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昔日的同桌走在眼下松江市最著名的經典地段，趙國陽心裡卻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只是默默看着周圍川流不息的人羣。
老城隍廟是松江老城廂區域的核心，這裡以環城圓路爲界，環城圓路北半環爲人民路，南半環爲中華路。
這片地兒早先是條護城河，上世紀初填河築路鋪上柏油，走11路無軌電車。
直到近幾年，纔有呼聲提出，要改用汽車。
這裡的城牆也被拆除，留下大東門、大南門、老西門、新北門一批古地名。
很多松江的老人都知道，老城隍廟曾經是松江縣衙所在地。
這一點，從附近官驛街、縣左街、三牌樓、四牌樓、舊校場路這些地名之中，依稀可以分辨出一二。
趙國陽和齊美雲走在老城隍廟廣場西側，就看到了一排醒目的廂房。
走近了一看，卻是下棋的棋牌室。
和趙國陽重生前的那個年代不同，九十年代初的時候，棋牌室裡肯定是沒什麼人打麻將的。
趙國陽他們過來的時候，裡面盡是下象棋、圍棋和打橋牌的人。
這其中，下象棋的臺子卻是佔據了絕大多數。
讓趙國陽有些意外的是，一旁看棋的人，比下棋的還多。
雖然規則是觀棋不語，但偶爾也會有人插科打諢。
趙國陽在邊上站了一會兒，就聽到了涌城話、會稽話、姑蘇話、江北話、魯東話等各地的方言。
看了一會兒之後，趙國陽見齊美雲沒什麼興趣，就笑着開聲道：“美雲，這肚子還真是餓了，咱們繼續往前走，找個買吃的吧。”
“好呀，那就去廟前廣場好了，那兒的生煎饅頭、雞鴨血湯都是美味呢，饅頭裡的湯汁和血湯裡的雞鴨雜碎，想想都讓人要流口水。”
對於生煎饅頭，趙國陽倒也有印象，聽了齊美雲話語，他就“唔”了一聲道：“可以啊，那咱們這就過去好了……”
朝着廟前廣場行去的這一路上，趙國陽就發現這老城隍廟附近正在進行改造。
校場路上正在裝修的悅賓樓，官驛街附近的小吃鋪子和豐樓，都在進行着重新裝修。
看着趙國陽不是四下張望，齊美雲就善解人意的給他一一解釋這些鋪子的歷史典故。
“啊，前面那家快正在興建的樓子，就是傳聞中要賣工藝品的華寶樓了！”
看到前面一家飛檐翹角，巍峨挺拔的四層小樓，齊美雲就興致沖沖的給趙國陽介紹道。
“華寶樓？”聽了這個頗爲熟悉的名字，趙國陽就是一愣。
“華寶”樓名取自初唐四傑，著名文學家王勃所寫《滕王閣序》中“物華天寶”之句。意指樓內各類工藝品、絲綢、飾品、古玩、文物，其中不少是萬物中的瑰寶。
重生之前，趙國陽雖然沒有來過這個華寶樓，但是平時接觸的朋友之中，有不少人是在這間樓子的大主顧來着。
大家對其評價不低，基本上算是國內同類型中頂尖的店鋪。
不過，此時趙國陽之所以愣神，自然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的“Fashion beauty”飾品品牌。
微微愣神了片刻，趙國陽就開聲詢問道：“美雲，這家華寶樓，大概是什麼時候開業呢？”
聽了這話，齊美雲就是一陣好奇：“怎麼了國陽，你想要買工藝品嗎？”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齊美雲就恍然大悟道：“呃，我知道了。國陽你是想買古玩是不是？嘖嘖，有錢人，就是不一樣了嘛！”
聽着班長大人的調侃，趙國陽就無奈的撇了撇嘴。
他揚手指着前面，實話實說道：“美雲，你弄錯了，我問這個‘華寶樓’的事兒，不過是想看看它裡面的首飾罷了……”
趙國陽說完之後，齊美雲不免就會錯了意。
她臉色微變道：“呃，國陽你是準備給女朋友準備‘愛的禮物’了吧？”
“這個你可能要失望了，這個‘華寶樓’啊，好像裡面的裝修很考究，至少還要一年半載才能裝修完畢呢。”
“再等人家把貨運到，然後開業的話，怕是要到後年了。”
齊美雲話裡的異樣，趙國陽自然是沒聽查出來。
他苦笑了一聲道：“嗨，班長大人，你看我這一天天忙得焦頭爛額的樣子，有時間談戀愛嗎？”
不等齊美雲答話，趙國陽就繼續說道：“我呀，是在爲自家廠子產品的銷售琢磨呢！”
“說起來，這事兒美雲你也應該清楚纔是。上次孫寧那傢伙來松江市，不就是因爲我們榮光機械廠的飾品電鍍嗎？”
聽到這裡，齊美雲就立刻明白過來。
她連連頷首道：“啊，對對對，我都忘了，猴子那傢伙是跟你混的。”
“照這麼說，國陽你是準備把飾品放到這個‘華寶樓’來賣咯？”
聽着齊美雲的問題，趙國陽就點了點頭道：“嗯，確實有這個想法。”
“松江市城隍廟，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商業街了吧？如果能夠把產品打入這片，那肯定對我們廠的品牌提升，有很大幫助啊。”
“呃……”
聽到這裡，齊美雲就有些猶豫的開聲道：“國陽，我聽說，‘華寶樓’的門檻兒，可是很高的，一般的品牌，他們好像都不願意合作呢！”
對於“華寶樓”的牛氣，趙國陽自然是瞭解的。
聽了齊美雲這番“規勸”，他就笑着轉頭說道：“這個我自然明白，不過，美雲，你看我像是那種誇誇其談的人嗎？”
“雖說咱們廠裡的產品，目前還具備進入高端市場的能力。但是他們‘華寶樓’不是也沒開了嗎？”
“趁着這‘華寶樓’裝修的小兩年時間，也正好給了我們廠裡提高產品質量的機會……”
趙國陽眯着眼睛，摸着摸下巴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也可能，等他們開張的時候，我們廠的飾品都已打出名氣也不一定呢。”
聽着趙國陽信心滿滿的話，齊美雲就是一陣咋舌。
作爲在松江市生活了幾年的她，對於這座大城市的很多情況，已經有所瞭解。
“華寶樓”的來頭之大，資本之雄厚，確實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這要是換了隨便一個人，在她面前說出這樣一番“囂張”的話，齊美雲肯定是不屑一顧的。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在趙國陽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她的心裡卻完全沒有這樣的想法。
可能，這個就是趙國陽與衆不同的地方了吧。
二人又在城隍廟轉悠了一會兒，吃了生煎饅頭、雞鴨血湯，這才意猶未盡的踏上了返回的路程。
回去的路上，二人之間的交流愈發深入起來。
很顯然，上次的同學會，加上這次相約，讓兩個同桌的關係重新回到了學生年代。
走着走着，齊美雲就嘆了口氣道：“國陽，真是挺羨慕你的，能夠通過努力，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趙國陽聞言，不由得笑道：“美雲，你是也想自己出來闖蕩嗎？這個我是完全支持啊！”
“現在國家的政策，正致力於支持民營企業的發展。以你的能力，自己下海，肯定是能做出一番事業。”
齊美雲倒是沒想到趙國陽對自己的評價頗高，當下臉上就露出了一絲竊喜。
不過，想到自己的事，她很快就收起了笑容道：“國陽，你會錯意了。我對現在的工作還是很滿意，幹得也比較順心，並沒有什麼雄心壯志……”
齊美雲的這一番說詞，倒是讓趙國陽有些不解。
看着他歪着腦袋射過來的詢問目光，齊美雲就嘆了口氣道：“是這樣的，國陽，咱們松江市紡織集團有限公司，之前雖然一直業績還不錯，但是隨着國家改革開放之後，大量外企和民企的涌現，市場競爭愈發激烈，現在近況就有些不佳。”
“去年一整年，我們公司的銷售額整整下降了30%，今年第一季度，這個數字還在持續下降之中。”
帶着幾分愁容的看了趙國陽一眼，齊美雲繼續開聲道：“國陽你是知道的，我現在的職務是市場管理部銷售二科的副科長，因爲業績的下降，咱們科已經三個月沒有拿到獎金了……”
“因爲沒有獎金，大家的工作熱情也下降許多，現在，更多的人都是尸位素餐，上班之後，大家就是看報紙、織毛衣，只等着下班。”
“這些事兒，我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但是，卻又完全拿不出什麼有效的法子來，簡直成了惡性循環了。”
聽着齊美雲的訴苦，趙國陽就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感覺到了老同學的關心，齊美雲臉上的神色總算是稍微好看了一些。
沉默片刻，她輕輕嘆了口氣道：“爲了這事兒，我和我們科長也提出幾個建議，但是，卻都被他給否定了。”
“用他的話說，反正還有工資拿，就要計較那麼多。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靜觀其變，實在不行，廠子肯定也會被收購，然後看看會不會被留用……”
對於齊美雲她們科長的這個觀點，趙國陽就有些不敢苟同了。
確實，在國有企業，抱着他這樣想法的人很多。
這要是生產、技術部門這麼想，倒也沒什麼好說的。
但是作爲一個銷售科的領導，如果也是持這種想法，那就有些消極了。
理由很簡單，在企業長時間境況不佳的時候，銷售部門是唯一可能扭轉乾坤的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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