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亥先是愣了片刻，隨後聲音有此微微的激動：“真慚愧，還要你來幫我，說什麼我也要好好謝謝你，小王，你還真是我的福星！”
能不高興嗎？丁亥還打算如果能擔任了副書記，一屆之後，再外放擔任一屆市長，再慢慢升上來。沒想到時來運轉，竟然一下就有希望執政一方，完全是意外驚喜。
自然，也是因爲各方勢力博弈明州的結果。或許在葉頁和範建華眼中，明州的副書記和市委秘書長的人選比水恆市長的人選，重要多了，但對丁亥本人來說，能跳出明州，到水恆市執政，是他政治生涯中了一大步。
王者風可以理解丁亥的興奮，他在丁亥面前始終保持着足夠的恭敬，作爲他在官場上的領路人，丁亥對他一生的巨大影響，他永遠記在心間：“秘書長您太客氣了，能爲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很高興。”
丁亥感慨地說道：“我這一生識人無數，小王，你是我認識的人中，最謙遜最低調也是品行最可靠的一個。”
得到了丁亥的最高的認可，王者風也是心中欣慰。他和丁亥之間的關係，亦師亦友，丁亥是他所有朋友之間的關係最複雜，也最純粹的一人，幾乎沒有什麼利用對方的想法。
希望能在利益優先的官場之上，始終保持一份男人之間的友誼，也算是一份心靈上的真藉。
因爲第二天去京城，王者風臨下班之前，叫過傅曉斌、陳天宇，交待一些必要的事項，因爲他明天有可能無法返回明州，隨後又向陳劍秋和晃偉綱交待幾句，才下班回家。
晚上，他又給程曉宇、鄭周依次打過電話，一是說明他明天到京城的事情，二是交流了一下對丁亥前往水恆市擔任市長的看法。程曉宇對明州的事情已經不太關心了，只簡單地說了幾句，沒有深說。
鄭周對丁亥的離去也是微表遺憾，更對副書記和秘書長的人選表示關注。如果丁亥擔任了副書記還好說一些，畢竟丁亥因爲王者風的關係，肯定和他有合作的前景，而且就算丁亥之後的新任的秘書長是別人的人，也只多來了一個新面孔。現在倒好，丁亥一走。市委一下要來一個副書記和一個市委秘書長兩個新面孔，又都有各自立場的話，市委的局勢將會更加複雜。
鄭周顯得憂心仲仲。
王者風也理解鄭周的擔心，即將接任市委書記，卻又突然之間有重要的人事變動，如果說不是刻意針對他的因素，他也不會相信。一個副書記一個秘書長，都是對書記來說極其重要的職務，全部換成了新人的話，至少會讓他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會有如芒在背的感覺。
左邊一個陌生的副書記，是崔書記的提名。右邊一個陌生的秘書長，是範省長的提名，左右都是陌生人的感覺實在不好。鄭周就在祝王者風一路順風之餘，強調讓王者風從京城回來之後，儘快來市委和他面談。
王者風一口答應下來，他聽了出來鄭周的憂慮之意，也能猜到鄭周的憂慮所在。現在隨着省裡局勢的平穩，市裡的人事調整落下帷幕之後，一系列的影響纔會彰顯出來。
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是傅家加大了對葉頁的攻勢，同時，範建華也開始有意識地培植自己的力量，爲他兩年後接任省委書記打好基礎。
再加上折江和京城的大經濟圈有望在今年年底或明年初正式提上日程，可以預見的是，今年夏天，有可能將會迎來新的動盪。除了下馬區他和元明亮之間的對決之外，一場拉攏省委書記的爭奪戰，也將會在悄無聲息之中，開始上演。
還有明州市委之中，鄭周和傅東來之間，也有一場硬仗要打。傅東來攜新市長上任之勢，再加上如果新上任的副書記也和他攜手的話，他在市委之中的發言權將會大增，手腕高超的話，若能再趁機拉攏了幾名重量級常委，就有了直逼鄭周的威望之勢。
市委秘書長如果再立場不明，鄭周在市委裡面的盟友還真不多，尤其是沒有什麼有份量的人物，唯一的一個蘇童還是一個兩面派的性格。
確實也是前方一片迷霧，仔細一想困難重重，王者風索性不再去想，先處理好手頭的事情再說。
第二天一早，他就一人開車駛上了高速。上了高速，先和雲菡煙通了電話，雲菡煙讓王者風直接到機場就行，不必再到家中接她，王者風答應了。
車行至中途服務區的時候，王者風去加油，就接到了付先先的電話。
付先先上來就氣呼呼地說：“呵，還真不想知道元明亮和趙小峰之間有什麼交易，是不是？這麼長時間也沒有打電話給我，你還真有個性。”
王者風現在真的沒有心思應付付先先，只好說：“我最近沒忙，沒有時間，等過幾天不忙了，回到明州再給你打電話。”
不料付先先到也機靈，一下聽出了王者風話裡的話：“你沒在明州？難道在京城？”
王者風沒有理她，掛斷了電話。
在候機大廳，王者風終於見到了吳老爺子。老爺子站在雲菡煙的身後，沒有說話微眯着眼睛。
看着越升越高的太陽，感受到身上越來越濃的暖意，心情也就莫名地放鬆了下來。
該面對的，終究也要面時。
他鼓起勇氣說起好笑，他在面對吳巨洋咄咄逼人的氣勢之時，也一點沒有怯場，但在和顏悅色的老爺子面前，總是有一種無力感，不是畏懼，不是膽怯，就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慌也許心慌不是因爲老爺子曾經擁有的權勢和他建立的龐大的家族帝國，也不是他深不可測的政治智慧，而是他給王者風的總是一種風燭殘年的滄桑感，王者風總是不忍讓他有一絲的失望。
誰忍心拒絕一個小行將就木的老人的殷殷憂心？儘管王者風其實也清楚，吳老爺子一生縱橫官場，即使老了。也不會有太多的兒女情長之態，他的滄桑也好，風燭殘年的流露也好，一半是真實，一半是表演，不能完全當真。
但他還是不由自主被老爺子感染，總想答應他的所有要求。
到底是曾經的頂天人物之一，氣場很足，他幾乎沒有抵抗之力。
王者風深呼吸幾口，才又再次鼓起勇氣，主動問出了口：“我始終覺得在折江省委秘書長的人選問題上，您心裡清楚吳家可能拿不下。卻故意採取了視而不見的態度，肯定是大有深意。”
吳老爺子也是微閉着眼睛，似乎在享受着陽光，又好象是沉浸在難得的安靜之中，王者風開口一問，他一下睜開雙眼，仔細打量了王者風幾眼。似乎是才認識王者風一樣，大概沉默了有半分鐘，才哈哈一笑：“巨江說，你可堪大用，聰明絕頂，看待問題的角度與衆不同。巨洋說，你剛慎自用，自以爲是，眼高手低。菡煙卻說，你心思細膩，爲人體貼，可以依靠，我看他們三人說得都不對。”
看來老爺子要給他下一個結論了，王者風一臉微笑，靜心聆聽。
“我象你這個年齡的時候，是正廳。”老爺子卻沒有直接說出結論，而是說起了另外的事情。
王者風嚇了一跳，老爺子31歲就是正廳了，也不簡單。又一想老爺子31歲的時候，國內的體制還不健全，別說是正廳，就是副省也有可能，也就釋然了。
“我帶來了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家族勢力，但面對你，忽然感覺到，我和你一樣大的時候，實際上還不如你有眼光。如果我早早就和你一樣有遠見卓識的眼光，應該有希望成爲國內第一人。不過，事情都過去了，說什麼也沒有用了！我對你的看法是，有長遠的眼光，有堅定的立場，也有遠大的未來。”
老爺子的評價很高，也許是發自真心，也許是故意高擡他，讓他飄飄然，王者風可不是輕易就失態的人，忙一臉謙恭地笑：“您太過獎了，我知道自己的份量，在您面前，我的一點點成績根本不值得一提。”
老爺子擺擺手：“往事不可追，和你講以前的事情也沒有什麼意義，但時代也確實不同了，現在的官兒，比我們那個時候難當，也難爬上來。你能有今天的成就，雖然要繼續保持謙虛謹慎的作風，但也不必妄自菲薄，因爲你看待問題的角度確實很準，在折江省委秘書長的問題上，我就是放任不理的態度，因爲我就是要看看，巨洋遇到他回京之後的第一次波折，會有多大的承受力”。
在上一次王者風和蘆軍弋、邱衛紅會面之時，在得知邱、蘆、傅三個老爺子同時出動之後，吳老爺子依然按兵不動，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最後不但沒有出手，而且等吳巨洋慘敗之後，還是沒有任何表示，王者風心中就有隱隱猜到了一些什麼，吳老爺子是有意爲之！
聯想到吳巨洋和老爺子之間長達十幾年的過節，以及吳巨洋在行事手段和爲人處世方面與老爺子之間不大相同的落差，老爺子此舉大有深意——絕對是有意冷眼旁觀，就看吳巨洋碰壁之後，能不能有所醒悟。
吳老爺子目光如炬，如果說他沒有過人的目光，沒有高瞻遠矚的戰略，也不會打下吳家一片大好江山，而且吳家還穩居四大家族之首。現在他雖然已經退下，雖然吳巨江遠離政治中心，偏安寧省，雖然吳家的大權基本上都交到了吳巨洋手中，但實際上，吳老爺子對吳巨洋的行事手法還是頗有微辭，嘴上不說，心裡肯定大有意見，但又不好過於表露出來，以免讓別人看出吳家內部的不和，因此，他纔在事情的最初，表面上還是幫了吳巨洋一把，但到了事情的緊要關頭，卻又置身事外，作壁上觀。
王者風就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吳部長應該和您商量過了這件事情，您當時是鼓勵他，還是沒有發表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