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祝聞的名字在五洲大陸有多麼響亮，齊家的下場就有多麼悽慘。
沒有人會去同情一個不自量力到看不清形勢的家族，他們只會覺得齊家愚蠢，主動挑釁反被打臉，全是自己活該。
就連往日裡和齊家交好的那些家族，都紛紛斷開了彼此的往來，還生怕被那位傳聞中的大乘期巔峰給盯上，順手落井下石一把，以表忠心。
這讓齊家本來就艱難的處境，越發的雪上加霜。
齊晟站在空蕩蕩的齊家大宅，看着貼着牆根逃走的下人們，一動不動。
屋內一片狼藉，是家中長輩們剛剛來過。
他們嘴上大吵大鬧，說要齊晟父債子還，承擔他們的損失。
事實上呢，是在看到父親死後，對齊家的家產垂涎三尺，想趁在齊家這艘大船徹底沉沒之前，多撈一些好處。
裡面的很多人，都是曾經在齊晟面前和顏悅色的親近長輩，曾經拍着他的肩膀誇讚他的天賦和優秀，說齊家的未來都在你小子身上了。
往事如過眼雲煙不可追。
今日撕破臉皮的醜陋，纔是齊晟重新看到的東西。
他擡手摸了下臉上的面具，不知怎的，卻沒有什麼憤怒的心思。
他反而一遍遍想起那日，殺了父親的祝聞大人轉身走回來，一步步，走到明妙的身邊，讓那個渺小如螻蟻的姑娘，忽然變得光芒萬丈。
明妙成了無數人羨慕的幸運兒，而他卻成了變不清珍珠的蠢貨，何其後悔。
……是的。
齊晟沒有因爲父親齊遠山的死而憎恨祝聞。
他只是後悔，後悔以前沒有好好對待明妙，總是虛情假意。
如果他真是她心中那個溫柔可信的竹馬哥哥，是不是今天的結果就會不一樣？
齊晟不止一次地這樣想着，近乎自虐。
母親哭着從內宅走出來，朝他說：
“小晟，快去看看你弟弟吧，他心存死志，非說自己不活了……”
“那就讓他去死。”
齊晟一動不動。
母親的表情僵在那裡，要哭不哭，反倒顯得有些滑稽。
齊晟這才挪動視線：
“既然是他自己的命，那就按照他的想法來，想死就去死，沒有人攔着。”
齊晟過去向來疼愛弟弟齊銘，但是現在，他的眼中看不到一絲兄長的包容。
母親嚇壞了，她覺得齊晟瘋掉了。
恰好聽到這話的齊銘，卻從一旁撲出來，直接從輪椅跌落在地上：
“齊晟！你還是我哥嗎？是不是看到爹死了，你當不了齊家繼承人，就什麼都不想管了？”
齊晟譏諷地看他：
“要怎麼管？這件事一開始的起源不是在你嗎？如果不是你要給陸莊莊出氣，就不會把明妙丟進鬥獸場，更不會得罪祝聞大人，父親就不會死……想想這些，你覺得自己是該死還是不該死？”
齊銘睚眥欲裂，卻說不出半個反駁的字。
齊晟厭煩地揮揮手，不想再聽他聒噪。
齊銘這下反倒沉默下來，不再尋死。
母親在旁邊捂着臉，泣不成聲。
……
王秘書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他直接從半敞着的大門踏入：
“不好意思幾位，我該不會來得不是時候吧？”
齊晟看到他，一愣：
“王掌櫃？”
“請叫我王秘書。”
王秘書重新介紹了一下自己新的身份。
齊晟聽得有些恍惚——
一夕之間，有人得到青睞、雞犬升天，有人卻家破人亡、流落泥濘。這就是大乘期巔峰強者的餘威麼？
齊晟神往不已，反而對殺了自己父親的人生出了幾分敬意。
連帶着對王秘書的態度也更好了，幾乎卑躬屈膝地問道：
“請問王秘書這次來是爲了……”
“祝聞大人要離開百安城了，離開前，她想了結一下和你們齊家的恩怨。”
王秘書揚起下巴，頗有些仗勢欺人的高傲姿態。
齊晟卻不敢有絲毫的不敬。
旁邊的齊銘卻是聽不下去了：
“連我爹都被她殺了，她還要做什麼……”
啪！
齊晟回手就是一巴掌，扇在齊銘的臉上。
齊銘本來剛剛纔回到輪椅上，這下倒好，又跌倒在地。
兩人的母親撲過去護住齊銘，卻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流淚。
齊晟見到母親的模樣，不忍多看，轉開視線。
“抱歉王秘書，是我弟弟不懂事了。”
眼下關頭，齊晟還是清醒的。
祝聞大人離開前，要是不說一句“不與齊家計較”的話，齊家就會受到無止境地針對和折磨。
哪怕祝聞不親自出手，也會有數不清的人想要爲了討好她，而對齊家各種下手，到時候纔是真正的危險重重。
所以，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齊晟都需要祝聞說出那句原諒的話。
此時的他，迫切而卑微地望着王秘書，再沒有曾經天之驕子的驕傲。
王秘書滿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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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晟公子，你比你弟弟懂事多了。”
等王秘書從齊家離開時，帶走了齊家寶庫裡大堆的靈石法寶。
連那些齊家親戚都沒能搶走的東西，齊晟就這樣輕易拱手給了祝聞。
隔天。
祝聞離開百安城時，全城的人都知道，她與齊家恩怨已了。
她不是那等咄咄逼人的性格，不是非要齊家徹底煙消雲散纔算解氣。
所以，她不允許任何人打着她的旗號，去針對齊家。
轉眼的功夫，圍繞在齊家周圍的暗流洶涌便消失了。
齊家重新獲得了平靜。
以及一個近乎空蕩蕩的寶庫，數百年來的珍藏盡數消失。
但是齊晟覺得沒關係，只要祝聞大人不再計較，一切都可以重頭再來！
……
“不計較？怎麼可能。”
祝聞坐在雲夢舟上，悠閒地踢着小腿。
流雲從她的腳尖滑過，彷彿淌過的淺淺溪水。
此時的他們，正在萬米高空之上。
而身下坐着的，是飛行法寶“雲夢舟”。
這從齊家寶庫翻出來的東西，整體風格主打一個小而精緻，桌椅牀榻無一不是頂尖精品，連船板上都雕刻着流動的雲紋符咒。
船頭吊着一盞螢鯨眼睛做的霧燈，可以破開一切迷障，隨風晃晃悠悠，特別有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