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剎,魆姬就被那劇烈的光芒震退了數十步。
她不敢置信的睜大雙眼,望着白蘇手中的劍。
白蘇左手微動,指尖多了一張有形無體的符咒。
魆姬只看見符頭書着“敕令”二字,用血紅色的硃砂寫成。
有幾道金光隱隱浮動。
簡單的符咒,卻綻放着最奪目的光輝。
“看來你的實力不止如此,我真是對你越來越好奇了呢。”魆姬晃了晃手中的鎖鏈,有些不着邊際的說道,“知道我手中的兵器是什麼嗎?”
看她的神情,似乎對自己的實力毫無置疑。
“地府的神器——鎖魂鏈。六界之魂,皆可縛於此鏈。”白蘇本想收回劍,在看見她眼中閃過的那抹精光時,他立即圈起長劍,指尖的符咒在同一時刻被扔出。
魆姬一驚,閃身避過迎面撲來的符咒,一手抵擋白蘇迅疾的攻勢,一手將掌中鎖魂鏈甩向他的腰間。
“既然你知道,還不乖乖認輸?就算是神,也無法在鎖魂鏈下逃脫。”
“我是伏妖者。”白蘇話音剛落,那張無形的符咒化作了一張巨大的網,從魆姬的頭頂撒下。
金色的巨網,由無數根金絲線穿插而成,緊密相連,沒有一絲漏縫。
魆姬的手一震,鎖魂鏈彈開數遠,最後落到了白蘇腳邊。
那張網毫無意外的落了下來,將她困在其中。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巨網變得越來越小,將她緊緊的束縛住,並且還在不停地縮小。
“白氏伏妖者,你的確是一個可造之才。哈哈,也難怪那個人會千方百計讓我來試探你。等着吧,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爲那個人做事。”她仰天大笑,好像對自己現在的處境一點都不擔心。
“你受何人所託?”白蘇走近魆姬,指塵劍橫在了她的脖子上。
這個問題,他已經想了很久。
“何人所託嗎?呵呵,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人。他,很了不起呢。到時候你自然會見到。”魆姬的眼中多了幾分崇敬之色,可想而知那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白蘇仔細觀察着她的神色,對她的話有些訝異。
據他所知,鬼姬是不會對任何人臣服的。除非...那個人真的到了立於蒼穹之巔的地步。這麼說,那個人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我不是你,不會與你做出相同的選擇。魆姬,把幻境撤了。”白蘇的視線一轉,眉頭輕皺起。
曾經那個不可一世的驕傲公子一臉恐懼的蹲在牆角里,將自己縮成一團,顫抖的雙手顯露着他內心的恐慌。
緊咬的脣,像是在極力隱忍着什麼。
白蘇慢慢縮緊手指,眼中有莫名的情緒閃過。
那一定是一段很痛苦的記憶。
“把幻境撤了。”白蘇的口吻很淡,卻透着不容抗拒的冷硬。
劍入三分,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割開了一條血管。肌膚裂開,妖異的藍血緩緩流出,極慢的流淌着。
她的指甲開始發黑,令人恐懼的黑色,近乎厲鬼一般。
尖利的指甲已長出一倍不止。
瞳孔中閃動着危險的幽光,那是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好像她隨手會掐住你的脖子,把你勒死,然後從人間拖到地獄血池。
“伏妖者最忌諱的就是牽絆。白蘇,你永遠不能像那個人一樣強大,原因就在於你有弱點。一旦心中有了牽掛的事或人,你將一直停滯不前。果然是可悲的人類。”魆姬伸出銳利的十指,出其不意的襲向白蘇。
白蘇沒有躲,一動不動的望着她。
長長的指甲在他肩頭帶出一條血痕,刻骨又生冷的痛在一瞬間蔓延。
“我知道了你的弱點。現在,是你輸了。”金色巨網突然被魆姬撕開一個很大的洞,然後,在她指間化爲虛無。
她走向白蘇,神情泰然的過分。
“這樣的東西,是困不住我的。你還保留了實力吧?不過,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不錯了呢。白蘇,你讓我見識到了伏妖者的能力。真是不能小看啊。”她撫平身上的皺褶,臉上出現了妖豔的神情。
地上的鎖魂鏈自動飛到她手上。
魆姬勾起硃紅的脣,轉身朝千律走去。
“白蘇,這個羈絆,我替你除了吧?”她擡起右手,掌心中的鎖魂鏈蠢蠢欲動。
“如果不是你用幻境迷惑了師兄,你以爲你會是他的對手?”白蘇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
魆姬頗感無趣的揮了揮手,一片白光掠過,千律眼前的幻象消失了。
“你對他還真有信心呢。公子蘇,很期待與你第二次見面哦~下一次,希望我們能成爲夥伴。”魆姬若有所思的瞧了千律一眼,步履輕盈的走向門口。
“妖孽,休想走!”千律眯起眸子,眼底有嗜血的冷意。
此時的千律猶如一支蓄勢待發的利箭,隨時都會迸發。
從來不曾提及的傷口,如今被這樣的髒東西當作一個樂趣。他的心中充滿了刻骨的憤怒,只想着殺了眼前這個女人,不計一切代價。
魆姬回身,兩人對視着彼此,殺氣在眼中氤氳。
“千律,等你足夠強大時,再來和我一戰吧。”魆姬輕笑一聲,只看見一片紅色的衣角閃過,她已失了蹤影。
千律死死的咬住下脣,雜亂的情緒在腦中翻涌。
那些,那些該死的東西憑什麼靠近他?他不是,早已不是從前的千律,他們再也傷害不了他!就算是死,他也不會死在那些髒東西手裡!
“師兄,你的手流血了。”白蘇將懷中的錦帕遞到他面前,眼神多了幾分擔憂。
這樣的師兄,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師兄。
“憑什麼,憑什麼...”千律的眼中好像看不到任何人,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喃喃着。
白蘇看着他,淡漠的表情終於出現一絲裂縫。
“千律,你所看到的都是幻象,是假的。然而,你若是不能走出這個幻象,這些假的東西就會一直存留在你腦子裡。”白蘇第一次沒有喚他師兄。
“我認識的千律不會這麼怯懦。”
......
白蘇嘆了口氣,輕輕抓起他的手,想要爲他擦去手上的血跡。
千律猛的拍掉他的手,又向後退了兩步,表情怪異得很。
“別,別碰我!”千律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不停地往後退着,雙手緊緊的攥成拳頭。
“......”千律無聲的動了動脣,白蘇沒有聽清他的話。
“師兄,我不會害你。”
“髒...”
這一次,白蘇總算聽清了他說的那個字。
白蘇的眼神微變。
他終於明白,師兄爲何一天要洗三次澡,還總是嫌自己的手不乾淨。爲此,還被其他師兄弟嘲笑。只因爲,他覺得自己髒。
他不知道師兄到底是爲了什麼才變成這樣。
如果那段回憶這麼痛苦,就不要觸及了。
“你不髒。師兄,來我這裡。”白蘇伸出修長的右手,眼中有波光流轉。
千律停住腳步,注視着他清澈的雙眸,內心深處的恐懼被一分分瓦解。
他緩緩的擡起手,就快觸及那純白如雪的人。
“蘇蘇,你走吧,別管我了。”他突然收回手,眼中所有的情緒被深深的藏了起來。
不詳的人,註定一世孤寂。
“你不知道吧?其實,我是被師傅撿回來的。九歲那年,我快死了的時候,被他救了回來。別覺得我可憐,我一點都不可憐。因爲這一雙陰陽眼,我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我是個劊子手,和我待久的人,會沾到死亡的氣息。”千律一反常態的挑起了嘴角,笑容有些邪魅。
“你...”白蘇收回手,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眼底卻起了一絲波瀾。
他從不知道,師兄有這樣的過去。過去的七年裡,他不說,他也不問。他以爲,師兄這樣驕傲的人是被寵壞的。
“我什麼?本公子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你還是離我遠點好了。”千律旋身坐到牀沿上,懶懶的躺了下去,雙手枕在腦後。
“你不是。”
“呵,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你又不是我。”千律閉上雙眼,心卻靜不下來。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千律睜開了眼睛,望向眼前那抹熟悉的白色人影,褐色的眼瞳中除了冷絕還是冷絕。
“我的九師弟,你怎麼還不走?”他有些煩躁的起身,眼睛不時的東瞟西瞟,最後落在了白蘇腳邊的繞邪劍上。
“等你。”白蘇直視着他,仍舊是一成不變的表情。
千律心底陡然生出幾分悶悶的感覺,眼神微惱。
白蘇,你真的不懂嗎?
“你不要再靠近我了!我告訴你,我想要的東西你給不起!”千律撿起地上的劍,眼睛不再看向他。
“你要什麼?”白蘇皺眉,他真的不明白。
“你!”千律脫口而出。話落,兩人都愣在了當場,尷尬的對視着。
話都出了口,千律索性不再壓抑自己,惡狠狠的逼近白蘇,將他逼到了桌角。趁白蘇還沒回過神之前,千律單手勾住他的脖頸,吻住了他的薄脣。
他很想知道自己在白蘇心中的位置,所以,不顧一切的,哪怕被他厭棄,也要得到這個答案。
用情的吻,如此纏綿悱惻。
他想看到白蘇慌亂的樣子。
霸道的吻,熾熱,卻沒有溫度。
半晌,他冷笑着推開白蘇,心中已然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