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話，連濤下次還得求着李敬生幫女友做腸鏡。
“走，我先去辦公室把樂樂的檢查資料拿給你。爲了幫她治這個病啊，我特意準備了多份資料，也找了很多專家共同會診。可惜一直沒什麼進展。”
說起女友病情，連濤滿臉愁容。
身爲一名雙科主任醫師，年輕專家中的拔尖存在，卻治不好心愛女人的病，這是最痛苦的事情。
跟着連濤到了他的辦公室。
果然如連濤說的那樣，準備了多份資料。
包括拍的片子都是膠片打印。
“我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權當興趣愛好。走了。”
李敬生過來幫他做了一臺腸鏡，啥報酬都不要，連茶都沒喝一杯就走。
“急啥啊，好久沒吃宵夜了，正好請你去喝兩杯。”
連濤叫住他。
“得了吧，你女朋友剛做完腸鏡手術，多陪陪她。估計你的心也早就飛她那裡去了，喝酒連心都不在，怎能喝得痛快？”
李敬生笑着擠兌兩句，揮揮手“如果我診斷有了進展，到時候發語音給你。”
連濤的心事被他戳穿，也是嘿嘿一笑。
“那就不留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女友剛做完腸鏡手術，並且發現病情又加重了，連濤肯定要親自守護與安慰。
……
李敬生回到診所，把診所事務處理完畢，拿着於樂樂的資料認真看了一遍。
她的這個病已經不是一兩個月，而是發生好多年了。
病程期非常長。
早期階段並沒有明顯誘因，症狀也不明顯。
此後症狀逐漸加重，一直到現在，腸道變得又薄又脆，成了名符其實的粉腸。
初步看完資料，李敬生一點頭緒都沒有。
人體最棘手的疾病，非腸道莫屬。
其它部位病變，很多治不好是因爲惡性腫瘤或者器官衰竭。但是腸道病變有很多根本找不到病因，或者病變方式極爲詭異。
比如腸生化、克羅恩病、腸瘻、腸硬化等等。
暫時沒有頭緒，李敬生只能把它放一邊，等待合適的契機，有了發現後再來診斷它。
他目前掌握的線索有兩條。
第一條，患者的腸道病變是從直腸開始，逐漸往上發生病變。
因爲直腸的情況最嚴重，結腸次之，迴腸再次之……
越往上，患者的腸道病變越輕。
第二條，患者的結腸長滿息肉，應該可以排查一下息肉病或者相關疾病。
他準備找機會去查查相關資料，看看能否從這一條線索找到突破點。
……
第二天，李敬生去醫院上班，剛到門診，那名左腿摔傷，導致出現靜脈血栓的患者妻子守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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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裡拿着一些檢查報告，大號黑框眼鏡也擋不住她的滿臉憔悴與悲傷。
有時候，查出來是大病，真的只需一天，就可以讓一個家庭從還算體面的生活中陷入絕境。
“李醫生，又來麻煩您了！”
她看到李敬生過來上班，立刻迎上前打招呼。
想擠出一絲笑臉，但是怎麼都笑不出來。
最終反而“嚶”的一聲哭了。
“別哭別哭，你家現在需要你來頂住，爲丈夫和人子遮風擋雨。”
李敬生安慰她的同時，進裡面拿了紙巾給她擦眼淚。
那種沒什麼大事，喜歡假哭，或者哇哇大哭的女人，反而很難引起別人同情。
倒是這個女家屬，壓抑着內心的悲痛，默默流淚，讓人看着很不是滋味。
“我老公就只是摔傷了腳，也沒有流血，也沒有骨折，怎麼就這麼嚴重哇？前天，心胸外科的醫生看過片子，又補做了一個肝穿刺病理後，昨天下午結果出來，我都懵了。
好好的一個人，平時也很健康，怎麼突然就得了肝癌呢？
李醫生，求求您救救我老公，花多少錢我都願意。
這個家不能沒有他。
我昨天已經在想辦法賣車、賣房湊錢了。
真的好後悔。
以前一家人健康的時候，從沒做過這方面的考慮。也沒想過家人會得大病。我們貸款買了房子，這還不算，又貸款買了車子。後面在孩子的教育培養上，我認爲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給孩子上昂貴的私立學校，報培訓班。
爲了滿足我那點虛榮心，讓這個家的債務一直保持在高位。
從沒想過，這會給老公帶去很大的壓力。
昨天我想了一晚上，我怎麼都睡不着，我老公還這麼年輕，就已經得了肝癌，都是被我生生逼出來的啊！我……嗚嗚……”
她說着說着，再也忍不住，失聲悲哭。
人生根本沒有後悔藥買。
俗話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很多家庭都像她家一樣，表面上看似光鮮亮麗，過得很風光。
在大城市有車有房，孩子的教育也是挑最貴的選。
殊不知，在這風光的背後，家庭債務已經達到了一個極高的程度。家庭的抗風險能力也是極爲脆弱。
就如同疫情中，很多人因爲失業、降薪，還不起銀行的貸款，房子因爲斷供，被迫法拍。
不但首付打了水漂，還的幾年貸款白還了，房子拍賣後，還要倒找銀行錢。真不是一般的慘。
車貸就更不必說了。
有人明明收入達不到那個高度，卻想要提前享受風光的生活。不惜貸款買車，利息高的，都可以買兩輛車了。
“你先生得了這個病，很不幸。生活壓力大，不說完全沒有影響，至少不是決定性因素。你也別太自責。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還是要振作精神，勇敢面對才行。”
李敬生說這話，多少有點違心。
因爲癌症的發生，與心情抑鬱有很大關係。
保持平和的心態，時刻擁有好心情，學會自我釋放壓力，這是世界上最好的良藥。
很多疾病都是因爲心情不好造成的。
比如長期抑鬱、悲傷、忿怒等等，都很容易導致身體出現大的病變。
特別是癌症。
“這是你先生的檢查資料嗎？我幫你看看。”
李敬生主動要過患者手中的資料。
肝穿的病理結果顯示，低分化腺癌。
看到這個結果，李敬生心中咯噔一下。
本來還想着患者就算是肝癌，只要是早期，通過手術和放化療，應該能夠治好。
是腺癌，而且是低分化腺癌，說明肝臟很可能不是原發病竈。
換句通俗點的話，肝臟並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這個癌細胞，很可能是從其它地方轉移過來的。
聯想到患者的大便潛血陽性，存在消化道出血，原發病竈很可能在胃腸道。
“做了磁共振胰膽管成像檢查嗎？”
李敬生詢問女家屬。
首先需要排除的是胰腺與膽管。
肝膽相照，它們生病，特別是發生癌症時，也最易‘患難與共’。
“做了，那個檢查好像在醫生那裡。我的手機上也可以看。”
女子打開手機上的就診APP，果然看到了成像結果。
胰腺沒發現佔位。
膽管沒發現明顯異常。
李敬生直接把目標鎖定胃和腸道。
“已經查了胃鏡是吧？”
“對。這是結胃鏡結果，醫生說是存在淺表性胃炎，問題不嚴重。”
女家屬連忙翻開相應的檢查結果給李敬生看。
胃沒有大問題。
淺表性胃炎，正常情況下，只要沒發生潰瘍，應該不會出血。
那麼大便裡面的血，很可能來自腸道。
“沒給查個腸鏡看看嗎？”
“消化內科的肖主任昨天也過來會診了。看過我丈夫的情況後，肖主任擔心我丈夫的身體耐受不了腸鏡，就沒有做。今天準備安排做CT仿真結腸鏡。”
患者的情況，一般的腸鏡醫生根本不敢做。
萬一出事，醫生可就攤上大事了。
越是這種病情嚴重的病人，醫生越謹慎。
有些事情，試錯率幾乎爲零。
“等你丈夫做完仿真結腸鏡看看再說。暫時也別太悲觀，很多癌症患者經過治療兵器，最終沒有復發的也有。還不在少數。”
李敬生又說了諱心話。
癌症治好的病人確實有，但是很少。
大多數癌症的五年生存率都低到令人髮指。
很多都是幾個月的生命，或者有個一兩年就走了。
“李醫生，能留個聯繫電話嗎？我們什麼都不懂，現在我丈夫查出來是癌，我心裡一點底都沒有。我丈夫特別信任您，我與您接觸過兩次後，也同樣非常信任您。
就想着有不懂的，打電話問問您。
我丈夫現在的情況嚴重，在治療上，不能再走彎路了。
您的醫術高明，心腸又好，治療方案什麼的，問過您，我心裡踏實。”
她說的也是實情。
有些患者生病後，因爲遇到的醫生比較菜，或者醫德差，最終採取錯誤的治療方式，導致患者錯過一些更好的治療機會。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心肌梗死患者，本來要做搭橋，卻給做了介入，放置支架。
雖然堵塞的血管打通了，但是會引起一系的棘手問題。
最終，患者想要治好，會走很多彎路。
李敬生留了電話給女家屬，並且鼓勵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回病房照顧丈夫去了。
到了中午十一點多的樣子，她打電話過來了。
“李醫生，請問您還在手法復位門診室嗎？我丈夫的CT仿真結腸鏡已經查完了。我想請您幫忙看看。”
“我在手法復位門診室，你把結果發我就行了。”
李敬生知道她可能想要把結果親自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