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人一進來，會議廳的氛圍忽然起了變化，原本談話的氣氛變得有點微妙和尷尬起來，一時間居然沉默了幾分鐘。
從職務上來說，這次下來的中央首長基本都是副部級，雖然是中央直屬機關，職務卻沒有段天涯和方建洪高。段天涯和方建洪都是正部級的封疆大吏，一個省委一號首長，一個省政府一號首長，段天涯還是政治局委員，級別比中央下來的這些人還要高。然而巡視組的組員卻是奉中央最高決策層的命令到地方視察的，手裡握着尚方寶劍，言行可以上達天聽，對這兩位封疆大吏都有制約的權力，所以地位基本上是持平的。
然而無論是段天涯還是方建洪，都是去年先後從別的省份調來的，任職也不過半年多，江南省的積弊主要責任不在他們，並且他們的使命就是清理積弊，迅速恢復江南省經濟大省的超然地位。可是到任後這麼長時間，中央並沒有看到想要的結果，省委和省政府的行動和政策都顯得遲緩，上面這纔有點急了，不斷派人下來調研、考察、巡視。這一點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心裡有氣卻也不好明說。
相比較來說，省政府一號首長的方建洪更務實一些，已經做出一些改變，一門心思用在發展經濟和改革流弊上面，所以中央對方建洪的印象要稍微好一些。而省委的一號首腦段天涯到來之後，主要精力似乎都用在了抓權上，偏向於用自己喜歡的人，而且不斷調自己以前用的順手的心腹到江南省擔任重要職務，反而在人事改革和制定政策制度，發展經濟上不怎麼用心，這就讓不少人對他有了異議。
這次南華市出了這種事，連中央巡視組都被襲擾，工作受到很大的阻撓困擾，所以巡視組的人多少對他們有些意見。起碼半年多過去了，想看到的局面沒有看到，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這讓人心裡怎麼可能舒服。
這一點，方建洪知道，段天涯也知道，所以秦風沒有第一時間向他們彙報案情，而是直接跑來向中央巡視組彙報，讓他們十分的惱火。這個秦風畢竟是江南省的幹部，難道他眼裡沒有我們，只有中央首長嗎？你是江南省管幹部，還不是中央直管的幹部，這種越權行爲讓人無法容忍，所以兩人進來後都沒怎麼給秦風好臉色。
秦風也猛然意識到，自己的確是疏忽了這一點，好在市委書記萬泉樑在這裡，他直接向萬泉樑彙報也是對的，不算僭越。段天涯對自己的惱怒，其實更多的是他從外地調來了王洪軍做秦風的上司，堵住了秦風上升的通道，而秦風並沒有把王洪軍太放在眼裡，不請示不彙報自己就蠻幹了。這麼露臉的機會，怎麼說也應該讓給一把手，你一個副手搶了正職的風頭，實在是不應該。
“秦風，今天究竟怎麼回事？”段天涯黑着臉不悅地問道：“東郊都快變成戰場了，你帶着人剿滅爆匪沒問題，可是也要注意影響，槍打得跟炒豆子一樣，還死傷那麼多人，引起了巨大的恐慌不說，有不少老百姓都跑到省委去投訴了，你這個副局長就是這麼辦案的？一點都不注意政治影響，萬一媒體報道出去，我們怎麼跟全省人民解釋，怎麼跟中央解釋？”
段天涯的話不可謂不嚴厲，說得也不無道理。秦風垂着頭，好半天沒有爲自己辯解。當時情急之下的確沒有想太多，一心只想剿滅這些暴徒，忽略了可能造成的恐慌，以及後繼的政治影響。
“是我考慮不周，當時腦子亂，沒有顧全大局。段書記批評的對，也很及時，這次我一定吸取教訓。”秦風低頭認錯，先認慫，然後再看形勢發展吧。
同樣的話，要看誰來說，站在什麼立場了。霍正平絕對不會批評秦風不顧全大局，但是段天涯和方建洪可就不一樣了，他們完全可以以此爲由斥責秦風，甚至勒令他停職檢查。
“哼，現在在市民中間已經引起了恐慌情緒。你看看網絡上和市民中間，說什麼的都有，不知道還以爲江南省發生了政變，政治影響十分的惡劣。”段天涯十分嚴厲地繼續緊追不捨，說道：“鑑於你的重大過失，我建議你現在馬上做停職反省，深刻認識自己的錯誤。這個案子牽連廣泛，政治影響十分惡劣，你馬上移交給王洪軍局長和省公安廳。這一次，省國安廳也會直接介入，王洪軍局長跟着我一起來了，就在外面待命，這個案子你就不用再插手了。”
秦風巴不得不插手呢，自己正好趁這個時機去治傷養病。同時也有些心灰意冷，自己拼了老命，九死一生才查到線索，馬上就要停職檢查，把功勞拱手讓出去，這也太卑鄙了。
“是，我馬上把案子轉交給王局長，停職深刻檢查。”秦風淡淡地說道，心裡冷笑，你還想趁這個機會拿捏我，到時候看誰拿捏誰吧，有你們求我出山的時候。
孟輝一聽不幹了，眼睛盯着段天涯，面無表情地說道：“段書記，希望你考慮周全了再做決定。你確定讓秦風停職檢查嗎？”
“當然確定，現在民意都有了鼎沸之勢，必須要有一個人站出來承擔主要責任，否則怎麼跟老百姓交代？中央追問下來，我們怎麼回中央的話。”段天涯心意已決，態度十分強硬道：“不是我要找替罪羊，而是這個影響實在是太大了。秦風作爲公安局副局長，沒有絲毫的政治覺悟，造成這樣的後果，這算是給他一次深刻的教訓。”
孟輝冷哼一聲，知道段天涯是在找藉口，趁機讓自己調來的王洪軍露臉，但仍然神色如常問道：“那巫蠱怎麼辦？如果再遇到一次動車站那樣的襲擊，我們怎麼應對？段書記，我們總不能過河拆橋，剛用完人就一腳踢開吧。”
“難道除了他就沒有人能解決巫蠱了嗎？這種邪說是真是假到現在還沒有調查清楚，我們作爲無神論者，怎麼能相信這個。”段天涯態度十分強硬，冷冷地說道：“地球離了誰都能轉，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是不可以替代的。如果真的到了無人可以代替的程度，那我們就對這個人失去了基本的控制，到時候情況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