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半會還不能出谷,大家只能用合力將孔仁的屍體擡到一邊。這時一個錦衣衛看着孔仁方纔坐着的大石頭,咦了一聲,道“大人,這裡有血跡。”
蓮生和鬱世釗急忙看過去,果然在大石頭上有幾點血跡,不是很明顯,乍一看跟石頭上的紅色斑點似的。
鬱世釗見苔蘚地潮溼,便拿出帕子在苔蘚上按了一下,趁着潮乎勁在那紅點上擦了幾下,然後在鼻子下聞一下,皺着眉頭:“果然是血跡,沒有外傷哪裡來的血跡?”
冷南也搖頭道:“不能吧,明擺着全身都沒傷痕。”
全身都沒傷痕啊,這血跡是哪裡來的呢?
蓮生總覺得這血跡就是解開孔仁死亡之謎的關鍵證據,這谷裡春光明媚,奼紫嫣紅,可在目光不及的地方誰知道隱藏着什麼兇險?
蓮生開始以爲也可能是突發的腦血管類疾病導致的猝死,但看到這血跡,她覺得事情不會這樣簡單。
安頓好孔仁的屍體,大家又分散開尋找夏半仙。
此時天色已晚,李班頭帶着衙役們在一處,暗地嘀咕着:“都說這谷有進無出,那位女大人就是不信邪,這下可好,縣太爺都搭進去了,咱們可怎麼辦?”
“李頭,要不咱們逃吧,我總覺得那女大人身邊的人都奇奇怪怪的,尤其那個師爺,看人的眼神跟看死人似的,每次他看我,我都覺得脖頸子發冷。”
一個衙役出主意。
“跑?”五個人頭挨頭,互相打量,最後四個人都看向李班頭。
“李頭。咱們是寶興縣衙的,縣令都死了,咱哥們在這犯不着啊,她女提刑再有本事能把咱們都抓了去?咱又不像他們領官餉。”
過去官府的衙役們是在縣衙領不到幾個錢的,他們的錢都是來自當地商戶和百姓的孝敬。
李班頭動心了,五個人合計好等天黑沒動靜了,就一起悄悄出谷。
另一撥人還在往山谷腹地搜尋着。
“那血跡到底是哪裡的呢?”蓮生一直在苦苦思索。
“你還在想啊。”鬱世釗嘴裡叼着個草棍。呸地吐出來笑道:“難不成和你們女人一樣。孔縣令也來那個什麼了。”
“說什麼呢你!好惡心啊。”蓮生的臉騰的紅了,什麼嘛,這個鬱世釗!真是太太過分了。
“我就是那麼一說。再說剛纔孔仁都要脫光了,也沒見你紅臉啊。”
“等等,你說孔仁都要脫光了~!”
蓮生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歡喜,鬱世釗不幹了。這聽着怎麼這麼彆扭呢。
“脫光衣服怎麼了,你個小丫頭。口無遮攔的,看以後……”
“衣服沒有脫光,難不成那血是從那個地方……出來的?”
蓮生高興地抓着鬱世釗的袖子不住晃悠:“是不是?是不是?你說是不是?”
“是什麼啊,你真當孔仁是女人。每個月也來那個啥啊,胡說八道呢。”
“不是,你想啊。石頭上有血跡,可是現場其他地方並無血跡。這就說明那夏半仙沒有流血,只能是坐在石頭上的孔仁的,檢查他屍體的時候脫下了衣服可是那裡沒有脫,那血跡莫非是從那裡來的?”
蓮生腦洞大開:“我過去看一個書上寫,有個寺院爲了吸引信衆,香火旺盛,就決定奉獻一個和尚出來坐化。可是人怎麼能坐着死呢?他們事先不給那個和尚飯吃,將他餓的皮包骨,然後他們迷暈了和尚,準備一個棍子上面塗上香油,從和尚的……那個糞門捅進去,然後將那個和尚擺放成盤腿打坐的姿勢。身體裡有這根棍子,那人就能保持一個樣子不倒。那個和尚事先已經被餓的很瘦,體內脂肪幾乎沒有,再被風乾後塗上金粉,就成了坐化佛。四房百姓看到都來奉獻香火佈施,這個寺院一下子就發財了。”
“天啊,你這都看的什麼亂七八糟的!”鬱世釗扶額:“姑奶奶,你這小腦袋瓜都裝着什麼啊。”
“一半是知識,一半是學問。”蓮生得意地一昂頭:“真的,咱們回去再檢查一下,可能問題就出在這上面。”
“但願別一半棒子麪一半水,這一晃悠直接出糊塗粥!直接能打袼褙做鞋底子啦。”
“呦,想不到你這深宅大院什麼長於婦人之手的還知道打袼褙!”蓮生學着他眉毛一揚:“你就是嫉妒我,這點我門清着呢。”
倆人都沒發現,只要不在京城,他們倆的關係特別和睦,而且還很心有靈犀。
鬱世釗雖然鬥嘴,還是順着蓮生往回走,去查看孔仁的屍體。
這時天已經全黑了,透過樹葉縫隙能看到滿天星辰,還有明亮的銀河。有錦衣衛點起了火把照明,蓮生擔心地問:“那夏半仙看到這火把不會嚇跑了吧。”
“大人放心,那小子逃的匆忙,估計連乾糧都沒帶,這會再受了傷,沒準窩在哪等着咱們救他呢。”一個錦衣衛笑道。
“哈哈,叫他抱着銀子啃啊,那傢伙裝神弄鬼謀財害命,活該餓死他。”
大家說說笑笑,回到孔仁屍體所在地。錦衣衛們搬開屍體上的樹枝,舉着火把一照,有人喊道:“哎呦,這老小子褲襠上都是螞蟻啊!”
“哈哈,難不成他有消渴症?”
消渴症就是糖尿病,糖尿病患者的尿液是會招來螞蟻的。
蓮生上前就要扒孔仁的衣服,鬱世釗急忙攔住:“得,這活不用你,我來。”
他掏出匕首咔嚓幾下挑下孔仁的褲帶,然後對蓮生說:“轉過身去。”
“別矯情了,他現在就是屍體!”
蓮生不管鬱世釗怎麼想,一把拽下孔仁的褲子,大家都啊地倒吸一口涼氣,只見孔仁下半身爬滿了螞蟻,黑壓壓的,在火光下格外詭異。
“救命啊救命啊!”
忽然從前方傳來一陣慘叫,兩名錦衣衛急忙衝了過去,活人比死人要重要,鬱世釗也帶着人跟着跑過去。
蓮生急忙快走幾步跟上,只見前方有四個衙役,其中一個用手捂着脖頸,火光只見他雙手處不住冒出血沫子。他張大了嘴巴,喊了聲:“鬼啊!”一頭栽倒在地。
剩下三個人嚇得瑟瑟發抖,擠成一團。
“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怎麼走到了這來了?”鬱世釗皺着眉頭盯着那三個人,語氣嚴厲:“你們想跑?是不是?”
一個衙役嚇得噗通一聲跪下:“大人,都是李頭說的啊,他說孔大人死了,我們不能在這送死,大傢伙不如逃出去,哪想到哪想到……”
“李班頭呢?”
蓮生髮現這些人裡不見李班頭:“他出谷了?”
“沒有,能出去倒好了,他……他死了!”那衙役精神幾乎要崩潰了,說完這句話趴在地上就開始哭。
“他死了?在哪?”鬱世釗一把拎起那衙役,那衙役哭得滿臉鼻涕眼淚指着前方灌木叢:“我們走到這,忽然黑影一閃,李頭就倒下了,王五低頭一看,也被割了脖子!”
“鬼,一定是有鬼!鬼要殺我們啊,大人,咱們趕緊走吧,這地兒待不得!”
衙役們都跪下磕頭,苦苦哀求。
ps:往肛門插棍子害死人的,莫言的《檀香刑》有過描寫,和尚坐化的故事是小時候在明清筆記小說看到的,當時真是覺得可怕陰暗。我還記得姚雪垠的《李自成》裡面描寫過一個寺院要給皇后祈福,鼓動一個和尚自-焚。年輕的和尚在火燒起來時在人羣中看到早年因爲饑荒失散的小妹,他想起身呼喊,卻發現渾身不能動了,嗓子也發不出聲音,只能這樣隔着火光看着圍觀人羣中的小妹。
真是悲慘的故事。