導演天賦這個東西，色彩鏡頭等等都可以學習提升，當然也需要天賦。
但沒有人可以什麼都精通。
一個導演能精通1、2點，其實就已經可以拍出好的電影。
鏡頭語言不會，美學造詣不深，但你編故事能力強，也能讓觀衆接受你這個故事；如果再加上表演能力的話，那就是一部可能拿不了獎的商業片。
這就已經超過99%的導演系畢業生。
嗡嗡嗡！
桌上的手機，這時突然響了起來。
張輝軍回過神來，看着上面田狀狀的來電，不由得按下了接聽鍵。
“老田，什麼事？”
田狀狀是目前北電導演系的主任，跟他和老謀子、陳愷歌一屆的同學。
但說是主任，其實是被硬頂上的，北電導演系不比其他，太過藏龍臥虎，就比如謝非，他這個資歷，明擺着就是大主任的位置。
但他當了幾年，不想當了。
太累。
那他就把主任交出來，然後鄭棟天、謝曉晶也是，幾個副主任，都當過主任一職。
換來換去，現在輪到田狀狀了，已經在這個位置上五年。
搞的他拍電影的時間都沒有。
在國內的第五代導演之中，老田的名氣雖然沒有老謀子、詩人那麼大，但好歹也拍過幾部挺出名的電影，甚至還被電影局禁導了10年，是唯一一個拿到批文的老傢伙。
電影局直接下了文件，然後他把他當“聖旨”供着了，把上面氣的夠嗆。
所以之後的姜汶、婁葉幾個雖然也被禁導過，但都是口頭上的警告，上面也生怕這幾個有樣學樣，畢竟他們也要臉面。
然後姜汶五年期滿還去電影局特意裝個逼，說老子五年期滿了，是不是給我個準拍證啥的。
沒想到局裡的答覆是：我們什麼時候禁止你導戲了？
讓姜汶直接罵街。
他其實也想跟老田一樣，弄個東西，但怎奈上面不批了。
老田這批文也算是整個圈子裡獨一份，屬於古董和孤品，現在還在他家供着呢。
“一謀那電影怎麼回事？說不想報威尼斯了？”
田狀狀跟張輝軍也沒啥客氣的，開口就是事情。
“不知道啊，他這事又不會跟我說……”
張輝軍還有些莫名其妙：“怎麼了，有人跟你電話了？老馬？”
“對啊，他跟一謀打了幾個電話了，一謀一開始說可能趕不上，前幾天又說趕檔期，好像已經定檔了？”
“這我知道，下個月5號，應該確實不想去威尼斯了！”
這電影張輝軍還是很關注的，除了老同學導演的之外，裡面主演可是陳瑾。
“現在老馬電話打到我這了，讓我去說說情，今年威尼斯的片子好像不咋樣，沒啥拿得出手的，也沒幾個出名的導演，徐科那商業片老馬都準備入圍了！”
“要不，你跟一謀電話說說，老馬那意思是，一謀參加的話，多多少少會拿個獎，而且他新片又是文藝片，問題不大！”
“評審團成員定了嗎？”
張輝軍突然內心一動。
“定了，昆汀，也是老熟人，好操作的！”
“所以我搞不懂啊，一謀爲什麼不去？”
換了田狀狀早就已經開始走門路了，開玩笑，評審團主席認識，威尼斯主席自己人，這不是包拿獎的？
當年他《小城之春》，就是這樣拿的威尼斯逆流單元最佳。
因爲威尼斯主席老馬，也是馬可·穆勒，這傢伙是田狀狀的鐵瓷。
整個北電出去的導演，就沒有不認識他的，因爲老馬當年也在北電留過學，別說會講中文，東北話都會；他跟第五代電影人很熟，第一任妻子就是華夏人。
華夏導演威尼斯拿了這麼多獎，都是因爲他，這傢伙對華夏電影發自內心的喜歡。
威尼斯舉辦了這麼多屆，他擔任主席的8年，入圍了19部華夏電影，其他這麼多屆加起來，也就18部。
狂開後門，都是人情世故，臉都不要了。
“我馬上來跟他電話！”
田狀狀這話說的張輝軍都心動了，主要《山楂樹之戀》有個北電學生。
學生啊！
當年威尼斯最年輕影帝夏羽考中戲那轟動，他還歷歷在目。
“抓緊啊，就這2天得搞定，下個月底威尼斯就開始了！”
田狀狀交代着，張輝軍也沒廢話，掛斷電話就直接給龐立薇去電。
“小龐，一謀呢，讓他接電話！”
不一會兒，張一謀那略微沙啞的聲音響起：“老張，什麼事？”
“威尼斯啥情況？”
“老馬電話都打到我這了，讓我跟你說說！”
“他……打你電話？”
張一謀怎麼就這麼不信呢？
“其實我倒是想去，但是我那合夥人說的也對啊，我都拿了兩座金獅了，歷史上也沒人拿過三座！”
“去了意義不大啊！”
“他是想讓我去柏林試試！”
張衛平還真是這麼跟張一謀說的，而且現在老謀子對這個看的也很淡。
自從戛納那一次被搞後，張一謀對三大電影節的濾鏡，顯然是沒那麼重了，張衛平投資方讓他去，他就跑一趟；不說的話，他也不會提。
有時候可能也會爲了劇組和團隊衝一把，倒不是爲了他自己。
其實國內原本是有兩座金棕櫚的，張一謀也差點完成三大電影節最大獎的大滿貫。
當年老謀子的《一個都不能少》，其實是內定的金棕櫚，不過主辦方嫌裡面國旗、國歌鏡頭政治味太濃，被懷疑有政治宣傳的嫌疑。
戛納讓張一謀刪掉這個鏡頭，就可以獲獎。
但老謀子還是挺剛的，直接棄賽，把《一個都不能少》送到威尼斯送審，還給戛納主辦方寫了封決裂的怒斥信。
至此後張一謀就再也沒去過戛納，而《一個都不能少》最終獲得了威尼斯金獅。
那一屆戛納，原本老謀子有兩部送審。
原本是雙保險，還有一部《我的父親母親》，基本上拿大獎穩的。
這一部最後也送到了柏林，獲得了評審團大獎！
不得不說，國師雖然有很多被人詬病的地方，但大是大非至少是站得住的；這也是爲什麼他地位和風評，一直比陳愷歌等人高一頭的原因。
雖然同樣拍了很多爛片，但一直以來拍電影的理念永遠挺創新。
很多的導演未來都是在吃老本，有的甚至都不再有市場，就他國內的四級城市通殺。
沒有任何一個演員、導演，能有張一謀在國內四線城市的票房號召力。
一線他不行，但小城市的電影院，只認他。
而這片看似不大的市場，是所有演員、電影人、導演的夢，因爲有好幾億的人口。
《戰狼2》能第二週逆跌，其實就是靠四線城市衝出來的。
這些人平時不怎麼看電影，但真有大導演、口碑片，也是會進入電影院買票觀看。
“柏林要到明年呢！”
“而且老馬還是自己人，今年威尼斯也沒啥佳作，徐科都能入圍！”
“他那部啥電影來着？說是商業片？”
“你是……爲了陳瑾吧？”
張一謀突然沉默了一會，在那說着。
“那我來跟老張聊聊吧，去威尼斯費用可不小，還得宣傳，檔期這樣也得改……”
張一謀是覺得有點麻煩。
他是個怕麻煩的人。
“陳瑾，只是一個方面，他一個新人，不一定能拿獎，我只是傳達下老馬的意見！”
“不，片子我看了，他演得很好，但是篇幅不夠，這部電影的真正核心，還是靜秋，女一號！”
如果是陳瑾爲主的電影，張一謀說不定就衝一把了。
“一點沒戲？”
“我不知道，評審團主席是誰？”
“昆汀，你認識的！”
“他啊，哈哈……”
張一謀腦海中頓時出現了一個略微變態的傢伙。
“行吧，那我先來跟我合夥人說說！”
“我是沒想到，你比我還上心？”
張一謀是真覺得不可思議。
“一謀，你跟我說實話，陳瑾比剛出道時的夏羽怎麼樣？”
這是張輝軍很想知道的一個答案。
“不能拿來比較！”
“但陳瑾有天賦，也有很好的表演底子，本色+表演吧！”
“夏羽是純本色出演，沒痕跡……我不知道威尼斯吃不吃這一套，陳瑾在《山楂樹》裡，有幾場戲非常強，夏羽演不出來的……”
“但陳瑾就完成的很好，雖然兩個人演的都是70年代的角色！”
倒不是張一謀自誇，確實是從他一個導演的角度，來看待兩部不同的電影，裡面的角色純粹表演。
“這就夠了！”
“這一屆也沒有夏羽！”
“哈哈！”
張一謀明白張輝軍的意思。
有時候，演員碰到適合自己的角色，這是任何表演都沒法替代的。
老三之於陳瑾，跟《陽光燦爛的日子》裡的馬小軍，還是不一樣的。
馬小軍跟夏羽很像，而陳瑾肯定是沒有老三這樣生活的，家庭背景也不一樣，但陳瑾卻也能讓張一謀有一種，他就是老三的感覺。
這顯然不是表演可以達到的一種程度，張一謀說不出陳瑾爲什麼能做到，只能歸結爲氣質和天賦。
“行，那我掛了！”
“嗯，我來跟老張好好聊聊！”
張一謀掛斷了電話，把手機遞給了一旁的龐立薇，嘆了口氣道：“小龐，上映的檔期……可能要改一下了！”
“得麻煩你再多跑幾趟！”
“好的，沒事！”
龐立薇笑了笑，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了出來：“張導，其實……我也挺支持去威尼斯的！”
“爲什麼？”
“您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是想我們工作室多賺點錢！”
“小蒲打兩份工，一直都沒漲過工資！”
陳瑾出名了，哪怕工作室拿三成，那也是大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