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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是從武當派弟子那裡強徵的二鍋頭，入口辛辣，下酒菜是有些涼了的半隻羊腿，上面的香料味道有些重，蓋住了羶味兒。
二人坐在窗戶邊，正對着飛鳥盤旋的青山，青山頂上泛着魚肚白。
陸宇端起酒杯，臉上帶着一絲紅潤：“我說老宋，你們不夠意思啊！就這麼把我丟了回來，你知道我當時啥感受嗎？”
陸宇咕咚一口飲盡了杯中酒，眼睛都變得有些通紅：“我正在基地裡睡得好好的，欸，一睜眼，面前是宿舍，身後室友還在打聯盟，當時我整個人都懵了！尋思着是不是你們幾個又在跟我開玩笑……”
他打了個酒嗝，又將酒杯滿上，靠在椅子上，手指點着面前帶着溫潤笑容的青年：“果然是你們啊！你說說你們怎麼這麼自信，這麼大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我就是個小六階，多如牛毛，滿地跑的六階，我看到腦子裡的那輪盤，腦袋都懵了你知道嗎？”
陸宇笑着，肩膀都在顫抖。
他是最強者，無人追上的最強者，看似屹立不倒，實則孤單一人，前路茫茫。
唯有在這位友人面前，他才能放下一切。
往日無法說出的擔憂，往日無力承擔的絕望，往日無人傾聽的無奈，往日無人陪伴的孤單……伴着酒水的辛辣，一股腦地傾訴了出來。
宋瑞坐在那裡，安靜地看着失態的陸宇，聲音還是那麼溫潤：“我們也想了很久，最後發現，還是你靠譜一些。七階八階的，派來害怕被魔界反制，並且魔界對他們的資料太熟悉了。反而是你，在他們面前還神秘一些。沒人知道，你這傢伙曾經把一羣神階甩在了身後。”
“哈哈，別商業互吹了，老實告訴我，你們當初是走了什麼狗屎運，才變成的神階？別跟我說什麼靠天賦靠意志之類的，其他國家的高手也不少，八階至強者一堆，可就是找不到前進的路。”
陸宇再次飲盡杯中酒，望着這熟悉的青年，放聲談笑。
“一些東西，之前不敢跟你說，畢竟這個世界還沒有徹底和原來那條線分開。現在倒是可以告訴你了，我們成爲神階，確實不是純粹靠天分，也有很大的運氣成分。”
“其他國家的傳承地，已經被污染了，自然無法突破到神階。”
“我們的傳承地也是，但是魔界蛇吞象，心太大，反而留下了一絲生機。”
“這個故事有點長，要聽嗎？”
宋瑞碰了碰自己面前的酒杯，可惜手掌從酒杯中穿了過去，他放棄這一舉動，看向不斷灌着自己的陸宇。
陸宇放下酒杯，看着宋瑞緩緩淡化的身影，頓了頓：“有點長？那不說了，我們繼續聊！繼續喝！”
他終於遇到了可以一訴衷腸的朋友，話題天馬行空，從往日一起拜師學藝，一直聊到遠走他鄉。
聊到老道戰死，陸宇，這個重生後，從未露出一絲軟弱的男人，哭了。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聽說魔界可能要有大動作，我沒想到日國居然背叛了協約，讓魔界大軍空降到華國內……”
他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雙手捂着臉，指縫裡傳出哽咽：“我看到了，我看到你們的留言了。我也看到師父戰死了，在幻境裡，我都看到了……我真的好後悔……我是個逃兵……師父看錯人了啊！”
宋瑞站起身，想要拍一拍陸宇的肩膀，但他的手似乎更透明瞭一些，直接從陸宇肩上穿過。
他嘆息了一聲：“你不用自責，我們相信你。王樂罵你罵得最兇，但也從來不覺得你是個逃兵，劉銘君和你最不對付，也爲了你揍了楊超一頓，那貨亂說話，嘴巴沒個把門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師父也不認爲你是逃兵，他只是有些遺憾，這些年他只顧着打理華國內部的事情，沒有來得及再看你一眼。”
“都過去了，我們竭盡全力，造就的這個奇蹟，不是讓你繼續悔恨自己的。”
宋瑞聲音略微嚴肅起來，陸宇終於調控好了情緒，擦掉眼淚，坐直了身體。
“我們做不到拯救一切，神階雖強，終有極限。我們需要的，是能夠超越常識的強大，是能夠打破極限的人物。”
宋瑞直視着陸宇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在我們看來，只有你，擁有締造奇蹟的力量。”
宋瑞似乎回憶起了那段一起修道的時光：“當初你這傢伙確實討人厭。明明是王樂帶着我們去碰機緣，沒想到那機緣拐了個彎，砸到你頭上，你還不要。”
“師父當初太偏心了，對我們不管不問，對你就噓寒問暖。偏偏你這混蛋還愛搭不理，不珍惜。哪怕是王樂，也氣得套了你麻袋。”
想到當初的事情，宋瑞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但是笑聲中，身形更透明瞭一些。
陸宇撇了撇嘴：“明明是你們太笨。師父教了我一遍，我就會了，教你們還需要三遍四遍，被你們蠢得氣壞了。你們就是嫉妒我天資聰穎，才套我麻袋，別想混淆視聽。”
宋瑞搖頭感嘆着：“對啊，我們就是嫉妒你天資太好了。如果當初進入那地方的是你，恐怕出來後就能立地成神了吧？不過就算成神，也沒用。因爲我們進去的時候，異界就已經入侵成功了。後續的十七年，不過是收尾工作而已。”
“所以，我們需要從頭再來！”
“我們需要的，不是一個兩個神階，而是在一切還未晚的時候，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知道這很難，我知道將重任放到你身上太不公平。但我們沒得選擇了。”
“別自責了，因爲已經沒時間留給你自責了。”
宋瑞擡頭看向窗外，那裡魚肚白被紅霞沾染，朝陽即將升起。
“你始終都是我們的同伴。”
宋瑞透明的手緩緩握住了陸宇的手，這一刻，真正擁有了實體。
他帶着笑容，端起桌子上那杯沒動過的酒，一飲而盡。
隨後，第一束金色的晨曦從窗戶射入，那個溫潤的青年在晨曦裡緩緩淡化，化作了裡面最輕，最灑脫的一束光。
原地只剩下他的聲音迴盪：“你並不孤單，我們與你同在。”
“不要讓我們的犧牲……白費……”
陸宇眼角滑落一滴淚水，他遙舉酒杯，對着那緩緩消失的身影，一飲而盡：“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