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章 別墅（五）
月黑風高的午夜，這是一個適合幹些不爲人知勾當的時間段，濃濃的夜色掩蓋了不能正大光明暴露於陽光下的醜惡。
馮成貴在家裡和老婆仔細商量後認爲此次要想平安度過這一劫頭一個必須先把江東山搞定，現在看來江東山幫忙的態度還算積極，可萬一陳縣長那邊壓力大保不準這傢伙會爲了保全自己改變態度，這年頭人不爲己天誅地滅，要想讓江東山鐵了心保全自己只有一個辦法：送禮！送重禮！只要他把禮物收了不怕他不死心塌地辦事。
馮成貴跟江東山老同學多年瞭解這傢伙貪婪個性，跟老婆商量來商量去決定直接拎了十萬塊過來砸，兩口子把家裡的現金全都拿出來不夠數又一塊去銀行自動提款機上提了部分這才把齊刷刷碼放整齊的一磚塊差不多大的兩摞現金用黑色布包裹起來。
“咚咚咚”半夜三根馮成貴站在江東山住處門口敲門，輕輕敲了幾下門立馬從裡面打開，來之前電話聯繫過江東山，他還沒睡。
“你這大晚上折騰什麼呢？”江東山之前接到馮成貴電話說要過來找他有事，正準備拒絕馮成貴電話已經掛了，這讓他心裡一陣嘀咕，這馮成貴不抓緊時間處理自己的麻煩事又找自己幹什麼？
夜色中馮成貴手裡緊緊拎着裝錢的黑色布包像是身形矯捷的靈貓從江東山打開的房門閃身而入，一進門站在明亮的燈光下立馬滿臉堆笑道：“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領導休息！”
“你還知道晚？大半夜你幹嘛呢？”江東山瞧着馮成貴手裡拎着小黑包因爲拎的過緊緣故顯出幾分棱角來心裡不由明白幾分心裡暗喜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馮成貴從江東山身邊側身擦過，一進門先把裝錢的布袋放在客廳茶几上對江東山訕笑：“我想來想去那事還得麻煩你給我多想想辦法，你在紀委工作年代久人頭熟，萬一要是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可得幫我通通關係找找路子。”
“我這不是已經在幫你了嗎？你還不放心老同學？”
“不是，這年頭誰求人辦事都不容易，我想來想去拿點硬貨過來萬一你要是幫我辦事的時候遇到不好說話的主你就幫我應付一下，這裡頭是十萬不夠你再跟我說。”
明明馮成貴今晚主要目的就是給江東山送禮話到嘴邊說的變了另一個味，這顯然是爲了方便江東山合情合理收下這筆款找合適臺階。
江東山瞧了桌上的布包一眼，假裝嘆了口氣在馮成貴身邊沙發上坐下，他實在是太瞭解自己這位老同學的智商了，能把剛纔的送禮由頭從嘴裡說出來肯定是在家裡憋了不短時間纔想出這麼冠冕堂皇的由頭。
這年頭有誰不喜歡錢？以前計劃經濟時代再有錢有些東西也買不着，現在市場經濟時代只要有錢什麼事情辦不成？有錢人任性的新聞在網上見的還少嗎？富人的一條狗都配名牌包包了，貧困地區多少人一年收入抵不上富人狗狗的一款包價錢？這種事沒底說理去，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反正炫富不犯法，看不慣捂住眼睛得了！
“老馮啊，今晚你既然來了我不妨跟你說句掏心窩的話。”江東山面對十萬塊表面上波瀾不驚。
“眼下最要緊的是要搞定陳大龍那邊，你想啊，只要他能改變主意不再讓縣紀委成立調查組調查你，這事情纔算是徹底過關哪。”
“那孫子現在見了我恨不得扒了我的皮泄憤，哪能隨便改主意？”馮成貴覺的江東山這話說到點子上了，可要想讓脾氣倔強的“霸王龍”改變主意談何容易？
“就算不容易也得儘量爭取，你想想看，就算這回我幫你度過難關，難保不會有下一次，萬一陳大龍一直不鬆口非逼着紀委查下去早晚還得出事。”
“那你說怎麼辦？搞定那孫子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還能有什麼好辦法？最好你能私下和陳縣長和解把這件事攤在桌面上說清楚了，大不了隨便他提出什麼條件來各自心知肚明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就陳大龍那臭脾氣能吃我這一套嗎？”馮成貴對江東山的懷疑持懷疑態度。
“你怎麼還沒明白過來？陳大龍爲什麼要對你下手？”江東山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茶几上點了幾下嚴肅表情問馮成貴。
“因爲會議上我沒給他面子跟他唱對臺戲讓他懷恨在心。”馮成貴麻溜回答。
“你爲什麼在會議上跟他唱對臺戲？”江東山又問。
“還不是因爲共管區項目賈書記一直不同意開展，他一個代理縣長堅持要做這項目，我看着不過眼說了幾句大實話。”
“行了！”江東山一拍大腿，“你現在知道陳大龍爲什麼要拿你開刀了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馮成貴從江東山的話裡覺出味來，轉正了身體面對他滿臉疑惑問道。
“你怎麼還沒開竅？”江東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陳大龍爲什麼對你下手？他這是在殺雞駭猴啊！”
“賈達成反對共管區項目，你馮成貴在會議上堅決支持賈書記的決定立場堅定反對陳大龍，陳大龍心裡能不生氣？他一個代理縣長鬥不過賈達成，難道還擺弄不了你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他這是故意殺雞駭猴給賈達成看，說到底你老兄現在成了縣裡兩位主要領導鬥爭的犧牲品，他們兩人之間鬥來鬥去，你卻成了最倒黴角色！”
話不說不明，理不講不透，江東山這番話說出口頓時讓馮成貴茅塞頓開，敢情自己這次的倒黴事完全是政治立場態度惹的禍，自己一不小心在會議上當出頭鳥就成了賈達成和陳大龍之間政治鬥爭的炮灰！
“奶奶滴，我說陳大龍怎麼就因爲一句話的事跟老子槓上了！敢情這裡頭還有這麼多文章。”馮成貴恍然大悟伸手重重拍了一下大腿。
“江書記，我這就去找賈書記去，我要讓他評評理這陳大龍也太過分了，一句話的事情對老子下這麼重的手！”馮成貴是心裡藏不住事的人嘴裡說要去找賈達成立馬擡腿要走。
“這都幾點了？要找賈書記也得明兒一早再說。”江東山趕緊攔住他，這都半夜三更了去敲領導房門合適嗎？
“我跟你說，現在賈達成是咱們普水縣的地頭蛇，可陳大龍也是猛虎一個，兩邊要是真都鬥起來鹿死誰手很難說，以你現在的身份完全不必要在公開場合跟陳大龍過不去，你想想以前的副縣長王光亮心機多深的一個人，得罪了陳大龍還不是沒好果子吃？聽說最近王光亮的判決下來了，來源不明鉅額財產全部繳公，還有二十多年的牢房等着他坐呢，就你馮成貴的那點智商能跟王光亮比？”
江東山也是拿錢辦事的主，收了人家的硬貨總得勞心勞力幫人度過難關，深入淺出幫馮成貴分析形勢後，建議他明兒一早去找縣委書記賈達成一趟，若是能讓領導之間相互談判達成和解條件，這件事就好辦多了。
“現在當領導的眼睛不能一直定在官位上，保證安全才是第一位的，萬一要是陳大龍連我這個紀委書記都不信任了，找別人來查你那可就麻煩了，記住了，明兒一早去找賈書記商量這件事，只要賈書記肯幫忙這事情就好辦，領導之間心照不宣相互退讓一步這事就算是過了。”
“好的好的。”
馮成貴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衝着江東山小雞啄米點頭眼裡滿是崇敬和佩服。
從江東山住處出來後，馮成貴心裡暗暗慶幸，今晚這十萬塊果真沒白花，江東山今晚跟自己說的都是掏心窩的實在話啊!
官場中人要想從別人口中得出點真話容易嗎？這些話爲什麼今天下午在辦公室江東山一字不提，今晚送禮後立馬一股腦禿嚕出來？再深的交情也抵不上硬貨砸的效果。
一分錢一分貨啊！
第二天一早，馮成貴起了個大早趕到縣委縣政府辦公大樓候着，想要逮到縣委書記賈達成說幾句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身爲縣裡最高領導賈達成一向是日理萬機，底下拍馬屁的官員整天圍繞左右身邊難得有清淨的時候。
要想確保跟領導見面說上話一大早上班前趕到領導辦公室候着是最妥當的辦法，不管領導今天是要開會還是要出門調研考察參加活動，一早大多得從辦公室走一遭聽聽辦公室主任一天的工作行程安排後再做決定。
距離上午上班時間還有十幾分鍾，縣委辦公室負責打掃衛生的年輕人已經到崗開始忙碌起來，見馮成貴一早站在縣委書記辦公室門口禮貌招呼他到辦公室坐會喝杯水，卻被馮成貴婉言拒絕，他現在哪有喝水的心思？在沒得到賈達成親口允諾幫忙之前他是坐立不安。
距離上班時間還有五分鐘左右，樓道上終於傳來賈達成在秘書陪同下一路上樓的聲音，很顯然有人在縣委辦公大樓底下搶先一步截住了賈達成，那人正一路陪着賈書記上樓一路彙報工作。
遠遠瞧見賈達成在幾人的簇擁下出現在樓道口馮成貴趕緊快走幾步迎上去：“賈書記早！”
“嗯！”賈達成衝馮成貴微微點頭眼神裡露出幾分詫異，顯然是心裡有些疑惑一大早發改委主任馮成貴怎麼會出現在自己辦公室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