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莊重信在食堂裡偷偷對柳淑英說,只要她同意,啥都行,甚至會幫助她解決身份問題,可以幫她從臨時工變成正式工作人員。
這個條件可以說非常非常優厚的,不過柳淑英並不領情,這讓莊重信很失望,臨走是狠狠地撂下一句話:柳淑英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走着瞧,食堂你就不要再幹下去了,爭取讓你趕上回村忙夏收。
柳淑英當然不會害怕,即使回村去也不順從莊重信。
這事馬小樂最後知道了,按捺不住,跳起來要找莊重信算賬,柳淑英拉住了他:“就知道你要這樣,所以沒告訴你!”
“阿嬸,哪個軟吧蛋子敢欺負你!”馬小樂挽了挽袖子:“我不把他的臉揍成個紫茄子能嚥下這口氣麼!”
柳淑英當然不會讓馬小樂做出這種莽撞事,好言相勸,說既然他莊重信是個軟蛋子,那也沒啥了,就是酒喝多了毛了下手腳,至於他要開除她,這事沒啥,大不了就回村是了,柳淑英對馬小樂說,其實她這麼忍讓,無非是不想連累他,如果他要是氣沖沖地找莊重信,那她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
馬小樂呆望了柳淑英一會,稍稍安穩下來,想想如果不出意外,頂多過幾個月就可以升爲副鄉長,假如現在要是找莊重信一鬧騰,估計就不會怎麼順利了,搞不好事情還會泡了湯,可是如果不給莊重信點顏色看看,又咽不下這口氣。
柳淑英看出了馬小樂的心思:“小樂,你可別犯傻,莊重信這人不能冒犯,要不你今後可就沒啥混頭了,要給他點顏色看看也可以,不過得等你翅膀硬一硬的,現在不行!”
馬小樂默不作聲,覺得柳淑英說得有理:“阿嬸,你說的對,不過我看莊重信還會對你搞動作,你不順了他,他也不會讓你安生!”
“他說要讓我回去忙夏收的!”柳淑英兩手握在腹前:“回去就回去,沒啥大不了的,要不是爲了小康,我情願在咱小南莊村!”
“我再想想辦法,他莊重信怎麼能隨隨便便就讓你走呢?你又沒範啥錯誤!”馬小樂很激動:“咱們不反過來找他耍流氓的事就算便宜他了!”不過氣歸氣,頭腦還算是清醒的:“阿嬸,你別擔心,你這事他莊重信一個人也做不了主,我找馮鄉長說說去,馮鄉長得給我這個面子!”他說。
“馮鄉長他真能跟你一條腿走路麼!”柳淑英問。
“阿嬸,這你就不懂了,馮鄉長和莊重信兩人從來都是暗裡斗的,馮鄉長支持的,莊重信就暗地裡反對,莊重信反對的,馮鄉長就暗地裡支持!”馬小樂似乎找到了一劑良方:“這事保準馮鄉長會幫你!”
說道這裡,馬小樂心思放開了,想起剛纔柳淑英說的話,笑嘻嘻地道:“阿嬸,剛纔你說要不是爲了小康,你情願呆在小南莊村,那你就捨得我麼!”
柳淑英一聽,也展開了臉上的愁雲,羞羞一笑:“舍,捨得,當然捨得!”
“是嘛!”馬小樂走到柳淑英身邊,拉起她的手:“阿嬸,可我捨不得呢?”
“捨不得,你也回村裡去吶
!”柳淑英扭頭看看四周,怕有人望見。
馬小樂呵呵地笑了,深呼吸一下,跺了跺腳,擡腿打了打褲腳上的塵土:“阿嬸,這兩天我就找馮鄉長去,不過得先和吳儀紅打個招呼,這事畢竟是她負責安排的!”
帶着滋悠悠的心情,馬小樂轉身朝辦公樓走去,事情趕早不趕晚,得先讓吳儀紅知道這情況。
不過馬小樂萬萬沒想到,這一趟,竟然招來了一場大麻煩。
馬小樂很謙遜地把吳儀紅請到了他的辦公室,把事情講了。
吳儀紅有點猶豫,沒有立刻答應,說得看看情況再說,莊重信畢竟是一把手,馬小樂想想也不怨吳儀紅,只是一個小小的辦公室副主任,哪裡能有把握,還是等到他向馮義善請示下,然後再由馮義善給她下指示,估計那時她就不猶豫了。
“小樂,不過你放心,但凡有一絲可能,我也會盡力幫忙的!”吳儀紅補充了一句,眼神流離:“小樂,你看都這麼長時間了,今晚有空麼!”
馬小樂聽了這話感到很陌生,的確很長時間了,自上次從市裡回來之後就沒有和她過那事,他看着吳儀紅,想到後面柳淑英的事還要她親自過問,很滿足地點了點頭:“啥地方,你說!”
“遠點吧!”吳儀紅有點自戀地擺弄了下頭髮:“大院後面吧!那裡寬敞,都是莊稼地,還有地溝,在那裡好些!”
“行!”馬小樂回答絕不拖泥帶水:“吳主任,我表姐的事,等我跟馮鄉長打個招呼,到時你得多關照關照!”
“小樂,剛纔我那意思你可能沒明白,要是馮鄉長支持了,我吳儀紅絕對做得讓你滿意,莊重信雖然是一把手,不過我們這邊可是政府口的,得向着自己人!”
吳儀紅的話讓馬小樂的心裡透亮起來,心情一好,看啥也順了,覺着吳儀紅還不錯,想想當時他在小南莊村村部,看到吳儀紅下鄉還眼饞得不得了呢?
“吳主任,今晚就早點吧!省得時間不夠用,七點鐘,咋樣!”馬小樂興致高漲起來。
“七點就七點!”因爲激動,吳儀紅的聲音有點大
。
就是這聲音有點大的話,引來了一場意外,對馬小樂來說,更是一場災難。
一切皆是因爲吉遠華。
如今吉遠華雖然表面對馬小樂沒啥成見,但內心裡卻時刻都在惡狠狠地盯着他,尤其是得知馮義善將要提拔他爲副鄉長時,更是恨得咬牙切齒,本來吉遠華認爲憑自己的關係,空缺副鄉長的位子第一個人選就是他,沒想到中間冒出來一個馬小樂。
吉遠華一直在找機會給馬小樂下絆子,把他絆得爬不起來纔好。
吳儀紅是個很好的缺口,他知道吳儀紅和馬小樂關係非同一般,只要能抓住證據,抖落出來,那馬小樂肯定會遭到馮義善的痛惡,所以,他對馬小樂和吳儀紅的行蹤總是比較在意,想拿個結實的證據。
剛纔吳儀紅在馬小樂辦公室裡的談話,吉遠華故意裝在在外面有事經過,聽清了吳儀紅的“七點就七點”。
“七點鐘,要幹什麼?”吉遠華恰好在門口聽到了,立刻捂着嘴巴踮着腳尖溜開去。
這是個極其有價值的線索,也是個絕好的機會,抓住它下個絆,沒準就能讓馬小樂摔個狗啃屎,爬起來也是一臉糞,別再想啥奔頭了。
半下午,吉遠華就開始注意兩人的動向,吳儀紅表現最明顯,到底是女人,沉不住氣,一個下午都異常興奮,說啥都談笑風生,好像撿了金豆子。
吉遠華看着吳儀紅,心想如果怎麼樣才能把事情做得更不露痕跡一些呢?不能讓他倆知道是他暗中使壞。
正在一籌莫展之時,陡然想起了吳儀紅的婆婆夏老太,眼前一亮,趕緊出了辦公室,到後院家屬區去。
夏老太在收拾菜園子,平日沒啥事,把兩畦菜地弄得條條理理。
“夏老太,正忙呢?”吉遠華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喲,瞧瞧這韭菜芽子,多清爽!”吉遠華蹲下身來,伸出指頭碰了碰。
“吉主任,你挺閒啊!”夏老太的笑似乎是裝出來的:“我家那吳儀紅咋就恁忙的呢?天天不着家
!”
“哎呀!”吉遠華很關心的樣子:“那也不怪她,吳主任人好,容易被迷惑,所以這事那事的就多了!”
“吉主任,你說啥被迷惑!”夏老太很關心這個問題:“被誰迷惑了!”
吉遠華歪頭看看周圍,很神秘地說道:“夏老太,辦公室那個叫馬小樂的小秘書,不是啥好人,我看吳主任就被他給迷惑了!”
夏老太一聽,猛地一拍大腿:“那可是?我早就看出來了,話裡有話地也對他說過了,咋還不見他老實的!”
“老實!”吉遠華一臉的不屑:“他怎麼能老實,上兩次去市裡,明明吳主任用不着去的,可他非要拽上她,誰知道他按了啥心思!”
“你說這,壞良心了,壞良心了!”夏老太哀嘆着:“她都說是馮鄉長的安排的,弄了半天還是那馬小樂安排的啊!”
“夏老太,你也別難過,以後多留點神就是了,要不你這老臉往哪兒擱啊!”吉遠華說完,搖頭嘆氣地走了,邊走邊說道:“剛纔聽到他們說晚上七點七點的,不知道又有啥事情!”
夏老太陰沉沉地看着吉遠華離去,提起鐵鍬狠狠地插在菜地裡,沉思了一會,邁着小步子走回家中。
進了自己的房門,小老太打開箱子,掏出錢袋子,抽出一張十塊的。
二十分鐘後,夏老太出現在供銷社。
“買把手電筒,最亮的!”夏老太憋着股勁。
營業員表情麻木地取貨收錢。
夏老太不在乎這些,她只關心手電筒夠不夠亮,躲在供銷社櫃檯底下,黑乎乎的,她推開了電筒開關,一道刺眼的白光射了出來。
“好,就這個了!”夏老太把手電筒揣在懷裡走出了供銷社,好像一個徒手奔逃的小士兵突然得了支小衝鋒槍,目光透出些快意和堅毅。
吳儀紅和馬小樂當然不會知道,夏老太已經準備好了,專等七點鐘的大戲開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