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來的比較晚,所以葉啓皓的車停在比較遠的角落,他走在前面。唐小詩就跟在他身後一邊追着一邊嚶嚶哽咽。
男人聽得很煩躁,實在是忍不住訓斥:“說了不哭還哭!打人的是你,受傷的是我,你還有完沒完!”
“人家是第一次打人嘛!多麼有紀念意義的一天,你還不許我情緒失控一下!”唐小詩抽了抽鼻子,低頭看着那一地淋淋灑灑的血跡,哭得更大聲了:“爸爸說打人不是好女孩該做的事,我打了陸雅姿,就算她還手我也認了。誰要你保護我啊?
葉啓皓你什麼血型啊?萬一你昏過去了,我是不是要先給你舅舅打電話?葉啓皓你疼不疼,你車上有麻醉針麼?”團長節號。
“閉嘴!”葉啓皓只覺得耳朵裡充滿了嗡嗡隆隆的循環音,大致頻率類似於——
……葉啓皓……嗡嗡嗡嗡……葉啓皓…….嗚嗚嗚……
到最後完全不知道她都說了些什麼內容。
既然失血過多需要輸血。你丫說這麼多話就不會口乾麼?用不用輸唾液啊!
找到車子以後,葉啓皓把後門打開,自己半個身子坐進去。唐小詩就蹲跪在車前,七手八腳地翻找着所謂急救箱裡的可用物品。小腦袋左搖右擺,挺有個first-aid急護人員的樣子。
可惜這急救箱也只是包裝盒看起來挺高大上的,裡面卻只有幾樣常備藥,一點創可貼和紗布藥棉而已。
“怎麼都沒有縫合包?”看着男人的手依舊血流如注,唐小詩有點急了。
“廢話,一般人誰在家裡放那種東西。江巖隨身有針線包,可以用麼?”葉啓皓咬開一瓶礦泉水,遞給唐小詩:“清洗一下,沒有碎玻璃片就行。”
“哦……”唐小詩小心翼翼地接過瓶子,可是無論怎麼衝,血流的速度卻是絲毫不見緩解。唐小詩差一點就急哭了:“還是上醫院吧。我這麼看着。肌腱好像都割斷了——”
葉啓皓滿頭黑線:“你專業點行不行?肌腱斷了我還能動麼?你怎麼不說骨頭都切斷了!”
不過是一小截碎玻璃而已,血流的多是因爲傷口拉得太長,又不是鐳射刀!
唐小詩訕訕地咬了咬脣:“那你忍着點,我用藥棉幫你壓着裹一下。”
都說男人對疼痛的忍耐力遠遠不如女人,所以上帝才安排讓女人生孩子。唐小詩下手顫顫巍巍,偶爾擡頭看看他的表情。
雖然葉啓皓始終沒有什麼太誇張的表情,但在沒有麻藥的狀態下,用沾了酒精的藥棉壓傷口,那酸爽的滋味應該也是妙不可言的。
“痛就叫出來,你別忍着了……”唐小詩紅着眼圈,眼淚又掉了下來。
“又哭什麼!”葉啓皓縮了一下手:“眼淚掉我傷口裡了,比酒精疼!”
“對不起對不起!”唐小詩趕緊擦擦眼睛,臉上被弄得血痕交錯的,跟一隻剛從番茄堆裡打過滾的貓似的。
接下來的幾分鐘裡。兩人都沒說話。葉啓皓點了一支菸。濃烈的嗆息稍微沖淡了一點血腥味。
唐小詩蹲的腳都要麻了,手臂上的僵硬卻是來源於她前所未有的緊張作業。她始終沒有聽到葉啓皓吟痛過一聲,但他額頭上沁出的冷汗卻是假裝不來的。
“只能先這樣了,不要動它……否則又要崩開流血。”唐小詩像放琺琅器古董一樣,輕輕放下葉啓皓的手:“回去要趕緊縫針上藥,否則一旦感染了,造成功能性障礙就麻煩了。”
“功能……性障礙?”葉啓皓挑了一下眉頭,故意逗弄她,把中間的詞斷句斷的很沒節操。
“就是……手掌上連着筋啊,萬一治療不及時以後就恢復不到靈活的程度了。”唐小詩一本正經地解釋,單純的小腦袋全然沒體會到笑點。
“沒關係,我又不彈鋼琴又不做飯。左手沒有那麼高要求——”葉啓皓哦了一聲,掐了菸蒂。他發現唐小詩好像很不喜歡煙味,有時有意無意地會被嗆得咳嗽。剛剛要不是爲了止痛,他本不想在女孩面前吸菸的。
“左手也很重要啊,又不是隻用來彈鋼琴和做飯。”唐小詩唏噓一聲:“比如說——”
比如了半天,唐小詩突然覺得葉啓皓的眼神有點怪怪的。自己嚼了嚼口中這句話,貌似……也覺得有點怪怪的!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唐小詩當場羞紅了整個臉:“我是說,左手……左手……”
“左手怎麼了?你是不是覺得……每個男人都很在乎左手啊?”葉啓皓脣角挑起一絲邪魅的笑容,唐小詩整張臉都要被蒸熟了一樣發着燙!
“我……葉啓皓你別多想,我不是說你用左手……”唐小詩的舌頭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我的意思是你有很多女人,可以不用自己……”
脖頸處猛然一收一緊,唐小詩的語無倫次被男人一下子堵在脣齒間。溫熱的氣息一下子攫住她的呼吸,柔軟的舌尖卻在侵犯的最後臨界被女孩殘存的理智一口叨住!
“你——”甜甜的血腥味蔓延在男人的脣齒間,狠狠吐掉帶血的唾液:“爲什麼咬我!”
“廢話!”唐小詩忿忿地推開他,橫眉瞪着杏眼:“葉啓皓你再這樣我對你不客氣了!”
想親就親,想罵就罵,想丟就丟,你當我也是陸雅姿那樣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麼?
“我不是第一次吻你吧?有必要這麼大反應麼?”葉啓皓皺了下眉頭,唐小詩雖然瘦小,但掙扎起蠻力來還挺硬氣的,差點把他推平躺下。
“那又怎樣!”唐小詩眼淚打着轉:“接吻這種事是隨便兩個人就能做的麼?你根本就不懂女人最重要的心意,只是把她們當成玩弄的對象而已。
雖然我……我很討厭陸雅姿,可如果要說句公道話,的確是你自己先做了混蛋的事!
我想,你對我……也……也是那樣子的對吧。玩膩了就一腳踢開,從來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我纔不要跟你扯上關係!”
突然覺得胸口壓抑得好疼,唐小詩深吸一口氣。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認爲自己好像應該找個機會把這些話問出口。
哪怕這個男人真的是爲了懲罰自己,乾脆點吃幹抹淨她都認了,可這樣不明所以的來來回回,真叫人如凌遲一樣難受。
想到這,不爭氣的眼淚又滑下來兩滴。
葉啓皓擡手撫了下她的臉頰:“你有這麼愛哭麼?”
“管你屁事!”唐小詩倔強地一轉頭,伸手抹了一把臉,一垂眼睛又見滿手猩紅色:“哎呀,說了叫你別動!又流血了——”
“對不起。”葉啓皓舒了一口氣,靜靜靠在車椅上。
“啊?”唐小詩一邊纏紗布一邊狐疑地揚起臉:“你說啥?”
“我說,剛纔在宴會上,我對你說的那些很過分的話……對不起。”葉啓皓單手捧起唐小詩的臉,目光在月色和路燈的交織下竟然變得柔和了起來。
“我……”唐小詩有點緊張地低下頭,喃喃地說:“沒事,我都忘記了……”
“啊!”
“呀!對不起對不起!”唐小詩那一下子走神了,包紮打結的時候沒收好力度。
“嘴上說不在乎了,手上卻在故意報復。”葉啓皓哼了一聲,轉過頭靠着車椅上衝一臉呆萌的唐小詩勾了勾手指。
“幹嘛?!”女孩一臉厭惡地打了個寒戰:“招呼人應該是手掌心朝下,手背朝下勾手指是在招呼貓狗……”
“廢什麼話,”葉啓皓往前一傾身子,直接就把唐小詩搶到懷裡:“過來坐下。”
“有話不能好好說嘛,幹嘛拉拉扯扯的。”唐小詩嘟囔着嘴,摩拳擦掌地坐上來。用小屁股把葉啓皓攆到後車座的另一側。
葉啓皓牽了下唐小詩的手,低聲笑道:“只是沒想到你這隻小貓抓起人來還挺厲害的,手掌都扇紅了,你是不是算準了我不會讓你吃虧,纔敢肆無忌憚地惹陸雅姿?”
一聽這話,唐小詩又炸毛了:“葉啓皓你說話講講良心好不好?當初不是你說的麼,受了別人的欺負要咬牙還回去,我纔沒指望你幫我出頭。
其實……陸雅姿怎樣欺負我我還真沒在乎過,但她侮辱我爸……我就是忍不了。”
“謝謝。”葉啓皓端起女孩的小手,放在脣邊輕輕吻了下:“還沒跟你說句謝謝……”
唐小詩一下子就明白了葉啓皓的意思,他指的是自己替他媽媽打得那第二記耳光。想到這,她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唉,我就想着,反正樑子都結下了。打一下打兩下都是打。人一輩子有幾次能打人的機會嘛,嘿嘿嘿。
唉,其實我倒覺得那個陸小姐對你未必是假意,只是人在極度失控的狀況下說出的話很容易覆水難收。不管怎麼說,她也不能……不能那麼侮辱你媽媽。”
“其實她說的也沒錯,我媽……確實是個伎女……”葉啓皓轉過臉臨着車窗,目光融進深邃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