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碗敬過往

陰十娘轉身的時候臉就虎了。

顧留白笑得嘴都歪了。

不過他還是一個呼吸之間變了臉,硬生生止住了笑,一臉正經的喊住了陰十娘,“十娘,我是有要事找你幫忙來着。”

陰十娘也迅速變了臉,轉過身來,平靜道:“什麼事情?”

顧留白說道:“時不我待,反正還要在幽州暫做停留,我想再讓你去刺激一下段紅杏。”

陰十娘皺了皺眉頭,“你一大早上又發什麼癲?”

“我知道正兒八經打起來,你認真出一劍,她就死了。”顧留白笑了笑,道:“我不是讓你去找她比劍,只是你也知道,這些幽州世家子弟裡面,還是有不少可造之才的,就是他們在幽州這邊的良師,比起段紅杏他們這些長安修行地的厲害人物還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陰十娘咀嚼出了他的意思,“你想讓段紅杏教他們練劍?”

“長安洛陽的修行地,在教導學生方面應該還是有着自己的一套方法的,你也別瞧不上段紅杏。”顧留白說道。

陰十娘搖了搖頭,“我沒瞧不上段紅杏。”

“我想好了法子了。”顧留白知道和陰十娘說話要爽快,否則她就會覺得你不爽利,反而不願意幹活,於是他很直接的說道,“你直接去找一下段紅杏,就說她打是打不過你的了,而且你的劍法都是殺人劍,出劍就要死人,你沒法真正對她動劍,不如這樣,你們各自挑選一個學生,以自己的心得和劍招教導那個學生,讓學生比試。”

“你這法子倒是不錯,但我沒興趣教導別的學生。”陰十娘說這句話時,有些氣鼓鼓的。

畢竟只是顧留白這一個學生,她就已經有些丟人。

“沒興趣教導別的學生沒關係,你這不是有個現成的麼?”顧留白點了點鼻子,笑道,“幽州這羣世家子弟裡面,你覺得哪個最沒有學劍天賦,你就故意和段紅杏說挑哪個。到時候我讓喬黃雲幫我弄成那個人的樣子,和段紅杏教導的學生比劍就是。”

“那她怎麼賣力教,教出來的學生也不可能打得過你,她肯定更受刺激。”陰十娘點了點頭。

顧留白微笑起來,“十娘,這法子到了長安我覺着也能套着用,到時候我再找幾個合適的劍師和你比劍,這樣的法子再來幾個,這些個幽州世家子弟,便都不缺厲害的名師了。”

他知道和人比劍這種事情,陰十娘拒絕不了一點。

果然,他話音剛落,陰十娘轉頭就走。

“十娘,怎麼了?”

他故意叫道。

陰十娘頭也不回,“我現在就去刺激段紅杏。”

顧留白起身也走向前院。

他還沒有見着周驢兒,卻看到容秀剛打開窗戶,正朝着他這邊看。

“容秀…”

他才微笑着打了個招呼,粉臉紅撲撲的容秀已經飛快的跑了過來,“本郎兄…是要我幫忙…”

她說順了嘴,再加上昨晚上夢裡頭本郎兄就讓她幫忙生十個,所以她差點過來開口就是說,是要我幫忙生十個嗎?

好在她及時反應過來,硬生生吞下了後半截虎狼之詞。

顧留白微笑道:“你問問他們,今天若是得空,等會陪我去幽州城裡走一圈?”

“我馬上就去問他們。”容秀嘆了口氣,她倒是希望這些人都沒空,好讓她一個人跟着本郎兄,但這些人哪怕沒空,聽到本郎兄召喚,這些人也肯定空的不行了。

“帶我們出門逛?”

“幽州城裡?”

“我勒了去,今天幽州城裡又要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一聽到顧留白說要和他們一起逛,這一羣幽州世家子弟頓時頭皮發麻。

前一次他們出去這麼多人,就見到了玄甲大戰,這一次出門,又要遭遇什麼?

……

聽到裴雲蕖、顧凝溪和幽州這一衆世家子弟浩浩蕩蕩出了驛館的門,在城中行走的消息,華滄溟和韓義玄的頭皮也發麻。

華滄溟是十分清楚,顧凝溪此人就是幽州亂象的根源,而寂臺閣的這羣人雖說沒有確切證據,但卻已經確定這些人他們似乎根本惹不起。

墮落觀顯然盯上了裴雲蕖這些人,但似乎被綠眸吃得死死的。

墮落觀在幽州都拿這些人沒辦法,他們寂臺閣又有什麼法子。

每次派出去的暗探,都會莫名其妙的暈倒在某處。

最近韓義玄都索性不再派人去盯裴雲蕖這幫子人了。

但眼下這些人在幽州城裡大舉出動,不盯是不成的。

顧留白和裴雲蕖與這一羣幽州子弟出了驛館大門之後不久,周圍街巷之中就已經不斷出現如臨大敵的幽州軍方修行者,以及寂臺閣的高手。

有些街巷之中,甚至開始出現重甲的震鳴聲。

“琳儀,你和你親哥說一聲,今日裡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我就是單純的在城中逛一逛,讓他不必緊張。”

顧留白讓華琳儀去找巷子裡的軍方人物說說。

其實今日裡,他的確只是想安安靜靜的在幽州城裡逛逛。

謝晚已死,無頭菩薩廟塵埃落定,西域佛宗接頭人達成,再加上金家這件事處理完成,鄒老夫人又比他想象的還要強出太多,他在幽州的佈局便也大勢已成。

接下來只要靜靜等待他那把刀。

從關外到幽州,這一路上伴隨着腥風血雨,陰謀殺戮,到了此時,也終於可以安安靜靜看一看風景,看一看樑風凝呆過很久的這座城。

這對於絕大多數生活此間的人而言,這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城,但對於遠隔千里甚至數千裡的關外,那些罕有人跡的苦寒地、荒漠地、風沙之中的人而言,這卻是存在於他們念想之中的美好之地。

沒有人寂寞的坐擁風沙,鎮守邊城,哪來這種城池裡平靜的炊煙裊裊?

他想和當年的樑風凝一樣,靜靜穿過街巷,然後去看看當年樑風凝喝酒的那個小酒鋪。

裴雲蕖能夠理解顧留白的心情。

樑風凝已經長留在關外的那片山坡上。

他再也無法回到這座帶給他很多回憶的城。

她也能夠理解顧留白的用意。

在關外走了一遭,尤其是見過黑沙瓦那些在牆角下曬太陽,在糧倉裡烤老鼠的那些老軍之後,她便明白,很多人眼中唾棄的生活,卻是那些人魂牽夢繞的東西。

這些幽州世家子弟平日裡和她一樣飄在天上,即便出遊也未必能真正的接地氣。

幾乎沒有人帶他們見見那些真正的英雄人物背後的人間煙火。

……

酒鋪子很小。

只有三張桌子,而且桌子都不能並排放,只是直直的排成一溜。

這個酒鋪子在河邊,就像是兩棟臨河的房子中間夾着的一個衚衕,然後上面加了個頂棚。

酒鋪的前面臨街道,有一株很大的杏子樹。

後面靠河,有一株表面全是疙瘩的石榴樹,有一個小碼頭,圍着這個碼頭有一圈石欄,喝多了的可以趴着這石欄往外吐。

當然翻身墜河的也不在少數,所以石榴樹下放着好幾塊大的浮木。

河水其實不深,成年人站在裡面也只不過堪堪沒過胸口。

只是喝多的人什麼時候都做得出來,淹死在裡頭的人也真的有。

伙房就在靠河的這頭,一個竈臺挨着後牆,煙道就從牆裡出去。

除了這個竈臺之外,同一側的牆邊還一排擺着五六個炭火爐子,爐子上面燉着的都是各種滷味,除了雞鴨之外,都是些豬下水。

幽州城倒是沒什麼早上喝酒的風氣,距離幽州城裡尋常人吃飯的時候還有一陣,酒鋪子裡也就兩個食客,鋪子裡頭就一個老頭在懶懶散散的忙活。

這老頭斷了一條腿,左手拄着一根木樁子做柺杖,幹活幾乎都靠一隻右手。

等顧留白這些人走到店門口,這老頭才發現今日裡有些不對勁,來了一批似乎往日裡根本不會出現在這小酒鋪的客人。

他有些茫然。

只是不管什麼樣的客人上門,該招呼還是要招呼。

他拄着柺杖上前道:“小店有濁酒,也有新釀的酒釀,不知客人要吃點啥?”

顧留白衝着這老頭笑了笑,道:“這些都不好,都不要。”

不只是這老頭,就連鋪子裡兩名食客都是一愣,以爲這少年是來找茬的。

但顧留白接着道:“你閣樓裡頭的虎骨酒和那種陳年琥珀酒有的話可以拿出來喝上一喝。”

老頭的呼吸驟然一頓。

他花白的頭髮有些散亂的遮在他有些渾濁的眼睛前方,他努力的眨了眨眼睛,想要從顧留白的臉上看出些什麼。

顧留白此時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朝着他點了點頭。

這老頭旋即轉過身去,對着兩名食客歉然道:“對不住啊,今日來了自家人,小鋪就不能招呼你們了,暫且歇業了。”

這兩名食客原本看着顧留白身後這些幽州世家子弟,心中就忐忑不安,聽到這掌櫃的這麼說,兩個人幾口喝完了碗裡的酒水,掏出幾個銅子擺桌上,但這幾個銅子被老人迅速的塞回了他們的手中,“今天對不住了,咋還能收你們的酒錢,明天你們再來,還不用酒錢,再請你們一頓。”

“那怎麼好意思。”

兩名食客見推脫不過,也不停留,道謝之後便迅速離開。

老頭收了酒旗,有些走神般停頓了一會,這纔看着走進鋪子的顧留白,輕聲道:“關外來的?”

顧留白點了點頭,道:“想問問樑風凝留下的那壇酒還在不在。”

老人豁然擡首,他看着顧留白,一時說不出話,只是點頭,但他的眼角,竟有淚光。

對於晏長壽和華琳儀這一衆幽州世家子弟而言,哪怕他們在幽州城裡呆得時間有多久,哪怕他們路過此處,恐怕也不會進入這個鋪子裡坐下吃喝。

這酒鋪子到處油膩膩的,角落裡也散發着令人不那麼愉悅的氣味,然而此時,看着這老人臉上的神色,他們只覺得這鋪子裡的氣質便變得截然不同。

那種分外質樸且強烈的情緒,總是能夠輕易的擊中人心。

“在的。”

老頭沿着一張木梯就往上爬。

說是閣樓,就是屋頂頂棚隔出來一塊,那張梯子就對着通往閣樓的的一個洞口。

這老頭一手拄着一根柺杖往上爬,在場的這些幽州世家子弟都擔心他會不會失足摔下來。

不過他很快有驚無險的抱着兩個酒罈子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他右手抱着一個酒罈子,上面還摞了一個酒罈子。

“一罈子是虎骨酒,這天氣喝了暖身壯骨,一罈子是樑風凝留下來的琥珀酒。”

他將這兩壇酒遞給顧留白,然後招呼他身後的裴雲蕖等人,“你們都到後面河邊上來坐吧,這裡頭太擠,這時候河邊沒有什麼人,清淨。”

晏長壽等人頓時點頭,開始手忙腳亂的搬桌椅。

這三張桌子放在後面河邊,靠着欄杆倒是剛剛好。

顧留白小心的敲碎了那罈子琥珀酒的封泥,倒了一碗酒遞給老頭,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然後道:“樑風凝回不來了,我來替他敬你一碗酒。”

雖說在這少年提及這罈子酒的時候,這老頭心中已經有所預料,但聽到顧留白說的這句話,端起這碗酒的時候,老頭還是潸然淚下。

“樑教頭,敬你!”

這老頭仰首出聲,說不出的悲愴,他一口喝完碗中的酒。

顧留白一口飲盡碗中酒。

裴雲蕖和這些幽州子弟,盡數肅然。

“樑教頭怎麼死的?”老頭問道。

顧留白道:“彼時我尚年幼,不知內情,但應是力敵外虜,身受致命內傷,後不治而亡。”

老頭再給自己和顧留白倒了一碗酒,他雙手持碗,舉過頭頂,放聲大呼,“壯哉!再敬樑教頭!再飲!”

高英傑已經準備出發。

因爲擔心今日幽州有劇變,所以即便行裝和馬匹都已具備,他還是來到了這酒鋪不遠處。

此時他牽着戰馬的繮繩,站在街道之中,他聽到了老頭的悲聲。

他隱約猜出了是怎麼回事,身體微微一震。

旋即他長聲嘆息,對着這酒鋪老人發出悲聲的方位莊重的行了一禮。

然後他翻身上馬,策馬揚鞭。

前人已逝,後人自當迎頭而上。

……

酒鋪之中,顧留白並未講述樑風凝這些年的過往。

山陰衛教頭。

關外最出色的大唐暗樁。

截殺西域佛宗那一戰的參與者。

一個個稱號,他的過往,似乎早已隨着那一罈酒的慢慢消失而消散。

這名頭髮花白且斷了一腿的老頭也並未講述他的過往。

但這一日,這些從未在邊軍之中經歷過真正廝殺的幽州世家子弟,卻感受到了那種大笑出門,提刀赴死去的悲壯。

那些強大的修行者對於自己的生死,有着比別人更多的掌控力,他們的命比那些碌碌無爲只知抱怨天命的人不知道要值錢多少,只是有時候,他們反而沒那麼惜命。

這一天進這酒鋪的所有人喝酒都喝得很多。

離開這酒鋪的時候,顧留白問已經半醉的老頭,道:“樑風凝走的時候倉促,所以沒法顧得上你們,他離開這世間的時候,給我留了話,讓我回來之後問問你,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這幫子兄弟們有沒有受了什麼氣,順不下去的。”

“少年郎啊,樑教頭既然這麼說,那說明你真的是有大本事的人。”老頭將一些滷菜裝在食盒裡塞給顧留白,道:“只是啊,我們這半輩子都過去了,就算受了什麼氣,現在有吃有喝,也還能有什麼念想?”

若是一般人聽了這樣的話,可能便不會再深究。

但顧留白不是一般人,他一邊接過食盒,一邊呼着酒氣說道,“老伯啊,半輩子的窩囊氣,那不是應該也讓人受半輩子的罪嗎?”

老頭看着自己空蕩蕩的褲腿管笑了,“這話說的是不錯,只是在我們這大唐的地頭上,有個人欺負了人,別人沒法去欺負他。”

裴雲蕖的臉色頓時變了變。

哪怕她的一張臉喝酒喝得比山楂還紅,但此時臉上那種突然轉厲的神色還是掩飾不住。

顧留白認真的說道:“是龍椅上那位?”

老頭擺了擺手,道:“不說啦,說了沒意思。”

顧留白便虎了臉,“老伯,你這話說了纔沒意思,我想聽聽到底怎麼回事,你不說我可耍酒瘋把你店砸了啊。”

老頭當然知道他砸店只是隨口說說,便扯來兩張竹椅,又在鋪子門口坐了下來。

他許久沒喝這麼多酒,身子骨裡燒得慌,但身上卻沒什麼氣力,真的老了。

“這他孃的就是個陰謀,哦不,應該是個沒法說理的陽謀。”

“當年樑教頭在的時候,幽州這邊最說了算的是節度使歐陽鑄城。”

老頭一句一句慢慢說道:“歐陽鑄城本來也算是皇帝手邊的心腹,但他也愛說大實話。他在邊關呆了好多年的,他就覺得對突厥雖然窮追猛打,看上去戰果喜人,但除了讓人刷些軍功,讓皇帝多些赫赫的威名之外,其實沒多少好處,突厥那點金銀財寶,那點家底,早就被回鶻人瓜分光了。他也覺得對高句麗施壓一點用都沒有,高句麗被嚇得那些個城池都建在山頭上,打下來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倒不如想辦法怎麼籠絡點突厥人,阻止一下回鶻立國。這一來二去,皇帝就越來越不喜歡他,不過朝中支持歐陽鑄城的人據說還特別多,軍方一些人又從中作梗,皇帝想換也換不掉他。但其實一開始讓歐陽鑄城到這邊,還沒讓他做節度使之前,皇帝就已經埋了伏筆。”

“聖人就是聖人,能在那一堆皇子的勾心鬥角裡殺出來的人,算計真的是不一般啊。”

“他早就賜給了山陰衛養龍訣,這養龍訣雖然厲害,是前朝可數的法門,但故意沒給全,相當一部分補氣調理,不會因爲修煉此法而折壽的秘法,他都留着了。”

“這部分秘法還事關七品進階八品的神通奧秘,等到他想對付山陰衛和歐陽鑄城的時候,他就故意將這消息放了出去,然後還製造了一個可以讓山陰衛得到這部分秘法的機會。”

“山陰衛那麼多人,而且好多都是經歷了好多大仗倖存的強者,這裡面難免有個別人膽子大,敢豁出去。所以有人就忍不住,就真的劫了皇帝故意放出來的人,劫了那些秘法。然後皇帝便用這個由頭,將歐陽鑄城給辦了,山陰衛也被肢解得面目全非。樑教頭被迫離開山陰衛,去關外也是無奈,因爲只有用這個法子將功贖罪,才能換好多老兄弟的命。”

“樑教頭當年都沒法不服氣啊,那麼多老兄弟的命,還有那麼多人拖家帶口,誰忍心自己的那麼多部下的妻子兒女被髮配爲奴呢?”

“這找誰理論去?”

“聖人不給,你要去搶,這本來就是你的不對。”

老頭一句句說完了,慢慢站起身來,拍了拍顧留白的肩膀,“少年郎,我們這些人,這輩子的路是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都看得見盡頭了,但你的路還長,不需要做沒有意義的傻事了。”

“我知道了。”

顧留白笑了起來,笑得露出了白生生的牙齒。

顧留白起身告辭離開。

他走去出遠了,老頭再次潸然淚下,“少年郎,再會啊!”

不知爲何,他看着這少年,好像看見了當年樑風凝的影子。

裴雲蕖跟在顧留白的身後。

她從未想過到哪都是絕對主角的裴二小姐,會這麼甘心情願的跟在一個人的身後。

只是踩着顧留白的影子,她心中很暖。

當那老頭潸然淚下,喊再會的時候,她沒有回頭,只是忍不住輕聲問道:“喝多了沒?”

顧留白道:“還沒有。”

裴雲蕖嘆了口氣,“我好像喝多了。”

顧留白愣了愣,“想吐了?”

裴雲蕖搖頭道:“不是,喝大了,竟然有點想弒君。”

心情不太美妙的顧留白成功被她逗笑了。

“喝了多少也不能輕易想弒君啊。”顧留白忍不住笑了笑,“皇帝這種算盤打得多了,吃虧的又不只是一個山陰衛,他雖然欺負人,但好歹也沒把事情做絕,我們也不能一下子把事情做絕了。更何況李氏的天下,你要真想殺他,那就真的是要動改朝換代的主意了,哪有那麼簡單,我們哪有這麼厲害。”

裴雲蕖點了點頭,“心裡總不是那麼舒服就是了。”

顧留白淡淡的說道,“倒也不一定不能出氣,這老伯說得對,我們日子還長着呢,說不定他當時扇出去的一巴掌,將來會回到他臉上。連謝晚這種狂徒都敢這樣用,很容易玩出問題的。”

宋秋喝得眼睛都有點紅。

走幾步就哇哇的噴泉亂吐。

最可恨的是他是修行者,還不和尋常人一樣昏睡過去。

腦子還很清醒。

越吐越想吐。

他也是這羣人裡面最敢說話的。

“愛之如一,是這麼愛的嗎?和自己人還玩這種東西!”他邊吐邊說。

_ Tтka n_ CO

“道聽途說,酒醒了就算了。”

顧留白深吸了一口氣,催動真氣輕易的壓掉酒氣,“但你們要明白,有些大道理往往只是對人不對己,愚弄人心的。今日喝了樑風凝的酒,我再和你們說一句樑風凝說過的話,他說,不要聽外面人的聲音,人活着,要聽自己心裡邊的聲音。”

“敬樑教頭!敬凝溪兄!”

衛羽突然一聲大喝。

“……”

一行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此人。

這衛羽面色如常,看上去是一羣人裡面最會喝的,最不像喝醉了的。

但弄了半天,這人其實最醉。

他此刻眼睛都有點直,雙手虛託着一個不存在的碗,肅穆無比。

……

“這丫頭可以啊,比我們年輕的時候厲害。”

“腳底和屁股蛋都磨爛了吧,居然眉頭都不皺一下!”

“你們不懂,這到時候磨出來的屁股蛋又韌又彈,手指頭摸上去都給你彈開!”

風沙裡,數名身上用各種襤褸破布纏得嚴嚴實實的騎者,看着前面不遠處馬背上顛簸的少女,戲謔着說道。

他們哈哈大笑的聲音蓋過了風聲。

言語雖然粗鄙,但他們看着那少女背影的眼神,卻沒有絲毫的淫邪。

首先這是顧十五送過來的人。

其次,這丫頭的確值得他們尊敬。

就連韓山都很中意這個丫頭。

唯一讓他們不能理解的是,韓山居然不將自己的修行法門傳給她,也不知道他和顧十五打的是什麼主意。

林以一微眯着眼睛,策馬走在這羣人的最前頭。

這片沙漠氣候非常惡劣,時不時就捲起狂風陣陣,大量的黃沙被裹挾到空中,沙面形狀如龍如蛇,陽光下沙子又到處閃耀奇特的白光,行人往往莫名其妙就迷了方向而走不出去。

這就是樓蘭的白龍堆。

此時的樓蘭早已消亡,白龍堆雖是很多商隊的必經之地,但平時已經荒無人煙,唯有一支叫做樓蘭鬼騎的馬賊隱匿其中。

林以一成爲樓蘭鬼騎中的一員並沒有多久,只是她現在已經不會在這片區域迷路,甚至能夠作爲小隊的嚮導。

這份天賦自然令人動容,但最能打動樓蘭鬼騎的那幾名首領的,是哪怕最爲惡劣的,連樓蘭鬼騎裡面一些忍耐力很強的人都無法忍受的環境,她都能忍受下來。

她的這種特質輕易的吸引了韓山的興趣。

樓蘭鬼騎的這個大頭目,關外的強者,特意假裝成敵人,將她制住,在流沙地裡埋了好多天。

只露一個頭在外面,不給水喝。

但她撐了五天都沒有開口求饒。

等到她真正只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韓山纔將她救了回來。

其實跟着韓山很多年的這些人都知道,這是韓山收徒的測試。

過往很多年裡,只有這個少女通過了韓山的這種測試。

但不知爲何,韓山卻並沒有教她修行。

只是讓她成爲樓蘭鬼騎的一個小頭目,一個穿梭在風沙之中的馬賊。

第四十一章 兵涌狂如潮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不隨十五第一百零五章 這人很護短第二十二章 聊發少年狂第七十一章 少年隨月明第一百零五章 這人很護短第八十三章 若婊有段位第一百九十章 熟悉的氣息第一百二十六章 搶劫整座城第二十九章 名劍匣中鳴第一百三十八章 詭異本命蠱第七十七章 斬盡惡人頭第七十二章 我來都來了第一百九十四章 真的沒道理第一百十二章 大唐接頭人第九十二章 他身子特別第七十四章 真夢中情郎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條暗龍王第十五章 狐威假白額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下第一畫第九十五章 隱私交流會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條暗龍王第二十章 心空了無猜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下第一畫第五十一章 天地知吾心第一百二十五章 跑步第一名第二十章 心空了無猜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碗敬過往第一百二十二章 墮落觀之秘第一百十一章 到處扣黑帽第一百七十五章 她就是不暈第一百七十五章 她就是不暈第八十九章 太不尊重人第二十七章 斯人真如禽第八十二章 皆欲抱大腿第三十三章 萬騎血河來第一百七十章 長安也很熱第一百二十章 她以德服人第五十五章 涕淚滿衣裳第四章 雷霆走精銳第一百九十一章 她不能吃虧第二十七章 斯人真如禽第六十六章 女子誠可怕第一百四十八章 吾乃撞牆王第四十三章 血飛地流紫第五十一章 天地知吾心第八十九章 太不尊重人第三十五章 浴血提頭者第一百零五章 這人很護短第一百八十章 天黑好出動第五十章 心有白月光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石擊數鳥第九十章 想得太複雜第三十六章 刀發聲如雷第一百四十一章 雄風驛大盜第一百零六章 夜行的同類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想努力了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不隨十五第八十二章 皆欲抱大腿第三十四章 煞戾露獠牙第五十三章 龍蛇已驚蟄第一百七十一章 獨特的風格第一百四十四章 泥翻蛟龍顯第一百三十七章 風雨滿長安第一百九十章 熟悉的氣息第一百零三章 這真是謝晚第一百零八章 詭詐五皇子第六十六章 女子誠可怕第一百九十章 熟悉的氣息第五章 窗下笑相扶第十六章犀利不可忤第一百八十八章 有故事的人第一百六十章 老婦亦回春第五十七章 有夜便纏綿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下第一畫第一百十章 都是講究人第八十五章 大腿大過天第十二章 十三歲殺人第一百九十二章 環環緊相扣第三十四章 煞戾露獠牙第一百十五章 他辦事真快第一百六十一章 神女大手筆第一百十五章 他辦事真快第八十九章 太不尊重人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不隨十五第一百六十六章 淨說大實話第一百二十八章暗蠱悄磨翼第二十九章 名劍匣中鳴第七十七章 斬盡惡人頭第一百九十一章 她不能吃虧第八十二章 皆欲抱大腿第八十八章 和過往告別第一百零六章 夜行的同類第六十二章 霜起於無形第七十章 刀如崩山涌第七十八章 刀劍融於意第一百九十四章 真的沒道理第二十四章 刀劍破萬甲第六十章 嚇大的孩子第一百六十八章 惡毒小蹄子
第四十一章 兵涌狂如潮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不隨十五第一百零五章 這人很護短第二十二章 聊發少年狂第七十一章 少年隨月明第一百零五章 這人很護短第八十三章 若婊有段位第一百九十章 熟悉的氣息第一百二十六章 搶劫整座城第二十九章 名劍匣中鳴第一百三十八章 詭異本命蠱第七十七章 斬盡惡人頭第七十二章 我來都來了第一百九十四章 真的沒道理第一百十二章 大唐接頭人第九十二章 他身子特別第七十四章 真夢中情郎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條暗龍王第十五章 狐威假白額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下第一畫第九十五章 隱私交流會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條暗龍王第二十章 心空了無猜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下第一畫第五十一章 天地知吾心第一百二十五章 跑步第一名第二十章 心空了無猜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碗敬過往第一百二十二章 墮落觀之秘第一百十一章 到處扣黑帽第一百七十五章 她就是不暈第一百七十五章 她就是不暈第八十九章 太不尊重人第二十七章 斯人真如禽第八十二章 皆欲抱大腿第三十三章 萬騎血河來第一百七十章 長安也很熱第一百二十章 她以德服人第五十五章 涕淚滿衣裳第四章 雷霆走精銳第一百九十一章 她不能吃虧第二十七章 斯人真如禽第六十六章 女子誠可怕第一百四十八章 吾乃撞牆王第四十三章 血飛地流紫第五十一章 天地知吾心第八十九章 太不尊重人第三十五章 浴血提頭者第一百零五章 這人很護短第一百八十章 天黑好出動第五十章 心有白月光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石擊數鳥第九十章 想得太複雜第三十六章 刀發聲如雷第一百四十一章 雄風驛大盜第一百零六章 夜行的同類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想努力了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不隨十五第八十二章 皆欲抱大腿第三十四章 煞戾露獠牙第五十三章 龍蛇已驚蟄第一百七十一章 獨特的風格第一百四十四章 泥翻蛟龍顯第一百三十七章 風雨滿長安第一百九十章 熟悉的氣息第一百零三章 這真是謝晚第一百零八章 詭詐五皇子第六十六章 女子誠可怕第一百九十章 熟悉的氣息第五章 窗下笑相扶第十六章犀利不可忤第一百八十八章 有故事的人第一百六十章 老婦亦回春第五十七章 有夜便纏綿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下第一畫第一百十章 都是講究人第八十五章 大腿大過天第十二章 十三歲殺人第一百九十二章 環環緊相扣第三十四章 煞戾露獠牙第一百十五章 他辦事真快第一百六十一章 神女大手筆第一百十五章 他辦事真快第八十九章 太不尊重人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不隨十五第一百六十六章 淨說大實話第一百二十八章暗蠱悄磨翼第二十九章 名劍匣中鳴第七十七章 斬盡惡人頭第一百九十一章 她不能吃虧第八十二章 皆欲抱大腿第八十八章 和過往告別第一百零六章 夜行的同類第六十二章 霜起於無形第七十章 刀如崩山涌第七十八章 刀劍融於意第一百九十四章 真的沒道理第二十四章 刀劍破萬甲第六十章 嚇大的孩子第一百六十八章 惡毒小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