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緊張,我就是隨便問問。”高命繼續開車,偶爾會從後視鏡看一眼司機:“幫派火拼,你們衝殺在前面,隨時可能會丟掉性命,最後又能得到些什麼?”
那個司機過了好久,確定高命不準備殺人滅口後,才小聲回答:“我們混幫派的,最講義氣。”
“萬盛欺男霸女,沒少幹齷蹉的事情,我也差點被萬盛的人剁碎了喂狗,這就是你們的義氣?”高命彷彿只是開車時無聊,隨口閒扯。
見司機不說話,高命笑了笑:“若給你一個選擇,你是希望住在沒有幫派的城市,還是希望保持現狀不動?”
司機不明白高命問這些話的深層含義,他苦思冥想,最後決定實話實說:“可沒有幫派誰來保護我們?指望市政議會廳那些吃的滿嘴流油的混蛋?”
“看來你們也覺得幫派做事有問題,只是市政議會廳沒有起到應盡的職責,讓你們沒有安全感。”
“我可沒這麼覺得。”司機聲音很低,他偷偷看了高命一眼,內心更加的恐懼了,他在幫派裡廝混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壞人,像高命這種外貌普通,說話慢條斯理的傢伙其實最心狠手辣,用變態來形容都不爲過。
“市政議會廳太軟弱了,只是幫派的傀儡,這一切都需要改變。”
一路上東拉西扯,總算是趕在午餐之前開到了第三街區的污水處理中心,通往地下水網的洞口被人用鐵欄杆焊死,高命問了幾個工作人員,地下水網早在幾年前就承包給了清潔公司,想要進入只有兩種方法,得到清潔公司的許可,拆除鐵護欄;或者前往第二街區,那邊是水網的總出入口,清潔公司每天都會派人進出,看守不是太嚴格。
對於清潔公司高命沒有什麼好印象,不管是誰,只要能給出足夠的酬勞,他們就會毫無底線的幫忙毀屍滅跡,不過這羣傢伙確實擁有極強的職業素養,毀屍之後,甚至還會將房間整體打掃一遍。
“清潔公司是不輸夜警的大勢力,他們的老巢好像就在第二街區,這些傢伙和地下水網之間莫非存在某種聯繫?”
翻找出一張名片,高命第一次去第二街區時,有個清潔工看到了他車上的血跡,強行給了他一張名片。
“我還是親自過去一趟好了,說不定李三思小時候就生活在第二街區,我能在那邊找到更關鍵的線索。”
給車加了個油,高命避開了幫派交戰的街道,繞了一大圈才進入第二街區。
一道高牆之隔,環境完全不同,第三街區滿地報廢汽車和玻璃碎片,兩邊商鋪全被砸的稀爛,第二街區路上連個垃圾都沒有,還有人在車站悠閒的喝着咖啡。
司機在後排露出了一絲羨慕,第二街區的富裕程度能在所有街區中排進前三,但沒人知道他們的錢到底是從哪來的。
“很難想象,全城最大的垃圾處理廠和污水處理中心會在第二街區,這路面比我家都乾淨,空氣好像都帶着香味。”司機被高命問了一路,稍微沒那麼緊張了。
“外面越好看,裡面說不定就越骯髒,人一般都是越沒有什麼,纔會越去努力炫耀什麼。”
按照地圖行駛,高命很快來到了第二街區的平民住宅區,生活在這裡的市民幸福指數很高,不說人人安居樂業,至少大家都能吃飽穿暖,還有自己的房子住。
看一個街區怎麼樣,通常看的都是最貧苦的人活的如何,從這方面來說第二街區確實做的不錯。
一路暢通無阻,車輛進入平民住宅區深處,周圍變得安靜,廢棄的房屋開始增多,路面依舊很安靜,但路兩邊的樹木不再翠綠,枝葉發黑,下面的草地也大面積枯萎,空氣中的香甜氣味更加濃郁,已經到了讓人覺得有些噁心的地步了。“第二街區的香味是爲了遮掩其他的氣味。”高命單手抓着方向盤,饒有興致的觀察着那些廢棄的房子。
又開了兩公里,高命踩了一腳剎車。
“到了嗎?”司機內心祈禱,希望高命可以把車還給自己,趕緊走。
“下車,你跟我一起過去。”高命看完李三思拍攝的照片後,對身邊的一切都產生了深深的懷疑,他在禁區裡又開啓了兩種不同的觀察視角,所以他想要帶一個普通市民在身邊,用這個普通人來測試一些東西。
苦着一張臉,司機沒有拒絕,之前高命問他借車的時候,他狠狠辱罵着拒絕了高命,下場很慘。
拿着地圖走在枯萎的樹叢中,這地方沒有蟲鳴,也沒有鳥叫,似乎只要是活物都厭惡這裡。
司機也沒有了對第二街區的憧憬,他感覺喉嚨有點痛,不知道是不是呼吸了太多這裡空氣的原因,他還感覺鼻腔裡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悄悄掃了一眼高命,這位把自己綁架來的變態不僅沒有任何不適,眼神中還透着絲絲想念,彷彿在回憶什麼。
走了沒多遠,高命聽到了水流聲,他抓着司機鑽過一片發黑的樹林,看到了一條黑色的河。
很髒,散發着惡臭,漂浮着各種各樣的垃圾,它就這麼安靜的流淌。
河流的盡頭是修建在山坡上的污水處理廠,黑色的污水流進了漆黑的山洞,洞口一側是從山上延伸下來的小路,偶爾還能看到全身穿着防化服的清潔工進入洞內。
默默注視着洞口,高命不知不覺靠近,如果這時候司機看到李三思拍攝的照片就會發現,高命此時站的位置和多年前的李三思一模一樣,只是一個站在不安的深夜裡,一個站在中午的陽光下。
“你聽到了嗎?”高命突然開口,目光有些恍惚。
“聽到什麼?”司機滿是不解,捂住口鼻,豎起耳朵聽了聽。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高命指着幽深的黑暗:“它就在這裡面。”
“我沒聽到啊!”
“是養父母的聲音,還有夏阿姨的求饒聲,她讓我不要砍下弟弟的手臂,說那孩子不是故意扔掉我媽媽遺物的。你聽,父親也開口了,他怎麼也在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